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嫔叹息一声,道:“别提了,真是人在家中,祸从天降,这三日里,那几个都不是安分的主,动作频频,每次你一来,温玉夫人便召我去说话,转头谦贵嫔那边又传我,我连一步都没法离开,现看来,你那边倒是个清净所在。”
闻言,舒嫔也不禁心生庆幸,又转而为陈贵人忧虑,道:“先前在家,母亲私下与我说了,秦婕妤出身卑微,怕不会放太多贵女在她的宫室里,一来高门皆心高气傲,不一定愿意服她,二来秦婕妤素来温和胆小、见事就躲,在她那,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前程。”
兰嫔苦着脸道:“现下我倒羡慕你有这样的主位娘娘,妹妹也知这雨歇宫里除了沈美人,出身皆不凡,虽有位份尊卑,但哪个敢对她们呼来喝去的。”
舒嫔也是无奈,入得宫城,哪个家里不是给予厚望,甚至有人的身上背负的是一族的荣辱,强打起笑容,安慰道:“万事开头难,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两人面面相觑,又是齐声一叹,兰嫔转开话题,“不说那些了,刚刚那个淡蓝衣裳的就是吴美人?当日远远望了一眼,已觉得是世所罕见,今天近看简直是举世无双,让人心生惭愧。”
舒嫔也顺势道:“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她,姐姐你比我强,刚一见到她,我可是傻愣愣地直盯着别人看,想来传说中的沉鱼落雁,不外如是。”
兰嫔又凑近些,压低声道:“我可打听过了,这吴氏生得极妙,但君上对她却只是一般,不见得有如何着迷,你我也好放心一二了。”
舒嫔正要回话,却听见一人打趣道:“兰妹妹与舒妹妹说什么悄悄话呢,这样开心?”
程、陈两人赶紧分开,一见来人,急忙拜见,“嫔妾叩见夭华夫人,愿娘娘金安。”
夭华夫人笑容妍丽,道:“免礼,快些进去罢,贤妃姐姐怕是要等急了。”
“诺。”
而夭华夫人身后也是一群人——韵贵嫔、怜贵嫔、赵嫔、陈贵人和锦贵人,便又是一连串的互相置礼问候。
舒嫔留心打量了几人装束,又暗暗松了口气,除了韵贵嫔站夭华夫人一边,锦贵人亲近王贤妃,雪休宫其她人,目前看来是无意靠拢任何一方势力。
夭华夫人一行人后,妍妃也带着纯嫔、杜贵人、贝贵人姗姗来迟,面对甫入宫就压自己一头的夭华夫人,白苏燕落落大方地见礼,倒引得旁人侧目。
此时,王贤妃身旁的言诗出来,恭敬置礼道:“奴婢见过诸位娘娘,我家娘娘请诸位娘娘进去喝茶。”
自然而然的,温玉夫人与夭华夫人打头,夭华夫人稍稍落后了半步,以示尊敬,惹来温玉夫人的一声哼笑。
众人礼毕,温玉夫人便坐到王贤妃左边下首处,王贤妃温和道:“夭华妹妹虽是新人,但到底位份摆在那,还是坐下罢,不然妍妃与秦婕妤她们也只好干站着发呆。”
夭华夫人谢座,待几位先入宫的高位嫔妃依次坐定,王贤妃又道:“吴妹妹还怀着身孕,不宜久站,曰礼扶吴美人坐下。”
吴美人惴惴不安的坐至她该坐的位置上,瞄了眼自己上头空出来的好几个位置,早春的时节,她硬是冒了一头的冷汗。
吩咐完,王贤妃才颔首致意,让保持了良久的行礼姿势的众人起身,王贤妃温婉道:“望日后,诸位姐妹能同心同德,上下和睦,为君上早日开枝散叶,绵延皇嗣。”
“谢贤妃娘娘教诲。”
言诗上前曼声道:“拜温玉夫人。”
新人这次下拜,又是久久不闻起免之声,反听见温玉夫人在拉家常,“本宫在闺中就久闻燕京三大才女之名,赵嫔妹妹本宫匆匆一见,已是不俗,今日又看了夭华夫人,本宫才知道什么叫做百闻不如一见,什么叫做邯郸学步,不得精髓,徒留笑柄。”
夭华夫人并不接话,只用眼瞧着王贤妃看,笑容和婉,看得王贤妃莫名一寒,出声提醒道:“反正夭华妹妹与赵嫔都在宫里,你日后若想讨教也有的是时候,先让诸位妹妹起身吧!”
温玉夫人挥了挥手,很没诚意的道:“抱歉啊,把你们忘记了,都起罢。”
言诗刚要出声令众人拜见夭华夫人,却被夭华夫人阻拦,道:“臣妾虽忝为正二品夫人之位,但到底未行晋封之礼,还做不得数,坐下已是失礼,万万不敢在此刻受后宫诸位姐妹叩拜。”
王贤妃道:“也好,这位是秦婕妤。”
兰嫔又跟着诸人拜见,心里则腹诽着,夭华夫人真的是言行不一,在外头明明受了她一拜,在诸人面前又一副知礼柔婉的姿态。
秦婕妤自不会为难,如此后,众人方才坐定,茶刚上齐,便有宫娥打帘子进来禀告:“启禀娘娘,是时候向太后娘娘请安了。”
王贤妃扶着言诗的手起身,对众人道:“母后不喜误时迟到之人,但又不好太早搅扰,早上一刻钟最是稳当。”
这算是好心教导,还是暗示她们今日来晚了,拜见太后要早一刻钟,岂不是等于说向她王贤妃请安还要来得比今日来得更早。
谦贵嫔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装腔作势。”声若蚊讷,在一片清静中也是突兀,尽管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是也知道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王贤妃柔声道:“谦贵嫔是皇室宗亲出身,君上名义上的堂妹,原先你我名义上也是妯娌,现在你却入宫了,我们更是亲上加亲,成了名正言顺的一家人。”
这话说得前后矛盾,非常奇怪,如她所言,谦贵嫔本就是宗姬,按理是君上血缘亲厚的堂妹,怎能说是亲上加亲后变成名正言顺的?
这样一来,当场有乖觉的,不免往什么皇家秘辛上想,越想越离谱,还没想出个什么结果来,就先把自己吓了一跳。
谦贵嫔抿了抿唇,冷笑道:“贤妃娘娘也夙夜辛苦了,毕竟这么多年来替君上管理内务,想必这凤印都摸了好几回啦,不像贱妾,也就见过几次罢了!”
这话宛若锋利匕首直戳王贤妃心窝子,她掌管宫务多年,甚至可以说是代行皇后之职,莫说碰凤印,看都没看过几次,且她位列四妃之末的贤妃,算是尊贵无匹,想要再进,一来要圣心眷顾,二来也要她肚子争气。
可惜,此次诞下帝姬,不仅无赏,反而之后的一连串事件,连削带罚,差点连手中总理之权都要丢了,加之入宫的新人,家世背景都不差,还有夭华夫人这等妙人,按规矩,妃嫔侍寝后得封,可想而知,这又是一记多么重的耳光打在王贤妃脸上。
言诗在一旁见主子半晌说不出话来,压低声提醒道:“娘娘,该向太后娘娘请安了。”
王贤妃调顺呼吸,重新展露温婉端庄的笑颜,道:“听闻月恒长公主近日身子越发不好了,昨儿个本宫才同母后说起,要派太医去探望,想必不久便知好不好,谦贵嫔也好放心些。”
谦贵嫔跋扈的娇容上第一次显出惧色,见她深吸一口气,起身置礼,道:“贱妾谢过贤妃娘娘恩典。”
“闲话这许久,母后也该等急了。”
珝月太后的眠月殿自不是任何人都能进去请安的,唯有正五品以上的才有幸入殿叩拜,正五品以下如舒嫔、兰嫔她们只得跪于殿外行礼,南苑的更是只可在西苑门外。
听免后,珝月太后身旁的璎珞出来传话,“太后有旨,请吴美人上前侍座。”
跪在兰嫔之后的吴美人一惊,还不待反应,已有小宫娥上前小心将她扶起,璎珞一礼道:“太后说了,小主有孕,不可长时间风吹日晒,命老奴请小主入殿内休息。”
吴美人磕磕绊绊谢过,满头大汗地跟在璎珞身后进去,眠月殿内,王贤妃等已按位份就座,吴美人进来后,也不敢去看上首的人,只低着头跪下就拜。
珝月太后等她拜完,才伸手虚扶一把,道:“吴美人不必多礼,起罢,到哀家这来。”
吴美人伏在地上,身子一颤,完全不知如何反应,再听见一声“过来”才谢恩,从地上爬起来,躬身上前。
珝月太后直接拉过她坐到自己榻上,吓得吴美人完全不敢正坐,微微侧着身子,直着上半身,脚尖点地,准备随时站起来。
珝月太后亲热道:“傻孩子,怕什么,流苏。”
流苏呈上一支石榴包金丝珠钗,珝月太后亲自为她簪上,道:“你若能为哀家诞下孙儿,哀家便做主,连升你两级,封你做嫔,你的皇儿,贤妃一定能视若亲子,好生照看,即使生的帝姬,也还有秦婕妤,必不会亏待了你。”
吴美人大惊,一时忘了礼数直勾勾的瞪着珝月太后慈和的笑容看,宫里唯有正五品的贵嫔方能自己带孩子,从五品的嫔,这话的意思是,无论她日后生男生女,都是要抱给别人的命,否则,若她真生了麟儿,封个贵嫔又有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