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即现在,珝月太后听闻锦容华于流萤殿诞下皇子,少见的喜形于色,皇长子毕竟是她曾经的对头——赭衣夫人的后辈生的,纵使如今看开了许多,心结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
珝月太后甚至当即要亲自驾临流萤殿看望自己的孙子与锦容华,走至半途,又问道:“可通知了陛下?”
来通禀的宫女名唤玉盘,清脆的回道:“娘娘已经命绿腰姑姑去落红殿告知陛下了,另外淑妃娘娘亦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双喜临门,奴婢在此恭喜太后,儿孙满堂。”
珝月太后却渐渐皱紧了眉头,这后宫不怕帝王多情只怕帝王专情,无论是身为其中一员的女人也好,还是这些女人背后代表的家族势力也好,不能一碗水端平后宫与前朝都将重起波澜。
珝月太后到得流萤殿,亲自抱了二皇子在怀里,慈爱的道:“看看这眉眼,一看就十分像陛下幼时。”
白苏燕与穆贤妃在旁含笑陪着,她的目光却时不时的望向门口,约莫有一盏茶的时间后,绿腰回来了站在门口冲她摇了摇头。
“站住,”珝月太后出声唤住本要退下的绿腰,“陛下呢,怎么还不来?他不知道锦容华为他诞下龙子吗?”
绿腰上前见礼,道:“锦容华一生下龙子,奴婢就奉命去报喜,陛下也是欢喜的。”
珝月太后将二皇子交给乳娘,命她抱进去,“那陛下人呢,欢喜得人都不见了?”
白苏燕看不得珝月太后为难自己人,出声道:“太后,兴许是陛下想立马为二皇子取一个好听的名字到时候过来看望锦容华时,正好一块告知。”
珝月太后冷哼一声,道:“贵妃你也不必帮他遮掩,他这是又在落红殿盘桓了?不知羞的狐狸精,才刚出月就扒着陛下不放,你身为贵妃也不知道劝陛下又后宫雨露均沾?”
白苏燕笑着受了,还要劝太后她老人家消气,“太后,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静淑妃马上又要为太后忝一位孙子,就不要与她计较了,掌珠帝姬也在嫔妾这,如今眉眼都长开了,不如臣妾命乳娘抱来,太后瞧瞧与陛下像了几分?”
珝月太后是坚决要下静淑妃的面子,“不必了,万一像了淑妃,哀家又要吃心,罢了,哀家亲自去请,你好生照看锦容华。”
“太后!”白苏燕忙拦住,屈膝一福,道:“此等小事怎能劳动太后,再者锦容华一直没有等到陛下,若太后此时离开,她心思敏感会以为连太后都不喜欢二皇子也不喜欢,那二皇子以后要如何自处?”
这世上任何人的心都是偏着长的,手心手背的肉还不一样厚呢,洛霜玒的偏心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的,他对掌珠帝姬的喜爱甚至超过了他其他所有的孩子,锦容华可以不在意他是否欢喜,却不得不在意太后的态度。
珝月太后想了想,道:“若你不能将人带过来,你这贵妃也别做了!”
白苏燕心中无奈,面上还是恭谨的应道:“臣妾谨遵懿旨,贤妃,这儿就暂时请你代为看顾了。”说完顶着穆贤妃担忧的目光离去。
长定宫落红殿——
白苏燕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对拦着她的折蔓道:“帮本宫把梁雨安叫出来。”
折蔓毕竟只是个宫女,扯着虎皮当令箭也并非长久之计,转身去寻梁雨安,没多久两人就一块出来了。
梁雨安甩着拂尘上前见礼,“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不知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白苏燕开门见山的道:“太后命本宫过来请陛下,陛下必须得去本宫的流萤殿露面,就算不喜欢锦容华,二皇子身上好歹还有他的一半血脉,更重要的是,也别让太后更加讨厌静淑妃了,淑妃如今又有了身孕,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
“奴才知道了,”前面的话每一句让梁雨安经心的,除了最后的一句,犹豫了一二,他道,“贵妃娘娘,能否请您再代为照顾掌珠帝姬一段时日。”
白苏燕觉得奇怪,没有应承也没有反对,“若是淑妃亲口对本宫说,无论是什么,本宫必然答应。”梁雨安行了个礼,入内。
不知道他是如何对洛霜玒说得,大概一炷香后,洛霜玒面色不虞的出来了,白苏燕上前见礼,“臣妾奉命过来请陛下到流萤殿一趟。”
洛霜玒点了点头,便不与她多话,白苏燕自然是恭谨的跟在他后面,看他阴沉的脸色,白苏燕有些奇怪,凭她这几年的了解,洛霜玒应该不至于讨厌自己的孩子,虽然他内心可能也没多期待除了静淑妃以外的女人给他生的孩子。
答案到了回到流萤殿的时候得到了解释,珝月太后抬眸扫了洛霜玒一眼,公事公办的道:“陛下应该知道这后宫不是只有落红殿,其他宫室陛下也要多去走走。”
洛霜玒拱手道:“儿臣决意为兖州城死难的百姓们守丧,这五年时间里,儿臣不准备让后宫有子息。”
“荒唐!”珝月太后是勃然大怒,“自古以来只有臣子为君王守丧的,什么时候是可以倒过来的?”
洛霜玒面不改色的道:“母后在儿臣当上皇帝的第一天就告诫儿臣,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而民心如水,若孤不在意孤的子民,他们又怎会真心侍奉?”
珝月太后冷笑道:“亏你还记得你是君主,那你就该有被这名头捆绑后的觉悟!”
洛霜玒也难得的露出真性情,道:“母后将心比心,当年您是父皇后宫的妃嫔之一时,何尝不恨不恨多情?如今为何不能……”
“住口!”珝月太后抬手扫下案几上的一套翡翠茶具,看得白苏燕心疼,这可是她宫里的东西啊!
而一旁来不及退下的穆贤妃更是尴尬得慢腾腾地缩到柱子后面,带着珊瑚慢吞吞地往殿外挪,祈祷这母子俩将自己给忘了,白苏燕抬手示意殿上的宫人们都下去,然后自己也直接退了出去。
直到出了宫门口,穆贤妃才长出了一口气,白苏燕问道:“锦容华呢?”
穆贤妃擦着额头的冷汗,道:“你刚离开不久,太后就命人将锦容华包在锦被里,用轿子抬回到长和宫了。”
白苏燕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又听穆贤妃似真似假的感叹道:“我以前一直以为母子俩感情非常好,没想到居然也会为了这种小事吵起来。”
白苏燕道:“反正他们终归是母子,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你我就莫要掺和其中了。”
穆贤妃嗯了一声后,又奇怪的看向白苏燕,问道:“你不妒忌吗?”
白苏燕一时没反映过阿来,穆贤妃又重复问了一遍,也更直白的问道:“你不妒忌静淑妃吗?居然能让陛下为了她而顶撞太后。”
白苏燕遥遥忘了眼长定宫的方向,道:“太后和陛下真正吵得原因怎么可能单单是为了我们这些女人呢?若本宫猜得不错,陛下老早就厌了这种那女人去平衡前朝的手段,不过这种方式早已经历经几千年,是君臣之间的共识。
除了陛下大概也就杨老将军了,他为了琼太妃宁可领着家里上下的男儿辞官,这种魄力世间男儿又有几个?可惜终究熬不过皇权与责任。”
穆贤妃仍是不解,问道:“陛下纳重臣之女有何不对吗?一来是重臣对陛下的忠心,也是陛下对重臣的信赖,二来也是保证了皇族血脉的高贵,为何贵妃你会说陛下想废除后宫之类的话,莫不是淑妃……”
白苏燕在唇前比了个禁声的手势,道:“贤妃如此聪慧,怎么没看出来咱们这位陛下在想方设法地躲避选秀,虽然都有利用成分,但是对先帝与死难的兖州城百姓,这份悲痛哀思之情却是真的。
贤妃你若还是不解,本宫问你一句,若你这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被陛下这样冷淡下去,真的能不恨吗?”
穆贤妃想了想,摇头道:“臣妾本就是为了家族利益而来,一开始并没有多少感情,那又怎能要求陛下对臣妾报答单纯的男女之情?”
白苏燕颔首,问道:“那你不会恨陛下吗?既然不准备将你当做妻妾,为何要将你选入宫,为何要临幸你与你生儿育女?”
“贵妃慎言!”穆贤妃柳眉紧蹙,好半天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句才合适,最后只作一叹。
白苏燕也是一叹,道:“其实你我都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表面这般的简单,你我出身世家,天生就是要守护世家的荣耀,明知道有些事不合理不正确,为了世家还是得去做去忍受,陛下也是如此,他从来都不喜欢我们,可是又不得不劝了我们。”
剩下的话穆贤妃帮她说了,“如果他不选臣妾,或许臣妾家里也不会说什么,可心里却难免有不安。”
白苏燕道:“贤妃,你说这选秀到底是皇上犯贱,还是我们这些秀女犯贱,或者是我们背后的那些世家们犯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