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幸?刘彻对易良人何时有过宠幸?舞落是怎么怀上刘娴的,卫子夫是再明白不过的。
卫青只是附之一笑,这后宫之事,卫青虽然知道得不多,也并非是全然不知。
"陛下当初就与臣说过,无论他有多少女人,他心里的妻,只有阿姊你一个。别的任何人,都不能憾动阿姊的地位,所以,陛下故意不临幸别的姬妾,为的就是等阿姊生下太子,名正言顺的,坐上皇后的位置。"
卫子夫还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原来,都是刘彻拱手相送的。
霍去病虽然也为之感动,可这嘴里还是说:"那又如何,舅舅说的,那都是从前。如今呢?如今姨母容颜迟暮,陛下身边的新宠,还不是一个接着一个。说到底,姨母真正能靠的,只有我们卫家的功勋和太子而已。"
霍去病以为,自己活得明白,孰不知卫青才是真正明白的人。
"去病糊涂啊,你我这人臣者,皇后陛下为后者,要想地位稳如泰山,除了君心,是什么都靠不住的。能臣武将,你我做得,别人也能做得,更是莫说什么皇后太子之位了。"
卫子夫到底是个女人,她的心里,可没有卫青想的那么复杂:"我只知道,做为陛下的女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陛下对我如此深情厚谊,我又何曾辜负过他?"
卫子夫向来都知道,在刘彻身边,要如何才能做得恰到好处。刘彻与卫子夫之间,这么多年都从未红过脸,正是因为卫子夫的经营得当。
刘妍和刘据陪着刘彻走在花园里,日间再是姹紫嫣红的花儿,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总是要失几分颜色的。
天上挂着一轮残月,在薄薄的云层间,少了几分光芒。
"据儿,在你看来,此次漠北一战,胜算几何?"刘彻虽然知道刘据还尚小,只是自己在刘据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娶了陈娇为妻了。
说小,也不算是小了。怎么说刘据将来也是要渐渐掌握君权的,这些事情,让他早早就接触了,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刘妍还以为,刘据那般懂得讨刘彻的欢心,会说出什么让刘彻高兴的话来。
万万想不到,刘据居然开口便说:"儿臣以为,治国之道,在于仁厚百姓,****。"
刘据这言下之意是什么,意思是刘彻没有****,不是明君,而是暴君?
刘彻居然也不与刘彻生气:"据儿说得在理,可治国之道,更重要的,是要因地制宜,因时而异。匈奴长年滋扰我大汉边境,乃我大汉之祸患也。如今我大汉国力强盛,必要拨了这祸根,方为****。父皇可不忍心,看着我大汉百姓,因为匈奴人的侵略,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儿臣受教,原来爱民如水,也有许多法子。不起战事,未必就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刘据眼眸里的纯真,是刘彻从来都不曾有过的。刘彻也着实是好生羡慕刘据,生来就是君王之材,帝王之命。
刘据的太子之位,没有鲜血,也没有斗争,是最干净的太子。而刘彻,在得天下之时,失去的也太多太多。
刘彻又偏头看向刘妍,随口一问:"那妍儿怎么看?"
"据儿是太子,与父皇说这些事儿,那是理所应当的。儿臣区区妇人,这些军国大事,怕是不宜多言。"刘彻是个心思极其细腻的人,刘妍可不敢轻易说这些事儿,去犯刘彻的忌讳。
刘彻摆了摆手说:"无妨,妍儿且说来一听。"
既然刘彻都开了口,刘妍也是不得不说了:"方才在椒房殿里,父皇说冠军侯与长平侯性情不同,似是一褒一贬。可儿臣却不这么看,舅舅运筹帷幄之间,沉着稳重,颇有大将之风。而去病表兄行事果断,雷厉风行,也有勇有谋。此二人虽行事风格有异,凑在一起,却相得益彰。"
"你这么一说,去病那急躁的性子,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了。"刘彻若有所思道。
"那是自然,有些事情,得深思熟虑。可战事,多半得当机立断,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才有奇效。儿臣听说舅舅首战之时,龙城告捷,不正是看准了龙城空虚,攻其不备,才取得我大汉对匈奴头首胜吗?"刘妍无事的时候,不大爱看什么风花雪月的诗经。看这些兵书谋略之类的书,倒是起劲得很。
刘彻满意的一个笑容,让刘妍放心了不少。
一大早,春日的暖阳透过窗格,拂照在了长亭殿的地板上。
曹襄早早便进了宫,接了刘妍回平阳侯府里。府里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只是那满院的花儿,开得越发的繁盛了。
刘嫱正有身孕,左右也不能与曹襄同房了,这出征前,曹襄与刘妍倒是在府里形影不离,十分恩爱。
大军出征前夜,曹襄早早便睡下了。刘妍披上披风,去了刘嫱的房里。
"这么晚了,皇姊怎么来了?"刘嫱与刘妍一同坐了下来。
刘妍开口便说:"我来找你,是想与你说,明日,便由你来送君侯吧!"
"我..."刘嫱还以为,要与刘妍一同送曹襄离开长安。这下子,刘妍这么一说,刘嫱这心里可是乐坏了。
终于有机会,能与曹襄两人独处了。既然再短暂,刘嫱这心里也是十分欣喜的。
"我知道,你还有身子,不太方便。只是我想着,你若是能亲自送君侯,这心里也自然是高兴的。"
刘嫱看着刘妍淡然的双眸,问道:"那...皇姊呢?"
"我?你去送君侯,我若也去了,你们岂不是不好说话了。我明日一大早,便入宫去,远远看上一眼,足矣。"怪不得刘妍能如此大方,原来刘妍想要送的,不是曹襄,遭遇是她心里的那个霍去病。
既然刘妍无心,刘嫱倒是捡了个自在,何乐而不为呢?刘妍尽管去爱你的霍去病去,如此,刘嫱便与刘妍没有任何纷争了。
"皇姊这心里,还是想着去病表兄的?"看着屋里的侍女也在,刘嫱凑在了刘妍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问道。
刘妍轻轻点了头:"我自有分寸,不会越了规矩的。"
清晨,春风习习,十分凉爽。曹襄在寝房里醒来的时候,床榻边已经是空无一人。昨夜还躺在自己身边的刘妍,早已不在。
"来人。"
早早就等在外头的刘嫱听了曹襄的声音,立即便拿了曹襄的衣裳走进屋里。
"君侯,我为你更衣吧!"
曹襄见了刘嫱,微微一笑:"公主有心了。"
刘嫱在曹襄的跟前,总是能表现出如此温柔体贴的一面:"今日是君侯出征之时,自当是要如此,我方能安心。"
"这一大早,卫长公主怎么不在?"曹襄犹豫了半响,还是问出了口。
刘嫱就知道曹襄定是会问及刘妍的,倒也不生气,脸上的笑容,连一丝变化也没有:"皇姊一大早便入宫去了,怕是不能相送了。"
曹襄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再也没说一句话。
"皇姊不能送君侯,不是还有我吗?"刘嫱对别人,可没有对曹襄这般热情。
曹襄也是微微一笑,牵了刘嫱的手,便一同走了出去。
大军出发之后,刘彻独自一人走到了城楼之上,在刘彻的身后说:"卫青还如当年一样,意气风发。只要有他在军中,大汉军队,所向披靡。"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千秋万岁。"刘妍听了刘彻的声音,回过身便是一礼。
"免礼。"
父女俩看着渐行渐远的军队,半天也未作言语。直到那故人的身影,消失在刘妍的眼眸之中。
从前霍去病出征之时,刘妍也送过他,只是从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不舍。
"你是想送他的,如此,不觉遗憾吗?"刘彻向身边的刘妍问道。
"能这样送送他,足矣,有何好遗憾的。"刘妍的脸上,透着清浅的笑意。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刘妍不再奢求与霍去病再有什么交集了,便是远远看上一眼,也已是足够。
刘妍抬眸看着身边的刘彻,缕缕春风,吹动着刘妍发髻上的步摇,微微摆动:"若是可以选择,比起父皇,妍儿更乐意称父皇一声阿翁。"
"有何不同?不都是父亲吗?"刘彻还未发现,刘妍眸子里的眼色,竟是那么的真挚。
刘妍颔首,嫣然一笑:"在儿臣看来,父皇是君父,君在前,而后才是父。而阿翁,却只是父。"
刘彻一时也微微愣住了,这话若是换了别的儿女来说,刘彻定是要怒斥一声:"放肆。"的。
只是刘彻这么一说,刘彻一时竟觉得,这一个'君';字,让亲情变得淡了。
刘妍微微欠身:"儿臣告退。"
直到午膳后,刘妍的车驾才出未央宫,便传来了卫少儿病重的消息。
椒房殿里,太医令战战兢兢的跪在下头,卫子夫正色问道:"怎么一直好好的,突然就病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