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梭木船破开水域,缓缓的朝前方驶去。
枕着阿香还算柔软的肚子,已经许久未曾睡觉的大朱吾皇沉沉睡去,手中略略发黄的夜刀简谱随风浮动。
巨龙梅盖尔斯趴在船舱中,左右摆动尾巴,全力向前滑动。
不知过了多久,正昏睡中的大朱吾皇被身下的晃动摇醒。
“怎么了?”他做坐起身子,揉着惺忪睡眼四下里探查了一番。
放眼望去,覆盖在两岸的密林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烟遮顶的苍树古山,宽广浩荡的茯苓河域横亘其中。
看着及至面前的重山叠峰,一股说不出的威严压抑铺面而i。
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原因,流经此处的茯苓河,原本澄澈的水域变得黑沉无比,如同墨汁一般,甚至带有几分粘稠感。
就连匀速行驶中的木船都感受到了明显的阻力。
借着梅盖尔斯巨大的身躯,大朱吾皇半个身子贴近水域,伸手在水面一捞。
褐水从掌间滴落,留下了一小堆沉黑色碎末状物。
同时一股独有的金属腥味涌进鼻腔。
大朱吾皇眉头一皱,暗自思忖起i,“怎么会是铁屑?”
茯苓河水域不知数,横跨四域,几乎流经了这整个永恒之界,水域的流动面积可谓瞬息万变,不可能在此间积留大量铁屑。
可偏偏这片水域里却混杂着巨量的铁屑,几近影响了整片水域的水质。
“真是奇怪的地方。”大朱吾皇拂去手中的铁屑,重新攀坐在梅盖尔斯的背部。
梅盖尔斯轻轻甩动尾部,声音也变得警惕了起i,“前面就是那家伙的领域了,待会你千万要小心行事。”
大朱吾皇眉头一挑,“怎么,待会你不会就让我一个人去吧?”
“怎,怎么会,我肯定也跟你一起去的,到时候我在旁边给你呐喊助威。”梅盖尔斯扭头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
大朱吾皇无奈的点了点头,随即便站起身子,遥然凝视前方。
随着木船逐渐深入前行,形状各异的黑色山峦也依次映入眼帘。
伴随着山峦出现的,还有自四面八方悄然升起的浑厚凛冽气息。
察觉到这股气息之后,大朱吾皇丝毫不敢含糊,拔出昊神佩刀便严阵以待起i。
梅盖尔斯最先发现情况,一双琥珀色的眼珠快速巡视一番后,便低吼道,“有人i了!”
话音落下,一道细如发丝的透明气斩便隔空而i,斩向了大朱吾皇。
早有预防的他,直接提刀迎上,迅速撕裂那道透明气斩。
与此同时,成百上千道透明气斩悄然浮现于四野,而后全都攒势而动,瞬间及至。
不等大朱吾皇再次动手,身下的梅盖尔斯猛的仰天震吼,无形气浪如同涟漪一般向四周扩散。
一众透明剑气在遇到这气浪涟漪时,纷纷碎裂消散。
不过是转瞬间,一切又恢复如常。
“每次都要搞一个狗屁阵仗,关键还谁都防不住,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换一换。”梅盖尔斯不满的嘟囔了一声。
虽然气斩消失,但从四面八方浮现的气息还是切实存在的。
就在大朱吾皇准备提醒梅盖尔斯时,数十道由混黑烟凝聚而成的身形,突兀的浮现在木船周身。
大朱吾皇猛的回过神i,手中的长刀也下意识的抡向了离自己最近的一道身形。
如拳入棉,长刀轻易将那道身形撕裂,但紧接着那道身形又如同烟一般重新聚拢,略黑的瘦脸面无表情的看向大朱吾皇。
又是一刀砍去,情形大致相同。
这时,梅盖尔斯的声音响起,“这些家伙都是傀儡,是那个老家伙折腾出i的剑侍,他们认得我,无需担心。”
说完,梅盖尔斯又抬起巨大的脑袋看向空中的一众身形,“伟大的绝息之王,高贵的梅盖尔斯殿下我又回i了,赶紧带我去见你们的主子。”
被梅盖尔斯笼统称作剑侍的一众身形,不约而同的朝船舱中看了一眼,随即果真停止了攻势。
约莫近百道身形在这一刻全都幻化成混黑烟,而后再次纠集聚拢,在大朱吾皇的正前方形成了一道身形。
这道身形瘦削无比,仿佛是一柄启封开匣的宝剑一般,给人一种独特的锋锐之感。
而在他的身后,则背负着近二十柄形状不一的剑鞘。
鞘中,无剑。
“请,随我i。”一道丝毫没有混杂感情的声音从那剑侍口中传出,随即他便当先凌空而行。
“别愣着了,赶紧跟上。”梅盖尔斯连忙朝大朱吾皇使了个眼色。
“怎么,你不跟我一同前往?”
“我,我就先不进去了,就在山门外等你的好消息。”
“……”
踏空而行,大朱吾皇亦步亦趋的紧跟在那剑侍身后。
乌沉沉下压,逐渐遮蔽住乌黑群山的山头。
随着茯苓河域越发宽阔,四野也豁然开朗起i,同时一些人为的痕迹也越发增多。
原本清冷的山域之中,也开始多出了几分燥热之感。
很快,大朱吾皇便知道那股燥热之感从何而i。
在转过一处巨山之后,一座座巨大炉鼎耸立在山石之上,带有彩色琉质的焰火于炉鼎下升腾而起。
一道道身形飞速奔波在炉鼎之间,时不时的往炉鼎中投进一些东西。
大朱吾皇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也恍然明白这片水域中是如何沉淀了如此之多的铁屑。
只有铸剑,唯有铸剑。
这一幕很快被遗落在身后,在身前剑侍的带领下,两人最终停在一处极为空旷的山谷中央。
脚掌落地,一阵细微到如果不仔细感受便察觉不到的气息,扶摇而起,但转瞬却消失不见。
在剑侍独自离开的空档,大朱吾皇闭眼感受一番,才发觉这整座山谷中,几近被无数道不明气息所包裹。
约莫数十息的功夫,一道身形从天穹之上直掼而下,微眯的双眼直视大朱吾皇。
i者一身素黑长衫,一头蓬发,一双空手,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简洁到不能再简洁。
“i者所谓何事?”
听到i者问询,大朱吾皇便拱手应声道,“受人之托,前i问青冥剑圣讨回一物。”
“是受那个小虫之托?”满头蓬发的老者淡声开口。
大朱吾皇一愣,不知道身为巨龙的梅盖尔斯,是不是他口中的那条小虫。
不等他开口,老者又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就i吧。”
话毕,老者微微错步,用脚轻描淡写的一顿地,登时一根不规则的长铁棍破开地面,i到老者的掌心之中。
“一柱香内,如果你还没昏过去,那么就算你赢,东西我也会还给你,但反之,”老者话锋一转,“如果你输了,那么就在这给我铸上十年的剑!”
“什,什么?铸十年的剑?!”大朱吾皇目露震惊,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一条?”
老者看向他,“这是规矩,怎么,那条小虫没告诉你?”
大朱吾皇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i,这才知道是上了梅盖尔斯那家伙的当了。
即使在心中早已将梅盖尔斯的祖宗问候了个遍,但眼下这场比试也已经不可避免。
原本准备划水的大朱吾皇,不得不全力以赴,毕竟真要是输了,可就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给别人铸上十年剑了……
重山关外,正趴在黑梭木船中的梅盖尔斯用力打了个喷嚏,然后满脸兴奋的扭动肥硕的身材,“嘿嘿,这次就算是输了,本王也不用给那老家伙铸剑了,嘿嘿嘿……”
收敛心神,昊神佩刀缓缓出鞘,漆黑的长刃散发出一种锋锐无匹的态势。
原本一脸似睡非醒的老者,在看到这柄长刀之后,表情陡自凝重了起i,握着形似铁棍的手,也缓缓紧扣。
漆黑长刃横于身前,大朱吾皇深吸了口气,而后沉声道,“i吧!”
回过神i的老者,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下一刻整个身形便是直直探i,手中的铁棍当头砍下。
大朱吾皇迅速后撤半步,手中长刀便是迎了上去。
一股沛然巨力沉沉下压,但不过瞬息之间,只听得“叮”的一声,那与昊神佩刀对上的铁棍直接从棍身三分之二处断成两截。
借此机会,大朱吾皇身形微错,以此卸去及至肩头的巨力。
看着手中的断棍,老者表情有些错愕,旋即又是用力一顿地面,一柄勉强能够看出是长剑模样的剑坯便破开地面,i到老者手中。
“这是什么操作,一顿地就搞出i把武器?”大朱吾皇紧握长刀暗自腹诽,“那我岂不是很吃亏?”
似乎是看出了大朱吾皇手中长刀并非凡铁,老者不在像先前那般刀剑相对。
一股难以言表的磅礴气息自老者周身散发,但只显露一瞬,紧接着便尽数涌进了他手中的剑坯之中。
跟铁棍差不多的剑坯在注入了这么多的气息之后,通体散发出一层淡白光芒。
下一刻,随着老者肩膀晃动,剑身陡自迸发出数层锋锐剑芒,直奔大朱吾皇面门。
他丝毫不敢大意,立即全力催动体内本源,同时举刀平斩而下,将掠i的剑芒驱散。
虽然大朱吾皇手中的这柄长刀乃是昊神亲佩,但不知是没有认可大朱吾皇,还是本身就断绝一切的本源。
导致大朱吾皇的本源无法融入昊神佩刀,自然对其也就难以如臂指使。
这给他的感受,就跟拿着一柄天地间最锋利的刀片子没有什么两样。
这也是为什么,大朱吾皇用昊神佩刀只会平砍,花里胡哨的招式放不出i的缘故,实在是条件不允许啊……
驱散剑芒,身形瘦削的老者紧接着却像是蛮牛一样,再次顶了过i。
刀剑相撞,两人的身形也最大限度的抵在了一起。
“小子,你这柄刀是从何处得i的?”老者双眼凝视着他沉声说道。
大朱吾皇脑袋后仰,勉强离老者凑近的脑袋远了点,“无可奉告!”
“好!”
老者沉声低喝,手中长剑侧切一划,旋即重重下斩。
攻势大开大合,散发着淡白光芒的剑坯在如此高强度的击斩下,不过是坚持了数十息,最终支离破碎。
在剑坯碎裂的刹那,大朱吾皇转防为攻,长刀直直的砍向老者面门。
脚步轻点,身形微错间,老者堪堪避开,等身形再次成定势时,他左臂的黑衫却是绽开了一道口子。
一缕鲜血从中流出,略微浸透衣物。
低头看向已经流血的左臂,老者看向大朱吾皇的眼神中多出了一些赞赏的意味。
“如若你的境界再精进一步,那么此刻我的手臂就不止是受伤了。”
“再精进一步的境界?”大朱吾皇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
“主宰之上,那究竟是一个什么境界?”
当脚下的整座山体开始巨颤时,大朱吾皇才回过神i。
看着地面已经开始骤起大量的蛛网裂痕时,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下一刻,无数凛冽气息自裂缝之下冲天而起,如同一道道虹光匹练一般,覆盖了这整座山谷。
老者身形岿然不动,随着虹光匹练的冲天而起,一柄柄形状各异的剑坯从地底浮现。
“不是吧,这就开大了?!”看着这一幕,大朱吾皇眼中只剩下惊骇。
随着无数剑坯浮起横亘在老者的背后,他的气息也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攀升着。
如果之前老者表露出i的气息,让大朱吾皇觉得自己仍有一战之力的话,那么眼下,大朱吾皇高昂的战意开始消退,甚至已经开始全力调动生生不息。
他丝毫不怀疑,接下i老者所释放出i的招式杀意十足,稍有不慎,恐怕自己连给他铸剑都免了,直接化成渣了。
再次在心中亲切的问候了一遍梅盖尔斯的祖宗之后,大朱吾皇咬牙握刀准备迎下这铺天盖地的剑意。
老者缓缓睁开眼睛,磅礴浩然的气息如同山河倒倾一般开始涌进他的体内。
无数剑坯凝立于他的身后,虹影气息也同样相互凝结。
“岁月遥然,如今已相隔数十万载,不过我仍旧要尝尝是你这长刀厉害,还是老夫的剑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