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续续走了约莫三分之一的人,听得画堂报到:“京城木氏归宜。”
满院剩下的人又纷纷抬起头来,看向那一袭袅娜倩影,因吴、云两人接连的事,一时居然忘了这位京城第一美人兼有京城三大才女之首的美誉。
现下一看,赭衣夫人后辈又如何,哪里及得上这木归宜半分?
论姿容,木归宜也只输两分,较才情从没听说过什么沪城才女,提家世更是甩开吴落英十条街。
这样一比,吴落英算什么,空有一张脸而已,木归宜这样才貌双全的才是日后实打实的劲敌!
一行六人:顾雪芊、张雪莲、木归宜、楚玉翠、董纯贤和贝怀净,随一名自称春喜的姑姑,转进一座四方小院,还不及打量周围,便被请进正中的厢房,里头四名宫女,两名嬷嬷。
两旁放了垫子,春喜转身介绍道:“这两位是兰台嬷嬷与桂堂嬷嬷,负责初选。”
兰台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眼角唇角的纹路很深,看上去显凶,桂堂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皮肤细腻,唇角天生上扬,让人觉得平易近人。
兰台肃然道:“请雪莲宗姬先随老奴过来,其她几位小主请在此稍候。”
看着张雪莲跟在兰台、桂堂后头,又有两名宫女跟上走进内室,顾雪芊有些不满自己被排在此人身后,略微不满的哼了一声,寻了个座坐下。
其她四人不欲与顾雪芊过于接近,怕被她迁怒,纷纷挑了她身后的位置坐下,却换来她满意的一瞥。
其她人也不在意,先前在庭院里站了一个多时辰,都是家里千娇万宠出来的,早就站得脚都疼了,一坐下都不大想再起来了。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宫人出来请顾雪芊进去,也不见张雪莲出来,顾雪芊也没多问,皱着眉起身走进去。
又是差不多的时间,还是之前的宫人,“请木小主随奴婢进去。”
木归宜家里除了林太君一人参加过选秀,偏病了,时好时坏也没详说,只大略说过有初选、再选、三删,宫内住了半个月后就是四定。
云家自己两个女儿,只拨了个教礼仪的过来,于是现下木归宜两眼摸瞎,难得懵懂。
步入里头,层层叠叠的帐幔,宫人在前头一层层挽起,引着她往里去。
穿过了不知几层,才到中心,中间倒挺开阔的,兰台依旧绷着脸道:“请小主宽衣除鞋。”
“什么?”木归宜难得露出傻傻的错愕表情。
兰台有些不耐烦的抿了抿唇角,又重复了一句,“请小主宽衣除鞋。”
然而,并不用木归宜自己动手,那两名宫人已经上前,手法轻柔而迅速的褪去她的衣裳,直到只剩下贴身的朱红抹胸。
桂堂边绕着木归宜走了两圈,边仔仔细细打量她身上每一寸雪肤,又执起她的玉臂,检查她的守宫砂,又示意她张开檀口,完了道:“请小主展臂。”
木归宜抱在胸前的双臂紧了紧,犹豫了一下缓缓舒展开,桂堂一脸郑重地俯到她腋下深吸一口气,闹得木归宜羞窘不已。
如此后,宫人拿来一个坐垫放在木归宜面前,兰若道:“请小主箕踞①而坐。”
箕踞是很失礼的,不过这次木归宜就干脆许多,将双腿并拢前伸,所谓底线就是越踩越低,兰若拿来一把尺子,半蹲着贴在她的玉足上,左右量过后,一颔首,两名宫人便拿着衣物过来,伺候她穿戴。
木归宜并没有被带回之前的小厅,由宫人领着直接绕过兰台身后的屏风,穿过层层帷幔,推开门走进一处天井。
先前的两人都在,一个东一个西,隔着中间的天井相对而立,见有人出来都抬头看了过去,木归宜先后对着张雪莲、顾雪芊见礼,便自顾自寻了个角落待着。
又等了一会,楚玉翠面染飞霞,又羞又窘的出来,一看她们一人占了一个角,愣了愣,按先顾后张的顺序行了礼,就走向之前见过的木归宜。
木归宜福了一礼道:“楚大小姐。”
楚玉翠还礼道:“木大小姐。”
行完礼,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无言以对,楚玉翠打量着面前艳光逼人的木归宜,心里懊悔不已,早知道去面对顾雪芊的刁难,也好过站这人身边生出自卑之心。
木归宜攀着一枝垂丝海棠,道:“不知我可有幸,能听楚大小姐唤我小字?”
楚玉翠闻言后又惊又喜,从善如流道:“那玉翠可能听夭华唤我小名?”
两人相视一笑,木归宜抚了抚脸颊,含羞道:“刚刚在里头可吓到我了,都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楚玉翠掩唇一笑,露出一双月牙眼,“可不是,就算在家里长辈、嬷嬷都略略提过,心里有个底,还是羞恼不已,幸好就这么一下。”说完还拍拍胸口,一脸庆幸。
木归宜亦是悄悄松了口气,道:“之后都是咱们平日里做惯的,想必也快得很。”
楚玉翠掰着手指数道:“初选、悬诊、女红,今天就无事了。”
还有悬诊?木归宜心里暗暗惊奇,面上还是微笑着和楚玉翠说着话,在此时,董纯贤也出来了,看到她们三足鼎立的架势,温和的冲木、楚两人遥遥见礼,似没看到张雪莲,转头向顾雪芊走过去。
顾雪芊大约之前被木、楚两人的“怠慢”惹怒,正气在头上,对于自觉过来的董纯贤爱理不理的,摆足了架子。
董纯贤一时间尴尬不已,偷觑木归宜她们这边,想过去又怕被她们笑话,留着看顾雪芊的冷脸她又很难受,真正的进退两难。
楚玉翠带了几分笑话的意思,小声调侃,说的却不是董纯贤,“这雪芊宗姬也不知家里怎么教的,她身份虽然尊贵,但是董家也不算太差,如此作为未免太过失礼了,凭白堕了身份。”
木归宜不甚在意,道:“左右你我两家又没有嫡子,是没这个福气有这样的妯娌。”
楚玉翠有些惊奇的看了眼木归宜,道:“以前我总以为方正如木大学士,教出来的女儿也合该是个固执的,不想夭华还会说俏皮话,不过啊,不用担心与她做妯娌,做姐妹也够我们喝一壶的。”
贝怀净一出来就直接向木、楚她们走去,恰好听见最后一句,觉得奇怪,出声问道:“什么妯娌姐妹的,在说谁呢?”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可把楚玉翠吓了一跳,转过脸来见是贝怀净,一时脾气上来便口不择言,“说谁?说你啊,一个庶女,做事偷偷摸摸的,上不得台面!”
贝怀净被兜头一顿骂,恼怒非常更多是难堪,尽管她是庶女,但是占了个长,贝堂忠又是个刚正不阿的,也从没偏疼过哪个女儿。
贝怀凝又性情娴静淑雅,对她这长姐除了在外头摆出一点嫡女的谱,在家里也是给予了一定的尊敬,被人大庭广众下,指着鼻子挑出身的刺还是头一回。
再有,她父亲贝堂忠是正三品的大理寺卿,她楚玉翠的父亲,楚仁瑞不过从四品的祭酒,家世就差了她一截,凭什么这样说她?
贝怀净本要发作,又顾忌是在皇宫高墙之内,逞一时口舌之快,可能会给自己一家带来灭顶之灾,憋了这口气,憋得满脸通红。
楚玉翠身为祭酒女儿,一应礼节规条背的是滚瓜烂熟,同时也是最看重门第血统的,平日里没表现出来,实际是打心里不屑与这些庶出往来的。
如今明知是自己出口伤人,可要自己低头向一介庶女道歉,又觉得掉价,楚玉翠梗着一口气,也梗的脸红脖子粗。
木归宜不打算与这两人深交,便没有出声,甚至颇为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楚玉翠,有些人真的是命中注定的妯娌、姐妹。
另外两头的人也疑惑地看向这一头,不明白她们怎地突然就吵起来了。
春喜就像没看到她们之间的不对付,径自走到中间,请她们聚拢过来,排好次序,带着她们穿过四合院,沿着宫墙走了一段,进入另一座庭院。
绕过影壁,向先先进来的除了第一批的人基本都在,正面简单的一排厢房,每个门前候着两名宫女,两侧分别是通往别处的月供门。
木归宜进来后寻了个能坐的地方就停下来休息,一上午的又是站着又是走着,也没个歇一歇的时间,从小到大她何曾遇上这样的事,不,还有上次相国寺求签。
分开后,贝怀净径自去找贝怀凝,板着张脸,怒气腾腾的。
贝怀凝被人拍了一下肩,转头便对上贝怀净的黑脸,与原先在说话的人告罪,拉着她走到一边避开旁人,才关心的问道:“长姐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贝怀净可以说是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名字:楚、玉、翠!
①箕踞,两脚张开,两膝微曲地坐着,形状像箕。这是一种不拘礼节、傲慢不敬的坐法。比喻轻慢傲视对方的姿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