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备我?!”听完坦克罗利的话,犹如晴空霹雳,一瞬间脑袋里穿行过无数的疑问,只听得耳朵“嗡”的一声,似乎又开始往外淌血。
罗利虽然已经垂下了手,但依旧握着枪,双眼死死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而解码专家表面在一旁试图缓和气氛,但当我的目光穿透罗利身体时,竟发现她的右手也握着手枪。眼前这俩人一旦发现任何不对劲,他们便随时会向我扣动扳机!
无言的彼此冷战直接说明清楚,起先在我昏迷时,曾发生过一些事儿,一些让他们极度震惶的事,遂导致俩人不再信任我!甚至将我当作头等生命威胁!
为了表达诚意,我只得朝他们举了举手,然后在逼视下先解除了全部武装,将距离我二、三米外的步枪也踢向俩人这边。跟着将手放在他们可以看得见的明处。
“你们可以仍旧把着枪,无所谓。”我擦拭着双颊边的污血,尽量用轻松的口吻说道:“不过,至少你们也该让我知道,之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这个应该不算什么要求吧?”
“我们还是愿意信任你的,只是不得不防,”艾莉婕用抱歉的眼神望着我,叹道:“你随时都可能会着魔。”
“那么,你最后记得的是什么?”坦克朝她一摆手,冷冷地问我道。
我只得将曾感受到岩层内有声音传来,情形如同昨天空穴内耳畔满是人声嘈杂的内容叙述了一遍,这便是我最后记得的事。
“再没有了?”坦克罗利问道。
我无言地点点头。
“你所说的,是一个多小时前发生的事!”艾莉婕指指我,说道:“那时候你只是突然晕倒在地而已。”
通过她的描述,我才大致明白过来这整件事,一切都得从我抱着脑袋蹲下身子开始说起。
当时他俩远远见我一付十分痛苦的模样,站在原地询问,不料我轰然倒下,陷入昏迷。他们不由大惊,再也顾不上内心恐惧,只想着将我先从峡口拐角往回拖,远离这片区域再说。
当俩人跑至我身边,猛然发现我似乎已经恢复意识,自己爬起身子,然后靠在岩壁前,痛哭起来。这样怪异的情景,不由令他们停下脚步,迷惑地低声呼唤,问出了什么事?岂料,我的哭声一停,就开始在自己身上乱翻,不久便掏出猎刀,照准自己的太阳穴捅去!
坦克罗利大喝一声,急忙上前一把握住我的手,试图制服。在拼命挣扎中,似乎刀尖刺破了我的耳朵!坦克急得满头大汗,让解码专家上前帮忙,而当她跑来抱住双腿时,我忽然脖子一歪,翻着白眼,又莫名其妙地昏厥过去!
俩人不知我到底是撞了什么邪,正在背包里翻找绳索,打算先将我捆上再说。这时,我晃晃悠悠地又醒了过来,并且微笑着对他们说没事,适才究竟怎么了?我也解释不清。
“我丝毫不记得,这太奇怪了。”我搓揉着脸,指指坦克的弹药袋,让他把我的烟丢给我,点燃后我深吸一口,不由迷惑地问道:“不对,你们所说的内容,有个疑点。按常理说,我人在峡口,也就是宿营地边缘,就已经出现这么古怪的行径,你俩应该是将我拖走,暂时远离这一带,先问明情况再做打算。可为何?你们反而带着我走到了宿营地里?”
“这正是手枪瞄着你的原因!”坦克罗利低声叫道:“我们哪知道你会使诈?正是你否决了暂时离开,坚持要我们跟着,才来到宿营地!”
“你当时原地转个身,证明自己已经没事,转过脸对我们说,你知道这一带是哪里!”艾莉婕补充道:“然后自己一个人闯进了这片荒弃的宿营地里,似乎对眼前的一切十分熟悉,边走边还自言自语哪!罗利头脑单纯,他招呼着我快步跟上。而我总觉得不对劲,感觉苏醒后的你有问题。仔细一辩,这才发现,你不论走路姿势还是举止行为,完完全全就不是平素的自己,甚至不是个男子,而是个女人啊!”
我听完这段话,顿感背上芒刺栗起,一头冷汗。虽然我想立刻就跳离洞口位置,挤到他们一边,但不能够,罗利同时又举起了枪!
我只得侧了侧身子,示意他们冷静,继续往下叙述。
“接着,你将罗利喊到了其中一个帐篷前,说想要知道的东西,可能都在里头。哪知他人才探进去,就叫你一脚踹到了篷内的枯井里,然后你目露凶光,猛然掏出丛林猎刀,直直地朝我扑来,”艾莉婕目露惊恐回忆着,说道:“我只得返身乱跑,不停呼唤你的名字,可没跑多久,就让你追上!当你打算下手时,幸亏罗利从枯井里爬出,将你击昏。”
“我的天哪,难怪你们会如此提防我。”我略带歉意地扫了解码专家一眼,问道:“我没伤到你吧?所以跟着你们就把我拖到这洞里来了?”
“这事儿,远没完!”坦克罗利恨恨地说道:“哪知你骗了我们一次后,又紧跟着再一次欺骗我俩!”
“你的意思是,难道我又找回了意识?”我眉头一皱,本以为这场闹剧到这一层,也算是结尾了。
被罗利打昏后,俩人立即将我捆绑起来,然后四下找寻可以商量对策的地方。宿营地不知何故,周遭寸草不生,连发光苔藓也远远在其边缘百米之外就不再延伸。解码专家戴上夜视眼镜,通过镜片望出去白花花一片,好似出了故障,只得作罢。说来奇怪,经过这么一折腾,俩人不知因何缘故,心头的恐惧感消散了大半,竟然在宿营地四周找寻燃火的东西,坐在一边心情复杂地攀谈,讨论内容集中在不远处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我。
这座荒弃的宿营地,整个建筑面积相当大,足有数公顷,整体呈一个六边形。内里既有简易棚,又有军用野外帐篷。坦克罗利粗略数了下,可以容纳300人以上。似乎待在这里的人,成分复杂,既有普通科考人员,又有军方参与。但这到底是什么时期的队伍?俩人都是外行,只能从外观的腐蚀程度、篷帐的建造特点、以及所采用的面料去推测。虽然帐篷破烂不堪,表面高度脆化硬化,但从外形上,能瞧出宿营地建立起来时,在二次世界大战之间!为什么这么说?因为立营理念。所有的帐篷内部都有木柱作支撑点,少则两根,多则五根。这些木料或许是从大山外运进来,这也表明当时的摩萨利尔山区仍有不少树木。其次是锲入泥地里的桩钉,都十分巨大和狭长!20世纪初的所有野外考察队搭建营帐都是这种手法,到了60年代后,篷帐的工艺和材质都截然不同,不再需要如此麻烦,当然也不能排除仍有人喜爱用传统扎营方式建立营盘。底下的土壤层曾经让人撒过盐碱,这说明建造的人,在这片平坦的峡谷内曾打算长期驻扎,或者说在离开前他们在此地住了不短的一段日子。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正在拼凑线索,突然坦克罗利捂住了解码专家的嘴,让她不要继续发声,因为他有种异样,那就是我们过来的峡口!虽然没有星星点点的火光,但能感受到,此刻正有一大群人在慢慢地靠拢过来,并且逐渐逼近篝火!
第一个产生在罗利脑子里的,便是辩认,来者究竟是敌是友?他站起身子,盯着峡口瞧了很久,竟看不见一个人影!不过,却能听到四周都开始变得嘈杂起来,似乎这一大群人已经来到宿营地,并且在那些破破烂烂的帐篷之间穿行不息!这不由让他毛骨悚然,心中就感到马上会出事,急急忙忙拖起解码专家,打算先找地方躲避!
而再看向地上捆着的我,踪影全无!整个过程中,解码专家的双眼一直死死盯着我,仅仅被罗利拉起身这么几秒,我无端地消失在俩人眼前!
两人心急火燎,一边移动一边四下乱看!才没跑几步,一条人影猛地从黑暗中冲上前来,一把掐住坦克的脖子,并且将解码专家踢倒一边!那条黑影便是我,不知是通过什么方式挣脱绳索躲在暗处对他俩进行伏击!
坦克也算黑衣人中的菁英,不知经历过多少场恶战,偌大的个头,竟然在我的痛揍下,毫无还手之力!他们记得当时的我似乎说了句先干掉大个再收拾矮小的,总之紧盯着坦克,想要置他于死地而后快。趁着这个空档,解码专家只得拔出手枪,瞄准我的小腿肚子射去!
岂料,子弹就像打在橡皮上,丝毫没有效果!而坦克此刻抽出猎刀,照着我抡来,也像滑过一块巨型肥皂。虽然如此,这一击令我摔倒在地,坦克趁势骑在我身上,正要照准我的脖子抹去,不料我却突然大喊住手,住手!是我啊,丫无端拿刀扎我,到底怎么回事?
罗利急忙住手,跳出圈外,上下打量,只见我似乎恢复了理智。
“哎哟我艹,不是老子吹牛,现实里我对付三个你这样的可能会吃力些,但两个绝对没问题,可那时,感觉与我交手的,根本就不是你,而像是老麦!不,比老麦更强横野蛮!”坦克罗利心有余悸地抹了把汗,叹道:“你瞧瞧我胳臂、脖子、脑袋,这都是你毒打的!丫到底想干嘛?怎么回事?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只见坦克浑身淤青一片,尤其是右手臂和脖子,都留着我的手印!
“好吧,虽然我根本不知道,但还是向你致歉!”我欠欠身子,指着地上手枪瞄准镜的红点,问道:“不过按你形容过来的,我算是刀枪不入,那你这会儿还提溜着那玩意儿,又有何用?”
“有用!”解码专家终于从坦克罗利身后擎起手,扬了扬她那把柯尔特M1911,说道:“我成功地毙杀了你一次!”
“什么?!”我闻言大惊,低声叫道:“你是说我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你到底死没死,因为一切发生得太快,根本解释不通也反应不过来,但你确确实实是死了一次!”她迷惑地望着我,叹道:“即便现在,虽然我在劝罗利,但依旧无法判断究竟是不是你?而你又到底是什么?”
这个浅山洞,并不是他们找到,而是我带着俩人过来的,位置在宿营地背后,一条浅河滩前,大致距离营地有百十来码。至于为何要跑进这个隐蔽的山洞?按照解码专家的说法是,当时的我,极度正常,让他们差点就相信我恢复了常态。因为洞口正对着宿营地,并且视野能遍及附近那段绝壁的下坡路尾端,倘若Alex和绑匪下山,我们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当那个我进了山洞后,也像现在那样问他们发生过什么,同时不断点头自言自语地说是了是了。此刻的宿营地里一片嘈杂,就像有大队人马在庆祝什么,只是瞧不见人影。那个我让俩人都不要问为什么,似乎正在躲避着什么,这样的沉默大概有过半小时后,只见那个我深叹一口气,说了句都过去了。
“你还是坐在那里,你也在道歉,你也一样在抽烟,”艾莉婕用手指了指我所在位置,说道:“我们检查过你的枪伤和刀伤,什么都没有,就像从未发生过。你任由我们折腾,也不说什么,只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
“还是你们所说的那个女人姿态,怨毒的眼神吗?”我知道此刻不适合开玩笑,但这么古怪的气氛,足以令人崩溃,于是耸耸肩说道。
“不,不是,那个就和你现在一样,所以我们才会轻易被骗过!”坦克罗利摇摇头,嘴里又开始“啧、啧”作响,说道:“老子没有女人的感触,形容不来。喂,解码专家,他那时到底是种什么眼神?”
“伤感,哀痛,似乎有许多话想说,但又顾虑着什么,咽了回去。”艾莉婕回忆片刻,说道:“你看着我俩,像看着很久以前的朋友般,那是一种老头思忆往事常会有的眼神。”
不知因为何故,当听完这段话,我的心头,莫名掠过一阵哀伤。这种感受,如此真切,如此回荡在脑海中,但究竟是什么?我不知道。
“你还说了些怪话,”坦克罗利补充道:“你说虽然亲眼所见然而未必就是。若是你能像老麦家的母猫伊阿宋,吃喝拉撒睡,该多好?就不需要再背负那么多的痛苦和绝望!”
据称在我说完怪话后,就显得意志极度消沉,独自靠在洞壁前,既不说话也没任何举动,就这样过了半个小时。他们以为我意志彻底崩溃,便自己悄悄爬出洞口,计划偷摸着朝宿营地过去,做一番调查。
而人才出洞没多久,我就直追出来,脸上满是凶狞的表情,手里提着猎刀,似乎又发狂了!俩人见状大惊,分别往两个方向跑去,我犹如记起了什么,不再像之前那样追杀罗利,而是撇开他紧追解码专家,一直跑到浅河滩下游,我几乎追上了艾莉婕,她被逼无奈,只得举起手中的柯尔特,射爆了我的脑袋!子弹穿透眉心,我毫无悬念地倒在一滩污血之中,断气了!
“这就是你所说的,手枪仍旧有效?”我不由伸手去摸眉心,根本没有一个枪眼,脑后也没血迹,问道:“我如此危险,你俩还将我再拖回洞里干嘛?就直接丢在河滩上得了!顶多之后想起我,将我埋葬。”
“确实是没胆再将你带回洞,再说开枪声似乎引起宿营地那些怪声的注意,能够感到正有人朝着河滩走来,总之十分嘈杂。我和解码专家趴在乱石堆里躲了一阵,直到怪音慢慢散去,才敢汇拢一处。我们本打算拿上东西,赶紧离开,谁料,”坦克指着我,道:“回到洞里,竟发现你毫发无损地躺着,而头上的枪洞,消失不见了!”
这便是我从峡口晕倒后的全过程,历时一个多小时,如同多重人格,坦克罗利和解码专家不断在惊恐中死死求生,躲避我多次袭杀,这才苟延残喘地存活下来。而这些违反自然法则的怪事,他们至今都想不明白。
若我与之对换角度,光是想想这些破事,肯定得疯了。不过我的脑海里滑过一个念头,为何如此相似?死而复生的情况我在这一个多月里反复见识过,能办到这一点的,就是目前追着我们屠戮的神秘人,古怪女人一伙啊!
想到此,我不由站起身,举着手让他们看得见,表示要到浅河滩附近去查看我倒下的位置,没有亲眼所见,我只能当成一个恶作剧。没准俩人等我苏醒等得不耐其烦,变着法子在骗我玩儿哪。
他俩什么都没说,既不反对也不赞成,且也心怀质疑,任由我自作主张。我缓缓转过身,往洞外爬去,随即就感受到眼下这片宿营地中古怪恐惧的气氛,令人不敢轻易发出声响。但强烈的好奇心最后仍旧驱使我出了洞,我故意沿着山脊走了几步,细听洞内的动静。他们一言不发,彼此沉默着,我听无可听,只得移动脚步,按照艾莉婕的叙述,摸到河滩上。走着走着,我停在一大片蕨类植物杂生的空地上。
只见碎石子间,果然一大摊污血,正沿着斜坡,滴滴答答流淌进河水里。伸手去探,凑到鼻前,满是浓烈的血腥气,确实是曾有过一个人倒在这里,而且绝不是轻伤,按照血量,得倾空人体内一半的血液,那家伙必死无疑!
这里便是葬身之处,我被毙杀在片山清水秀的风水宝地。
惨笑一声,我自己都感到莫名惊诧,蹑手蹑脚往洞穴回去。然而只是走到一半,我猛然感到耳边也好,四周也好,一下子清净了。宿营地里嘈杂的怪音,戛然而止,并且静得可怕!
“不好!”我不由暗暗叫苦,急忙往石壁哪个犄角旮旯里一滚,躲藏起来。眼下给人的感觉,就像宿营地里那些不存在的人影,突然发现了我,而停止继续举杯欢庆那样。打那头朝着石壁浅山洞看过来,这里让附近发光苔藓植物孢子映得通亮一片,人的身影被投射其上,显得尤为巨大。
想着,我开始像条蛇般地爬行,不断移动位置。可这里过于空旷,根本就没个躲藏的地方,我只是在白费体力而已。
爬了不久,我不由疑惑地撑起身子,纳闷地望向宿营地。
“诶?这算怎么回事?”我自言自语道,撩动双腿,朝着哪里跑去。
我敢肯定神经绝对正常,并且此刻也极度冷静,之所以跑向那里,是因为,我忽然之间,就再也感觉不到那股诡异的气氛!一切都像从未发生过那般,消失散去,不仅如此,就连峡口窜行的风,以及四周的温度,都纷纷恢复正常。而还有一点可以佐证我现在没有错乱,那便是山洞里的两人,也开始探头探脑,有打算出来细瞧的意思。
不过他们率先去看的,并不是宿营地,而是正朝着他们跑来的我。跟着,那种惊异焦虑的表情浮现在他们脸上,俩人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一手把着枪一手举着综合机对我喊话:
“停,停在原地,别再继续靠近!”
我的耳边响起打开枪保险的声音,不用质疑,倘若我继续逼近,必定得挨铁莲子。由此我只得原地收住脚,举起双手,站在十多米之外。
“林,你走后,在洞里我和罗利商量过了。”解码专家顿了顿,思索片刻道:“你得暂时与我们保持距离,直到大家完全确认,你不再具有威胁性,恢复正常为止。你也知道,信任一旦被打破,想要修复是很难的,所以大家必须分开,但不离散。开着综合机相互保持在视线内,交流就行了。至于你的东西,都在洞里,我们先去宿营地那头,做些调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