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容华因为是皇长子生母,为了抬举皇长子,的地位,擢升为从正二品安妃,而按理,皇长子该由比他生母位份更尊贵的妃嫔抱养,要知道穆贤妃还膝下空空,谁知最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阎嫔性情谦逊,温文尔雅,晋升为正三品充媛,为皇长子养母,钦此。”
阎充媛一直呆呆地跪着,半晌没有反应,宣旨太监不得不提醒的咳了咳,道:“阎充媛,接旨。”
直到被香炉推了推,阎充媛才眨了眨眼,回过神来,抬手接过圣旨,“臣妾谢主隆恩!”在后宫这个等级森严的地方,她终于可以自称臣妾了,她也终于站到比别人都高的位置上了,她的父亲也可以从他矜矜业业干了二十多年的丰县知县提上来了,为了皇长子。
站在穿衣镜前,看着自己初入宫时,想都不敢想的九嫔礼服,头上华美的珠钗首饰,她有些恍然,又很快稳住情绪,道:“淑妃娘娘,到底是本宫的旧主,本宫该去谢谢她。”本宫,哈,原来真到这一刻是可以脱口而出的。
静淑妃的气色也算不上好,她的身体本就是靠着宫里上等的药材与秦不寻的妙手回春堆起来的,原本这也不是她怀孕的最好时机,前几天又为了安妃,跑去伏龙殿长跪,一来二去动了胎气,是洛霜玒将他抱回来的。
珝月太后听闻后,怒火中烧,下旨让静淑妃闭宫安心养胎,并手抄《女则》、《女诫》各百遍,若不是洛霜玒赶过去在眠月殿前跪了两个时辰,太后她原先还准备将秦怡人的淑妃之位给一块废了。
此事在后宫之中也掀起了一番风雨,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一时间后宫之中多少春心萌动,又有多少爱慕之火熄灭,白苏燕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毕竟在这个利益交错的地方谈情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
纵使是在紧闭,这落红殿该有的一样不缺,静淑妃歪在床上,看着底下给自己叩头的阎充媛,道:“你不必来谢本宫,你该谢的人已经不在了。”
阎充媛道:“臣妾知道,娘娘是因为安妃娘娘以遗愿所迫,利用了您的心软,也唯有您去求,陛下才会松开,臣妾才能有今日的地位,臣妾的父亲也能有幸沾染娘娘的恩泽。”
静淑妃嗤笑一声,道:“你当安妃真的对你不设防,所以什么都不知道吗?”
阎充媛一僵,快速调整好呼吸,道:“臣妾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娘娘如今还在安胎,臣妾不便过多打扰,告退。”
静淑妃冷眼看她起身,一直到阎充媛都转过屏风了,才开口道:“安妃说,她不如你坚强,也不如你清醒,将皇长子交给你,她才放心。”
隔着屏风,静淑妃看不到她脸上的情绪,可是阎充媛的声音却很平静,平静得吓人,“她最后来见你,也是留了一手,怕本宫来日有了孩子冷落了皇长子,拜托您看顾皇长子,而贵妃其实只要与她利益不相悖,她乐得做一个好人。
秦怡人,本宫不后悔调换了安妃的药,本宫不是什么好人,你也不是,你连最后一面都没让安妃见到。”
那日,洛霜玒之所以没有赶去承德宫,就是因为静淑妃以腹痛留下了他,“敢利用本宫,本宫自然也是要讨点利息的。”
阎充媛冷笑一声,道:“说穿了,你也就是仗着陛下偏爱你,你才能肆无忌惮,换成别人,就算跪死在伏龙殿,陛下也不会多看一眼,本宫觉得日后你我还是不要来往的好。”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静淑妃沉默了一会,低低的道:“谁都不是好人,对吗?”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阎充媛不知道自己身上怎么回到承德宫的,眼前明明一直是被泪水充斥着模糊的,什么都看不见,她却一直强忍着,直到自己一个人坐在柳梢殿上,她才落下泪来。
她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明明一开始她只想有个能放下心来说说话的人,可是一个个又都离她而去,倪珊香、陈言书,借着是秦怡人,她以前天真的以为这个女人会是她们一直以来的保护桑。
因为秦怡人,所以她短暂的得到了陛下的青眼,可很快她就像被主人看腻的摆件一样,从多宝格上拿下来放入库房不知道哪里的角落,等着永远都不会记起自己的主人。
独守空房的寂寞日子里,闲了没事干她就会想东想西的,她自然敏锐的察觉到秦怡人在垂佑帝姬设计伤害怀孕的安妃后,就有意无意的疏远,也间接地推着她们两个越走越近,不够坚强的人是没办法一个人抵御这冰冷的后宫。
可是慢慢的,为什么她开始生出了别样的情绪,初始她只是想着如果自己也拥有安妃那样倾国倾城的美貌,是不是就能让陛下留得久一点,然后就能帮到家里人。
借着她从真心想照顾保护安妃和皇长子,变成想趁着这期间,偶遇前来探望的陛下,期望能在他心中有个印象也好,可是几个月后,掌珠帝姬出生,陛下几乎是忘了就在一旁的承德宫还有他的皇长子。
然后她就想着这样也好,她们两个人守着皇长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是那一日,她在小厨房里守着炉火上煮药的砂锅,鬼使神差地将药给倒了,如果不是刺鼻的药味让她清醒过来,她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输给了心中不可见人的阴暗心思。
后来她不敢再去小厨房,而安妃身体不好,很多时候皇长子都是她和奶娘在照顾,也就是那时候她忽然就想开了,她入宫本就是为了一搏,如果她能成为人上人,能诞育皇嗣,看在孩子的面上,陛下定会提拔她的母家,高位、子嗣、娘家加官进爵,一举三得,而这个前提只是牺牲掉一个人的性命,尤其这个人已经是命不久矣了。
也不能说是命不久矣,安妃如果好生调养,日后活到四五十是没问题的,但是……
静淑妃方才的话再度在她耳边回响,但是安妃其实都知道她的动作,那些阴暗的心思与算计,可为什么?阎充媛现在恨不得冲进她的灵堂将她提起来,叫她还阳,为何明明知道自己包藏祸心居然还愿意拿自己的命来成全?
她觉得自己一定要得到这个答案,恍惚间,她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直到香炉听见响动走进来,“娘娘,您在做什么?”
呆呆地看着黄昏惊恐得都扭曲的模样,她冲过来,抢走她手上带血的碎瓷片,阎充媛咦了一声,又低头看向自己正淌血的雪腕,道:“我这是什么时候弄伤的,我怎么没印象了?”
香炉心有余悸的拿帕子帮阎充媛摁住伤口,一叠声的命人去请太医,转头看着神思恍惚的主子,劝道:“娘娘,奴婢知道您伤心,可是您想想您膝下的皇长子,他还这么小,这几日他常常啼哭不止,乳娘怎么哄都哄不好,娘娘,您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的 ,可不能在最后泄气了!”
阎充媛这才抬眸看向她,一双杏眼宛若最浓重的墨汁,黑得看不到一丝光亮,“本宫心中有数,近来让你挑的宫女怎么样了?”
香炉恭谨的道:“新来的宫女奴婢盯了好几天了,熏儿沉稳懂进退,囊儿略活泼了些,可是心细,还识得字,会心算,也是十分少见了。”
“十分少见?”阎充媛拍开她摁着自己伤口的手,“那你就好好地盯着这个囊儿,这样少见的人才不知道是打哪儿来的。”
“诺。”入宫做宫女的一般两种途径,选秀和民间张贴告示征集,读书习字对于民间的女孩子而言十分奢侈,莫说是看账本算数了。
阎充媛抬眸扫了眼宽敞了不知道多少的宫室,道:“终于这儿只剩本宫一个人了。”
而白苏燕却没有她们俩这伤春悲秋的时间,为了遏制流言蜚语的花了不少力气,又要安抚各宫妃嫔,永宁宫里张选侍快要临盆了需要她多加关心,除此之外,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珝月太后等着她去“交代”。
已经忙成这样了,她还要抽出空闲来关心自己宫里的孕妇,“外头风言风语你还是少听,那些话本里的情情爱爱都是虚的,你肚子里这块肉才是实的。”
所幸,毓才人的情绪很稳定,甚至说是很开心的,“贱妾多谢娘娘开解,贱妾现在巴不得陛下对静淑妃好呢,这样就没人注意到贱妾这了,反正好歹贱妾应得的封赏都得了,贱妾何必不知趣,贱妾现在只想将孩子平安地生下来。”
“你能这样想就很好,李答应那边本宫会想办法的。”白苏燕心中感慨,这样的性子才是在宫里能稳稳当当的过下去的,想想一开始的毓才人,看来这后宫真是个锻炼人的地方,不知道李答应有没有长进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