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嫔挂在她身上,玩笑着说道:“哎呀,小猪猪、小心肝,不要在意这种细节啦,来,可怜见的还没见过皇宫里长啥样吧,我带你好生地逛一逛。”
“得了你,别乱动,”朱丹乔了乔姿势,让赵嫔大半个身子趴在自己瘦削的肩背上,“伤还没好你也敢去和那样的人拼命,你真的是不想活了!”
赵嫔哈哈了两声,转头故作惊讶地指着路边两个人道:“哇,小猪猪,你看宫里的宫女穿得都比外间的好,穿金戴银的,你期不期待、开不开心呀?”而被她当做是“宫女”的两人刚刚福了一半,闻言顿时请安的话都哽在喉咙里了。
朱丹对着她做出一个嫌弃的表情,转头对两个被误伤的“路人”恭敬的请罪,道:“请两位小主恕罪,赵嫔主子她这次伤了脑子,有些胡言乱语的。”
“啊哈哈,没事没事。”“宫女”之一的花答应大气的摆了摆手,表示无所谓,阿惜则兴奋于自己居然听懂了,自然也不会在意。
赵嫔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指着她们啧啧感叹:“不愧是地方上一层一层筛选上来的美女,看看她们当中无论哪一个放到花街去也是花魁中的花魁啊!”
“闭上你的狗嘴!”朱丹瞪了她一眼,半抗半扶地拖着她往蒹葭堂去。
赵嫔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道:“小猪猪,你变了,你以前还只是个会含蓄的说‘闭嘴,你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小可爱。”
朱丹受不了,声音不禁就开始提高,道:“小主,奴婢求您闭嘴,您一直说个不停,不累吗?”
赵嫔努了努嘴,又瞥了两眼身后娉婷的倩影,道:“诶,你说按朝廷民间选秀的规矩,先从乡镇选九人,再到县城、州府,虽然最后入京的至多只有八十一人,可剩下的也没几个回去的,你说去哪了?”
朱丹没好气的道:“你也说了每一个都是千挑万选的美人,剩下的当然是被各级官员看上了充实后宅去了,不过也有落选后自愿选择成为宫女入宫来的。”
“这样,”赵嫔安静了一会,又开口道,“诶,小猪猪你说男人为何总是这样贪得无厌的,尤其是当了官的男人,明明都已经后院起火了,还要拼命往家里扒拉,明明一天到晚嘴里念叨着什么愿求一心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小主,是愿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而写这个的卓文君差点就被司马相如给抛弃了,”朱丹认真的一字一句纠正道,“而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出自纳兰的《画堂春》,他更是红颜知己数人,这两人写的东西你也信?”
赵嫔难得被她说的无言以对,接下去的路程一直都安安静静的,直到进了蒹葭堂,她才说话,道:“我不信。”
朱丹扶着她在榻上坐下,下意识回了句“什么”,赵嫔脸上全无笑意,甚至让人觉得是阴恻恻的,“这个社会对男人太过恩宽了,教得女人也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是对的,自己要是吃醋了还是自己的毛病,要是一切反过来了,哼~
我一定家里先娶个三夫再纳四个面首,外头再藏几个外室,花街里遍地的蓝颜知己,哼哼~”
朱丹再度翻了个白眼,道:“小主请歇息吧,梦里什么都有。”
赵嫔不再多话,在她服侍下脱了衣裳睡下,这么多天了她也是累得很了,总算能睡一个好觉了。
她是自睡去不提,与她一同回来的锦嫔可倒了大霉了,她大老远的就看到自己的宫室门口站了两个人,而且看她们身上繁复的宫装这是连自己宫室都没回,直接奔她这来了。
锦嫔在心中默念了三遍“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如此后宛若荆轲刺秦王一般的“悲壮”,款款行至两人面前,“嫔妾见过兰贵嫔。”
“好妹妹,快别多礼了。”兰贵嫔立即伸手拦住。
陈贵人在旁匆匆一福,上前急切的问道:“小主,求您给我一个准信,我陈家上下无不感激!”
“阿画!”兰贵嫔暗含警告地瞪了她一眼,这种事关家族的承诺岂是可以轻易作出的?
陈贵人眼含热泪,道:“对于我而言,任何事同姐姐的命比起来都显得是无关紧要了。”
锦嫔无语,现在反而是她成为打圆场的人,清了清嗓子,道:“兰贵嫔请息怒,陈贵人也请冷静下来,陈贵人的心情我能体谅,若兰贵嫔与陈贵人不嫌弃寒舍鄙陋,还请入内落座长叙一番,如何?”
三人在风光堂内按品阶落座,兰贵嫔与锦嫔同榻而坐,陈贵人坐于锦嫔下手,虽然被兰贵嫔训斥了几句,却仍是倔强的模样。
锦嫔命人上了茶,慢慢用了一盏,才将路途上的事娓娓道来,“事情便是如此,后面的事我也不甚清楚,不过陛下已经派了人去寻夭华夫人与令姐了,陈贵人还请多些耐心。”
陈贵人不仅没有觉得安慰,反而露出了绝望的神色,一天一夜都未寻获,怕是生机渺茫,更怕的是即使寻回来了也是要被赐死,这还不如不要被寻见了,但若是不寻回来,姐姐从小到大一贯是娇生惯养的,一人在外孤苦无依若让人欺负了可如何是好?
兰贵嫔脸色也是难看,且不说此事传出去舒贵嫔也是无颜面对诸人,更要紧的是此事还令皇家面上无光,真带回来了,就算真的没发生什么,说出去有谁信呢?其她人更是会抓住这个机会大做文章,连带着阿画也……
锦嫔打量了两人神色,故作难过的道:“我知道的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这一路风尘仆仆的,想洗浴一番就不多留两位久坐了。”
兰贵嫔道:“打扰锦嫔了,我们就告辞了。”
兰贵嫔见陈贵人没动,只得弯腰去拉她,“阿画,我们先回去,此事还得从长计议。”陈贵人点了点头,由着她拉着起身,对锦嫔一礼后,两人手牵着手离开。
“兰贵嫔与陈贵人慢走。”锦嫔起身,脸上是幸灾乐祸的笑容再也藏不住,无论如何就算舒贵嫔找回来了,她和陈贵人也是双双被废了,兰贵嫔此次一下子被折了两个帮手想来也是头痛不已。
“百灵,伺候我更衣。”
百灵问道:“小主,不洗浴了吗?”
锦嫔冷笑道:“只怕没这个时间了。”
如她所料,她刚换了常服,在妆台前落座,下面的人就进来禀报:“小主,穆妃娘娘到了,正在外间用茶。”
锦嫔道:“果真来了,真是一刻都不让人闲,百灵不用重新梳了,帮我把头上的饰物拆一半就可以了。”
“诺。”
穆妃在外间方用完一盏清茶,锦嫔便匆匆忙忙的出来见客,“嫔妾方才在整理内务,令娘娘久候了,怠慢了,请娘娘恕罪。”
穆妃放下茶盏,脸上笑容温婉,语调柔和,道:“无事,本宫听底下人说兰贵嫔与陈贵人刚离开,本来也不好马上来打扰,可是此事本宫总是要心里有个数才好,那夭华夫人终归与本宫有亲。”
锦嫔见她是来问夭华夫人的,心中暗暗称奇,嘴上则把方才同兰贵嫔她们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末了又说道:“只是可怜了兰贵嫔,她与陈氏姐妹一向亲厚,如今她还要强打精神安慰陈贵人,陈贵人又陷入悲伤之中难以自拔,希望兰贵嫔说的话,她能听进去一些。”
穆妃并不接茬,反继续问道:“夭华夫人她周围可有什么不轨之徒?”
锦嫔怔了怔,道:“嫔妾那段日子一直被原国的嘉嘉夫人拉着赛马,夭华夫人又不出门,故而嫔妾实在不知道哪些人算是可疑的,哪些人又不是。”
“锦嫔怎么不坐下,你才是此间的主人,这样显得本宫像是来兴师问罪的一般,坐啊!”穆妃抬手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旁边的位置。
“谢娘娘。”锦嫔落座,这样不按自己预料走的对手真让人不舒服。
穆妃忽然幽幽叹了口气,道:“夭华她如今遇上这等是,本宫真不知该如何向姑母她们交代,木家就剩这么一个独苗了,只怕姑母身子受不住啊!”
锦嫔亦跟着唏嘘,道:“可不是,这样一来林家是彻底的没落了,真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娘娘还请节哀。”节哀这一词用得颇为奇妙,不知是在说夭华夫人,还是在映射她们云家也好日子不远了。
穆妃也不多做纠缠,忽而问道:“这样说来,锦嫔在猎场时与嘉嘉夫人走动得很是频繁?”
“嫔妾正好懂些骑术让嘉嘉夫人赞赏,嫔妾也不过是代陛下尽地主之谊,招待贵客而已。”锦嫔面上谦虚,眼中却难掩得色。
“这样,”穆妃问道:“这样说来,是你带着嘉嘉夫人满营帐的乱跑?”
“娘娘这是何义?”锦嫔脸色一白,“嫔妾年纪虽小,却也是知道分寸的人,我们跑马从未离开过草场,再说舒贵嫔也常常在侧相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