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天姐姐家在县北的长安街,走路十多分钟便到了。
龙天双亲都没有太高的收入,靠着姐姐的支持,他得以完成了初中的学业。
走上职业足球的道路后,他也很少时间过去探望曾经照顾过自己的姐姐,心中也颇感内疚。
来开门的是姐姐:“哦,是阿天呀!什么时候回来的?”
姐姐额头上沾满了汗珠,意外看到自己的弟弟,又惊又喜的神情让他更内疚,心疼地问道:“姐,还是你自己一个人在忙吗?”
“没事,都习惯了。前几年才要紧点,一回来就要做饭给你和阿旦吃,不让你们迟到,她爸回来后又得招呼他,忙前顾后的,还真怕自己忙过来!那段日子过得最难了,还好挺了过来。现在基本上是一个人过,容易打发了,自己反倒不习惯,呵呵!”姐姐唠叨着回忆前几年紧张的生活,心中感慨良深。
阿旦是他的外甥女,今年在陆中上高二,龙天小学三年级到初中的这段时间都是在姐姐家度过的,两甥舅只是相差一个年级而已;
姐夫调上市里工作后,不定时回家,一般情况下都是姐姐一个人照顾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
“姐,那么晚了,还没吃饭吗?”
“今夜迟了点,姐夫要回来处理点事,等他回来再一起吃。你吃了吗?再和我们吃点吧。妈也真是的,煮那么多,你姐夫他是不吃这些东西的,我自己哪吃得完啊?”
“哦,妈是想要你多吃点,别太累了!呵呵,我在家还被妈逼着吃了好几碗,现在还好撑,你和姐夫慢慢吃吧。”
和龙天唠叨了一些家务琐事后,看了他一眼,她接着说:“你是不是还在埋怨你姐夫?”
姐夫很反对他踢球,认为足球是一项危险的运动,远没有篮球安全可靠,他想在学习上栽培龙天,也一心希望他可以在篮球上有一番作为,以继承自己的爱好;
在龙天毅然地选择职业足球以后,他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基本断绝与这位内弟的联系。
龙天陷入了苦涩的回忆中:姐夫是一位退伍军人,那种与生俱来的威严使龙天从小便对他有种恐惧感;
不过,严格的要求却使他从小养成了许多好品德,长大后龙天也十分感激这位严父式的尊长。
但姐夫对足球充满了厌恶,在体育方面只希望他选择篮球;
在龙天童年的记忆中,充斥得更多的是,姐夫刺破他心爱的足球、把他的球鞋丢到垃圾堆里、从球场归来后满身沙土招来的一顿顿毒打……
他忘不了这些,有时做梦也会梦见年幼时挨打的场景。
即使入选国青队后,他口中仍时常散播一些中国足球末日论,龙天不愿靠近他,自然而然地远离了这位姐夫。
看着沉思的龙天,她摸了摸他左手臂上若隐若现的伤疤印,心疼地问道:“还痛吗?姐知道你从小便喜欢踢球,也总是瞒着他让你去踢。但是,你别怪他,好吗?你姐夫脾气是大了点,但毕竟出发点是好的,陈副行长的儿子踢成植物人的事情你还记得吧,他不希望你落得那样的下场呀!”
顿了顿,她看了一眼他,“不过,过去的就算了,你现在总算闯出一片天地了,用心踢,争取早日进入国家队,为我们龙家,也为我们陆城争光!等会姐夫回来了,你和他好好谈谈,看到你现在的成绩,他会体谅你。”
“姐,我知道姐夫是为了我着想,他希望我能掌握一门有用的学问,为以后几十年的生活找到更可靠的保障,少点依靠青春吃饭,这个我可以理解;我现在还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但我争取用行动向姐夫证明:足球是我的生命,那里有我广阔的发展空间!”看着欣慰的姐姐,龙天松了口气。
快七点时,姐夫拿着公文包,匆匆赶了回来。
开门一见到龙天,他脸上闪过一丝不快的表情,但很快用笑掩饰了过去:“哦,我们的大国脚回来了!怎么,荣归故里了,特意来看望我们这些不踢球的庸人吗?”
龙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讷讷地说道:“噢,姐、姐夫,你回来了。我下周就要归队备战亚青赛了,准备一月份到日本去,好久没来看望你们了,你身体还好吗?”
姐夫脱去西装,解下领带,随手点了一根烟坐了下来,淡淡说道:“嗯,还行。”
龙天“哦”了声后便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看看电视屏幕,又看看姐夫,厅内的气氛伴随着升腾的烟圈而立时窘迫起来。
姐夫翘着二郎腿,吸了几口烟后,打破了屋内的的沉默:“哦,小组出线了啊,你上过多少分钟?”
龙天望着姐夫那漫不经心朝窗外看的双眼,尴尬地笑了笑:“不、不好意思,我只在最后一场上了二十多分钟,呵呵,感觉自己学到了不少东西!”
“能学到什么东西?这样一支烂队,赢个菲律宾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
龙天的脸一下子红了:“嗯,嗯,我们确实表现不够好,丢我们中国人的脸了!”
“也没什么,中国队就这么多斤两!到日本后用心点,少丢中国人的脸,可别想像预选赛那样蒙混过关,日韩伊沙四个大家伙够你们喝一壶了!”姐夫用力在烟灰缸里把烟掐灭,起身朝饭厅走去,留下愕然的龙天在客厅里发呆!
“又不在家吃饭啊?煮的米可都浪费了呀!”母亲知道他又要出去吃饭,不免嘀咕几句。
“没事啊,留给我作夜宵吧,妈。双雨快放学了,我要走快点,就不在家里陪你和爸吃饭了!”
“我说啊天呀,人家双雨已经是毕业班的了,可别打扰人家那么晚!”
“知道了,妈,我保证十点钟之前回来。”
每次说到要去找双雨,母亲都免不了罗嗦几句,他也习惯了。
周五(24日),适逢月末,正值陆中放月假的时间。
陆中作为一所重点高中,对时间的管理抓得很严,遂产生了月假这个名词。
所谓“月假”,就是每个月最后一周才让学生过双休日,其他三周则只给学生周日下午半天的休息时间。
几经变动,学生习惯,家长喜欢,最终也是成为陆中的惯例。
很快,龙天便接到了双雨。
她提着一个鼓涨的书包,吃力的样子显示里面的书不少;
额顶上的汗珠痕迹仍然清晰可见,几根额发贴在脑门上,感觉像个虚弱的病人!
龙天帮她擦了擦额头和鼻尖的汗水,接过她手中的书包,他的手往下一沉:“哇,好重啊,起码有十几本吧。干嘛,好不容易放个周末,还要看那么多书,学校真不像话!”
“别骂学校了,都是我自愿拿回去看的好不好。平常老师讲得太赶了,都没多少时间按自己的想法去查缺补漏,现在终于有点时间了,当然要好好利用!”
“可是,才两天而已,能看那么多吗?像我们搞体能特训,也不能一天就完成一周的运动量,这样对身体伤害很大的。”
“嗯,我知道呀。刚考完段考,我只是多拿几本课本回去,结合试卷做一些错题总结工作;放心吧,我不会做书呆子的,因为我还要抽时间陪你嘛,呵呵!”
说到考试,她就来劲了,“这次考试真可恶,净是拣一些无人关注的冷角落来考,死挖字眼,讨厌死了!”
龙天没有打断她,静静地听她诉苦,偶尔应和一两声;
看她不再言语了,只是嘀咕地发着呆,他顺了顺她那束直挺的辫子:“好了,别气了,气出皱纹可不好看,呵呵!饿了吧,晚饭想吃什么呢?还是去那家竹筒饭吗。”
她小嘴一噘:“还吃竹筒饭呀!?不吃,怪腻的,我们去另一家砂锅饭吃吧,贵州风味,口感上乘哦!”
“真是个称职的馋猫,鼻子那么灵,哪有好吃的都这么清楚!依你了,走吧。”
吃完饭后,双雨把书包拿回家后,挎着一个小巧的背包,开心地牵着龙天的手往街上走去。
陆城街不长,从南到北直挺挺一条街,最繁华的新洲中路段也顶多二三百米,在龙天看来也只不过相当于北京的步行街一小段路,而这两年里他陪着她踏遍了其中的每一个角落,了无新意。
但小小的县城就这么点地方可以逛,而在教室关久了的双雨也总喜欢到街上去看一些新鲜的玩意,龙天总会不厌其烦地陪着她,因她的快乐,自己自然也能在其中找到那么一丝丝的快乐。
商场、超市、书店……一路走来,除了买了几本书之外,也没买其他东西;
她看得很细,他以为她想要,询问她的时候,她又怪怪地说道:“嘿嘿,今晚先放你一马,明天本大小姐才大开‘买’戒,嘻嘻!”
他不明白,问她却又笑着把头扭到另一边去,心中起了一个老大的问号。
最后,他们在一家蛋糕店停了下来。
双雨很喜欢逛蛋糕店,每次上街都会把他拉到里面去,她说很喜欢其中一个叫“猪头”的蛋糕。
点了几个小巧的糕点和饮料,他们到旁边的桌子上坐了下来。
双雨呷了口酸奶,问道:“天,累了吧。坐下来好好聊聊吧,在家里一周了,都干什么了?有想我吗?”
“嗯,还好了,比耐力跑舒服,呵呵!如果我说不想,准会被你打扁了,与其被你打扁,不如想你想到我扁吧,哈哈!”
“真是的,说话颠三倒四,没个正经,什么扁啊扁的!呵呵……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带你来蛋糕店,吃猪头吗?”
“难道不是你想变成猪头吗?哈哈!”
“你才变猪头呢!因为啊,只有到这里我才可以不让你破费呀;而且,猪头好吃又实惠,可以顶好几顿呢,呵呵。”
“这样呀,那下次再约你出街的时候,我就带个猪头去把你这头小猪先灌饱,然后我再跑去吃香的喝辣的,你说好不好呀?哈哈。”
“好你个烂猪头啊,你才是小猪呢!”
“那篇完型填空明明已经做过了,怎么就是想不起答案来,还让错觉牵着鼻子走?!可惜死了,差点就可以满分了!”不经意间,双雨又和今天的考试较上劲了。
她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喃喃自语,目光呆呆的,若有所思。
龙天用两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下,她竟浑然不觉,只得没好气地说:“真是的,逛街还不专心?傻丫头,考完就算了,还想它干吗!这两天你把时间给我,让我好好陪你,开心点,别想学习的事了,啊?”
看着她那木然点头的神情,龙天想笑,只好叉开话题:“诶,你刚才想买的东西干吗没买呀?帮我省钱吗?”
双雨瞪了他一眼:“记性真差,就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了?!”
龙天一脸无辜相:“我没有忘啊,上周我还和你一起惦记起y2节呢!只是我不明白,这同你买不买东西有什么关系?”
“在明天这一特殊的日子里买,东西才更具纪念价值啊!”双雨露出了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