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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电力虽被瘫痪,但极远处的地堡依旧灯火通明,映得天空一片腥红。整片区域并非我所想的那么黑暗,乳白色的建筑清晰可辨。刀疤脸一马当先,窜到绿化带前。待我赶上,他已摸进墙内,还一个劲嫌我们脚力差。
我示意他们将通讯器调节成收听状态,带上耳麦,如此一来可以降低杂噪,二来可以及时获悉外部情况。我将Ti-Ti从口袋里解下,沿用过去在罗马水道的心得,每至一个转角,就在地面抛掷,让它代替人去绘制出更多地图。
眼前的这栋官邸,从楼顶上观测体积不小,但实际站在跟前却显得并不大。这是栋三层的独立建筑,我不熟悉格鲁吉亚人室内设计,只能以拉丁姆民居和北美别墅去做猜测,大约是15间房的中型别墅。拥有一部或两部中央空调,一套小电梯,不排除还有地窖。一楼不用说,就和普通别墅一样,门厅、饭厅、起居室和厨房杂物间,都是日常的生活区域。两楼是私人空间,收藏室、小会客厅、书房等等,最上层就是卧间。整栋宅子面积大约是四百来平米,普普通通,也不见怎么奢华。
楼房的正门已上锁,撬动过于麻烦,Alex以惯偷的经验作判,指示转入宅子侧后,通常来说厨房和洗衣房都在背后,撬锁动静小并且迅速,有些人后门仅仅只是合上甚至不上锁。待来到后院,我们便在泳池边找到侧门,他三下五除二就轻松弄开,我们放轻脚步鱼贯而入,果然有厨房。
完全摸进屋子后,基本已不再慌乱,此刻变得冷静下来,沿着扶梯一步步往上去。其实人就这样,感到亢奋或者害怕,只是起初一小段时间内的反应,等挨过去了,觉得也就这么回事。不管市民家还是总统官邸,都一样。十年前的我,当得知自己第二天凌晨起就要开始越境逃亡,满脑子都是顾虑和担忧,个中也有些小小的兴奋,然而当真正踏上亡命之路,也不觉得有什么惊险感,每天还是吃饭睡觉,期间照样得打零工,除了讨要薪资没保障,基本和正常生活区别不大。
溜撬也是同样感受,万把人镇守的獠牙城又怎样?头面人物的家又怎样?不还是想闯照闯?CIA的黑面包说即便再胆大的窃贼也不敢乱来,今天我们就开个先例,留下一段传奇般的恶名。
手表地图复制得越来越多,一上到二楼,刀疤脸便留在通往三楼的梯道口做戒备,倘若有人打楼上下来,他便在手表上做提示音,同时自己摸着出楼。此刻的他在楼道里,借助门廊灯微弱的光芒,正在兴致盎然地看那些挂在过道的照片,而我们,则直奔目的地——小会客室。
当距离那道门越来越近时,Alex却变得越发迟疑,始终让我走在前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小会客室的门锁只是挂上,拧了一把,就轻轻推开。一个巨大的书架出现在眼前,朝思暮想的木棒——圣美多德法杖端正地架在其上!
“怎么……怎么样?”Alex始终站在我背后,像个娘们般将脑袋埋在我肩胛上,低声问:“我实在不敢看,我怕我受不了打击,真的,假若再来一次白忙活,我非跳楼不可,你透一下,东西……东西还在不在?”
我这才明白他为什么打刚才起忽然变得如此矜持,与以往气定神闲判若两人,敢情这会儿就像等成绩单的学生,原来是因为对即将会知道的结果毫无把握。我点点头,让他靠边站,然后睁大眼睛,仔细打量着书架。
透视木材质地的器具远比透视金属板容易,它在我眼前会慢慢变成个暗红色的外轮廓,跟着内部的经脉就逐步显露出来。在这条长约170厘米的木杖手握把位置,被塞着一大团东西,基本可以判断得出,这是制造粗劣的织物。待走近再仔细查看,这才确认,那就是麻布。色泽是浅青灰色,不是古代人特地购买来书写的亚麻布,而更像是某件袍子上割下来的一部分!
我们历经千辛万苦,爬山涉水,纵横三个国家,终于找到了最后线索——亚麻布记书!!
我缓缓转身,对他竖起拇指,同时得意的笑容浮上嘴角,按下手表警示,这在告知门外的刀疤脸,我们已经得手!他在收到我讯息的同时,迅速在自己综合机上写下一句话发回公司总部:
We did it!(完成)
我可以想象得到,五人组此刻必然是高声欢呼,将他们堆在桌上的生活垃圾高高抛撒到空中,相互拥抱相互庆祝,此前他们在罗马已经这么做过一次,这是第二次!
Alex满噙着泪水,双手颤抖地取下木杖,一时感慨万分,无以言对。为了这段前探险队员故意隐匿起来的真相,以及找寻狗屁王陵的最终下落,于今天凌晨,划下了句话!
在这段充满哀伤曲风的时间里,黑衣人及我俩前赴后继,不计代价,多少鲜活的生命为此永远离开人世?又有多少无法磨灭的记忆成为很多人一生的噩梦?而今,这段历程在此划下终点,怎不叫人泪流满面?!
不过,此刻的我们,不是在电影胶片里,没有演员表开始横穿画面,有的只是加快脚程,迅速逃离。因为从入室开始,警报器已经触发,在不知不觉中,时间无情流淌过去了八十八秒,留给我们只有不到九十秒钟的时间。我们必须离开宅子,穿越树林,走回到军营里,然后等待时机,找寻出去的路!
在我跑过一楼水台时,通讯器接收到留在树林里那些人的对话。说话声是瘦子,他好像有些奇怪,应该又从他的小伙伴那里,收到了什么讯息。这很重要,我不由侧耳去细听,他正不知对着谁在说,鸟儿看见三楼有个人起来,站在阳台前。他起来的时候,恰好就是Alex颤颤巍巍端起木杖的那一刻!就好象我们给他打了个电话,将他从熟睡中吵醒一般!
再多的讯息暂时没有,如果我留在树林里,也许能看见更多,不过他们都是睁眼瞎,除了瘦子的沟通能起到些作用外,基本就和没戒备一样。手表GPS是共享的,他们能看见的我们也能看见。虽然心头开始响起断断续续的警示音,有些觉得不妙,但在黑暗中,我自满惯了,觉得被发现问题也不大,算不上是件事儿。不过我仍旧将这一讯息告知了他俩,然后跑了一段斜路,绕开三楼卧室阳台,沿着树林贴边跑,钻进了草丛。
在林子里速跑时,隔着树木间的空隙,我果然看见那里站着个人,由于树叶遮蔽,瞧得不太清晰,但仍旧可以辨别出,这是个穿着浅色睡衣的人,好像正团着手,站在那里思索什么。
不过无所谓了,哪怕他与我一样的视力,这会儿想看清树林里狂奔的我们也不可能,我估计地堡那里差不多已经闹动静了,留给我们的时间极为有限。
当与他们汇拢后,时间还剩半分多钟,只见他们挤在原处,纷纷探头观望。我刚想朝他们挥挥手,示意差不多该走了,岂料刀疤脸无端生气起来,道:“不是在楼上就让你们离开先回军营?都一个个待在这里做什么?”
原来在二楼我们取下木杖时,刀疤脸已经通知了他们,让差不多可以撤了,不必全挤在一块,我们仨不需要戒备。不过他们离开或是停留,也不算什么严重的事。刀疤脸安排人员与脾气截然相反,属于深思熟虑,面面俱到,他是担心一大群人目标大,容易让人察觉异常。
“不是故意要待在这里,而是,好像有点不对劲。”翻译急忙辩解道:“我们进来的这一路,出了些问题。”
“怎么个不对劲?”刀疤脸眺望着远处,让大家开始速跑,最低限度也要越过新出现的警卫哨,不然一会儿电力恢复,我们就将直接暴露在强光之下。
“因为,眼前这片营地,好象是座空营。”帕顿一边跑一边说:“从进来开始,除了哨兵,就没见过任何一人,这十分奇怪。走过营房时,因为在下雨,所以声音被雨声掩盖了。现在雨停了,这才发现,营房里竟然没有打鼾声,军人大多喜爱抽烟喝酒,怎么会不打鼾?”
“我和Larry联系过,他一听就说不妙,说不能走了,怎么也得等你们出来,嗯。”掐烟卷的摇摇头,说道:“我联系发生过的这些,总觉得,我们可能已经被人发现,总之不对劲,会出事。”
此刻,我们距离那道哨卡还有十来米,两个士兵已经回来,正打着手电巡逻。原先的计划是趁黑规避他们,再溜回营房。但此刻俩人全挤在道口,打边上摸进去已无可能。我正想安排他们由附近的矮墙爬出去时,电力突然恢复,顿时我们几个全部暴露在大型照灯的强光下!
黑客不知因何缘故,提前半分钟还原了电力,甚至都没在通讯器里作任何提示!感觉十分仓促,显然,五人组那边也同时出了问题!两个哨兵随即发现了我们,正打算开口问我们话时,掐烟卷的先发制人,朝他们射出麻醉枪,两人中弹后连哼一声都来不及,就栽倒在地。
两个小巨人拖着士兵移回他们的哨亭里,让我们先走也不用花时间再找汇合点。表盘可以看出他们的位置,最低限度是要回到窨井那里,至于过程,临时应变,该怎样就怎样。
我们将木杖放入一个事先准备好的特制油画筒里,背着就跑,果如他们所说的,营房内很不正常。起先下着豪雨,我们只听见水滴声,忽略了屋内的动静。这一路进来,半个起夜的士兵都没遇上。而这会儿穿行营房时,周围死寂一片,丝毫没有人的气息,整片营房,差不多就是座空营!
我再也顾不上遮遮掩掩,打开通讯器咨询五人组,究竟怎么回事?他们好像很慌乱,背景声音嘈杂异常,只有速射枪在应答。
“黑客刚才差点让人追踪到指令发出的地址,所以提前切断了电源,你们都出来了吗?”速射枪听见我的声音,急切地问道:“你们没和他们交火吧?现在走位到哪了?”
“还在营房里绕圈子,没交火,我们就这么点人,和一整个师怎么个交火法?说说怎么回事?”我不由恼火,问道:“怎么可能会被别人追踪到老巢的?你们跟着要做什么?”
“不知道啊,黑客打电脑打了一半,就突然掐断电源,然后说被人反跟踪了。这会儿我们自身也很危险,正打算撤,应该还来得及!”速射枪显然正让四周来回走动的人推挤,十分慌乱。同时他思索片刻,叫道:“你切记我说的话,哪怕再危险,也不要因为急于脱出,而射杀挡道的格军官兵。那样将再无余力挽回!我不知道你们那边的状态,之后可能通讯都将被切断,你们……”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人粗暴推开,那人是黑客,她恼怒地骂了几句,对我叫道:“反正我们现在糟得不能再糟,不过他们也没能追踪到我,现在得马上离开,五人组器材已经断了,你们之后也将全部断开。不过表盘上的地图还能用,只是起不到GPS导航预警,自己想办法吧,搞什么吖!”说完,她匆匆收线,通讯器里旋即传来一阵盲音。
“听到了?”刀疤脸推了推边上的Alex,问:“怎么回事?到底谁他妈又暴露了?”
“没人暴露,相信我。”Alex丝毫没有惊惶,相反显得很沉静,冷笑道:“错不在我们一路摸进来遗漏了什么,而是,打一开始,宅子的主人就已知道深夜会有人到访,所以设下了包围圈,打算将我们一锅端,你瞧地堡方向。”说着,他将手指扬起,顺着指引,我们瞧见远处,无计其数的士兵正朝着营房飞奔过来!
我们落入别人早已布下的口袋里,让格军装甲师团团包围!
眼见下口子已经不太现实,当我们到达那里,他们也差不多赶到,除了被俘获之外再没有任何悬念。而且我个人判断,他们或许还不知道窨井的事,目前这条唯一通向防空洞的暗道绝不能让他们察觉,这些士兵都是愣头青,大多25岁上下,入伍时间不长,对于老军营的事,知道得很有限。所以眼下,我们要保住这条生命线,另外找寻躲藏的方式。
“怎么办?”瘦子双脚筛糠,又吓尿裤子了。他身边的两个新人却还好,只是站着,一脸茫然。他们一律看向我,在等答案。瘦子哭丧着脸问:“我们不是穿着一样的军服吗?就不能混在他们的队伍里?”
“不能,朝向不对,别人是直冲过来,我们是迎上去,除了敌人还能是什么人?”我烦躁地四下环顾,一把拧住Alex的衣领问道:“半分钟之内,你能连续撬掉两把锁吗?”
他感到很突然,不过还是点点头,跟着问我:“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需要你去把油库和军需库的锁头撬了,弄完后合上门尽量做得让人一时发现不了。我带他们四个现在就去机车库,你们完事后到那里与我们碰头。”说完,我迅速离开,带着瘦子一群人朝着不远处跑去。
我丝毫没有办法,突发事件搅乱一切,除了误导外能想的还是误导。黑客此时已无力瘫痪机车,我们制定的一切计划都将被推翻,那么以一个职业军人的判断,假若军营里潜入了外国特务,他们要离开,首先考虑摧毁格军的反击力量,如战略战备中心,军需库和油库等等。通常的做法是炸毁这些地方,然后潜伏在军营里,趁乱再脱出。而我们也需要这么做,不过不是炸毁,而是制造假象,让格军误以为匆忙间还没来得及下手,将搜索范围无限扩大。
一般军队里,除非到了不得已,基本不会轻易调用机车,白天进出那里都需要手续。现在慌乱一片,紧接着油库武器库,就会轮到garage,因而会有士兵分道,前去门前守备等待机车驾驶来开走以免遭人破坏。不过,它就在眼前,我们到达那里将会比起格军更快。
在开展集体搜索行动中,基本不会有很明确的分工,例如你们几个去这里他们几个去那里,基本都是就近到哪算哪,由上级军官安排,放置一部分人员守备,然后仍以大面积搜索为主。我记得之前躲在窨井下,听见那些布莱德雷战车开回库房,所有的驾驶聊着天走了,所以现在应该还没人,当我们到达车库,恰好就成了守备的士兵。
而且我们轻装上阵,手上正缺道具——常规制式武器,这是最佳的伪装,车库里什么都有,唯有去那里,才能挤出时间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
当我们一行五人赶到跟前,发现营房西头也正有群格军过来,两下相隔不过十数米,很显然,来不及再窜入库内。这么一来,就显得十分被动。好在摸着过来的格军士兵人数寥寥,也就四个人,尚穿行在明灯的强光照耀下,我们正身处营地西端,陷在一片昏黑中,他们眼神暂时适应不过来。
“接着要做什么?”翻译浑身哆嗦,用几乎是喊的声调低声问我。
“还能干什么?先放倒再说!”我一瞧那些人的臂章肩章,都是普通列兵,最高一个中士,根本不像是特地安排到这里的,只是胡乱闯入的小兵,兴许连守卫机车库都不是,仅仅路过而已。这,给了我绝佳的伏击环境和理由。
四个人全部举起麻醉手枪,瞄准着冲上来的小兵,我知道他们枪都打不准,所以一直不让开火,待士兵即将越过我们身边时,这才从建筑各处跳出,前后夹击,小兵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撂倒,我们这才迅速捡起他们的枪,跟着开始拖着人到机车库里安置。
不料,人要他妈倒霉起来,连喝水也塞牙,四个黑衣人刚觉得危险已经过去,正在乐呵呵抬人时,就听见背后传来粗鲁的质问,回头一瞧,我不觉心里暗暗叫苦!这才刚收拾完一批,又来一批,而且人数多达十几个,正端着枪站在明灯下,盘问我们出了什么状况。
格军好像已经发现油库和军需库让人撬了,远远看见车库前聚着这么多士兵,放心地越过我们,朝着其他库房冲去。
“跟他们瞎扯,就说这里被人偷袭,我们有人受伤,不过已经控制局面,让他们滚蛋。”我站起身子,对翻译低声道:“绝对不要慌,一慌乱就得吃铁莲子,这些人一看就是新兵蛋子,你别文质彬彬说话,办事去吧。”
翻译硬着头皮站在库房门口回话,但是胆已经怂了,虽然是在喊,但是声调却是说话的音量,这哪里听得清?我说过,士兵都是老粗,老粗得有老粗的范儿,什么都得靠喊靠叫,只有吃饭时才正常对话。不要说这群格军觉得奇怪,换作是我,也会心生疑窦,正当我忍不住想抽他几巴掌时,十数个格军眼中带着很明显的不信任,开始朝着我们靠了上来。
我哀叹一声,大势已去。现在如果先发制人,时机已经被动,纵然撂倒他们,也是惨胜。我们就连道具枪的保险都没打开,能射击的只有麻醉弹。而他们却是实弹,两下交火,我们非死即伤,而格军最多麻翻,躺几个小时后一骨碌爬起身就跟没事人一样。并且一旦交火,只会引来更多的士兵,我们必将陷入万劫不覆。
“放他们上前来,具体再想其他办法吧。”事到如今,我已再无主意,都让眼前这四个人搅黄,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他们靠过来。
两个为首的格军士兵指着我们大声说话,同时又指指机车库,我一时不明白他们想做什么。翻译站在门前,继续回话,同时双手下摆,让他们先冷静下来。我东张西望,苦思冥想,想要找出其他的办法。
就在此时,Alex和刀疤脸俩个大摇大摆地从他们背后过来,翻译眼中一喜,慌忙指着他俩高叫,格军士兵回头一瞧,看见有两个驾驶正走来,便开始打招呼,他们当然也听不懂在说什么,只是傲慢地点着头,好像敷衍一般。
论演技,Alex,刀疤脸绝对能拿奥斯卡奖,这一点都不是吹的,不论装扮成什么,怎么瞧着怎么都像。我开始犯迷糊,揉揉眼睛,难道不是他俩,是真的机车驾驶?定睛一看,就是他俩,刀疤脸还背着个特制画筒,手朝衣袋摸去,好像要掏烟出来抽。
Alex飞快地传了个眼色,我立刻明白过来,这是命令我们赶紧趁这当儿动手,收拾眼前这群人,众人纷纷举起麻醉枪,四个黑衣人也醒悟过来,前后一顿夹击,十数个格军来不及反应,全倒在了泥泞地上,只有一个小兵还在原地站着,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但已经高举起双手,投降。
尽管那个小兵泪流满面苦苦哀求饶命,但Alex依旧狞笑着赏了他一发麻醉弹,这个家伙歪着脖子倒栽在泥水里,到梦中修真去了。他冷哼一声,叹道:“又没说非得杀你,居然怕成这样。”跟着对我们几个一扬手,让过去搬人,同样拖去机车库里。
“那些小兵都问你什么了?”我当着苦力帮抬人时,看了看翻译,问。
“没说什么,他们在问,机车库门开着,怎么没见驾驶员?我们哪来的钥匙卡?”翻译撇撇嘴,心有余悸地说道:“可他妈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次真完蛋了。”
“我说,你跟之前的马修比,连他十分之一都赶不及。”我想起死在刻赤的马修,不由哀伤起来,说:“你要懂得随机应变,没什么好怕的,就算被抓住又能怎样?顶多扣起来,难道还能毙了你?对了,你到底叫什么?”
“我叫弗兰茨。你是说他们不会胡乱开枪,将嫌疑份子射杀?”翻译倒不在乎我提马修,只关注生死,问。
“当然不会毙了你,他们要拷问你背后受谁指使,受哪些组织操控,属于哪些国家等等,怎可能当场枪毙你?动动脑子吧,人死了,什么价值都不存在了。”我与他抬着一个士兵转到屋内,跟着再去搬另一个时,突然想起,问:“你刚才说,小兵问你我们哪来的钥匙卡?”
“是,就这么问的。”翻译也暗暗吃惊,道:“门是怎么开的?”
越是发生在很短时间里的事,越难以记住,我仿佛记得是我拉开的门,锁上还是本来就开着?已经记不清。谁知道这门儿到底是怎么开的。不到半分钟,倒在库房门口的士兵都让我们弄进了库里。我们将他们放到维修用升降平台的隔间里,拉下卷帘门。这才来到门口,商量对策。
“接下来怎么办?”Alex举着枪问道。
“我的打算是,得要有两个愿意牺牲的人,一会儿开着机车,从地堡走。一是机甲师遇袭,附近车库的战车势必要暂时开走。来来往往的格军都盯着咱们哪;其次利用机车缓行,掩护其他人趁机下口子脱出。”我叹了口气,道:“现在,全部出去已不太可能,但总不能全军覆没对不对?最主要的是,东西一定要交给有能力的人带走,不然等于白忙活一场。”
“真是倒了血霉了,上次拿到羊皮破书也是来不及看,这次又是这样。”Alex吐掉烟蒂,狠狠地跺脚道:“就我牺牲得了,我烦透了这座傻X王陵。”
“怎么牺牲?你能开这车还是?”我拍拍战车车板,说:“你没在军队里呆过,根本不懂驾驶装甲车,它不是拖拉机,操控起来是反向的,这你懂吗?一边待着去,要开也是我来。”
同时我打量着惊惶未定的黑衣人,只见他们有的枪指着天,有的指着地,杂乱无章,还有斜挎在肩头的。如果这样,一会儿跟着机车到窨井边,遭来的质疑将会更多。
为什么这么说?这持枪其实大有讲究。身为军人,不同国家的士兵持枪方式都不同。举个例子,在一座北约军营里头,有德国人、法国人、美国人、英国人,穿着一模一样的军服,持同样的枪,都不说话,你要怎么区分出来?那就得看持枪方式加以甄别。
如果是英国兵,酷爱枪口指天;如果是法国人,习惯枪口指地;德国人喜爱平架在胸前;美国兵喜爱斜挎在肩头,枪口游离于天地之间,戒备中通常是冲前举着。所以,这简单的持枪,就有着很多细节。
在摸进来的一路上,我特别留意军营哨卡上的士兵,他们都是枪口指地,哪怕站在高处的尖兵和刚才冲过来的小兵们也是这样,因此我们哪怕是伪装,也得规范统一起来。我端着步枪,学着那些格军的模样,做了个示范,要他们学样。就在这当儿,两个小巨人从不远处摸了过来,很快跑到机车库前。一瞧我们都在,不免有些吃惊。
“为什么你们会跑来机车库?我还以为都下了口子呢,嗯。”掐烟卷的挠着光头,奇怪地问道。
“我问你,你跑来做什么?你俩是怎么打算的?”刀疤脸并不回答,紧盯着他们,说道:“就搬两个哨兵,要花去你们这么长的时间?怎么办事的?”
“绕了一圈,干了些别的。”掐烟卷的掏出烟,自管自点燃吸了一口,说:“去给他们制造些噪音,嗯。”
帕顿手指远处一座高高矗立的建筑,道:“刚才上那里去了,这地方不做些事,怕是出不去。我们合计好了制造完噪音,就到车库开车走,从车底爬出时,为了方便行事,特地留了门儿。”
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车库的门,是这么回事。通过他的说明,和掐烟卷的补充,我们这才获悉,他们沿路收拾了大约二十几名格军,这才摸去了控制台。一是完成黑客未尽的事业,弭乱战管电脑;二是在地堡设置了警报,再过一分半钟,通道中段就会响起警示喇叭。他们本来就决定完成这些,折返机车库,靠着绿扁帽出身掐烟卷的开走机车,打地堡做追击状,混出獠牙城。
“你们没射杀士兵吧。”我想起速射枪的关照。当时,他们不在边上,可能没听见,忧心忡忡地问道。
“没有,不是击昏就是麻翻,他们不是敌军,犯不着格杀。”掐烟卷的摇摇头,叹道:“其实即便是敌军,真正过去出任务,如无必要,基本也不会轻易格杀。当兵的都是苦命人,都要养家,越是穷地方越是这样,贵公子没有当兵的。我尊重生命无价,尊重世界上所有不同阵营的士兵,因为我就是一个兵。”
“行了,别他妈慷慨激昂起来就没完没了,说说外边的情形,现在是怎么个状况?”刀疤脸烦躁地打断了他的话,望着帕顿问:“你们爬上去,看到底下情形如何?”
“军营和地堡那里,聚集着数百荷枪实弹的格军,正面硬冲绝无可能,总之目前情况很糟!反正,你们得下口子走阴沟,一会儿跟着装甲车出去,到了窨井前就离开。我和老麦商量过了,走地堡十分凶险,你们应付不来,就由我们去闯,如果幸运的话……”
“闭嘴,你这个蠢货!什么叫如果幸运的话,”我一时控制不了情绪,踹了他一脚,哀痛地叫道:“我们之前说过,绝对不会留下一个人,要走就得全部离开。你丫的连机车都不懂开,坐在里面能干什么?该你护卫人马走口子。”
头脑里那些奇怪的新记忆又产生了,我仿佛记起很多在伊拉克的往事,挥之不去。我抱着脑袋,泪流满面道:“想当初,我在摩苏尔,开着上百万价值的器材,叱咤疆场,老城区、荒丘、沙地、库尔德人村庄,想去哪就去哪。结果谁能料想回到国内,就连份扫垃圾的活儿都找不到,回返当天,在马里兰,参加一个酒会,差点让反战的傻鸟在厕所里打断腿。我觉得人倘若这样活着,真的没意思,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吧,你们都他妈得给我好好地活着出去,这里我军衔最高,你们必须服从我!”
我的话音未落,远处就传来一阵破喇叭的蜂鸣声,从地堡中段传来,犹如那里刚过了人被监控录像拍到,触发警报器那样,附近军营搜查的格军纷纷朝着地堡开始飞跑。机车库背后的楼里走出两个机车驾驶,正急急赶来,同时好奇地望着我们,隔得远远就开始喊话。
“他们说,用不着去那么多车,逃跑的只是几个间谍而已。”翻译低声说道:“他们让我们离开,营部上级只叫他们追击,没我们什么事,让回去休息。”
“嘿嘿,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自己反倒送上门来了。”伏在我身后的Alex狞笑了一声,抬起手扶着我的肩头,说道:“哪怕你军衔再高,我也是你兄弟,所谓国难,嘿嘿,这有点扯了,所谓苦难,是要共赴的。吉普赛老太婆说得很对,只有我们捆在一起,人生才会变得有趣,一个人上路多没意思?我陪你!”
说完的同时,他扬起麻醉枪,用快到我都没看清的速度连发两弹,驾驶员丝毫没有整明白,就已跪倒在泥水里,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