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妃被突如其来的旨意给弄懵,跌坐在地,不知该作何反应,王贤妃忙开口要保,温妃虽然蠢,但是这时候废了温妃,无异于断她手足,多年经营,大半打翻入水。
洛霜玒瞥了王贤妃一眼,道:“贤妃平日处理宫务也是辛劳,手下的温氏、白氏,孤本以为都是聪慧的,却不知是这样不顶用的,你受累了。”
王贤妃也拿不准这话是何意,只得叩首道:“一切都是妾身的本分,应该的。”
洛霜玒起身亲自将王贤妃扶起,道:“是孤疏忽了,贤妃这些天顾着宫务又要顾着孩儿,也是繁忙,红线就暂时抱到青贵嫔这,左不过她在宫里没什么事,离你的雨歇宫也近。”
王贤妃大惊失色,跪倒在地,急得眼带热泪,一手还被洛霜玒抓着,不好磕头,只得抓着他下摆,哀求道:“君上,红线是妾身的第一个孩子,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妾身又是您亲封的一品妃,怎可抱给一个才五品的贵嫔!”
洛霜玒冷眼俯视这张梨花带雨的面容,道:“也是,那给青贵嫔提提位份,为了不辱没红线,爱妃你觉得是正四品婕妤,还是干脆提成青妃?”
秦贵嫔原本安静杵着,突然天降大饼的被这么砸一下,也不敢接,忙跪下推辞,“贱妾无功无德,哪敢越阶受封,贱妾惶恐!”
作为北苑妃嫔,贱妾一称本与她们不相配,今日已经出现在她们口中多次,实在情形险要,须得处处小心,宁可把自己贬到尘土里去,也不要在这里被拿住错。
王贤妃知已无回转余地,可那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不死心道:“君上之令,贱妾莫敢不从,只是自古以来,从无高位妃嫔之子女抱给低位的,贱妾恐此事对君上名誉有碍!”
洛霜这下是彻底黑了脸,甩开她的手,道:“你这是在告诉孤,要给秦氏一个贵妃之位,还是你这贤妃不想做了?”
王贤妃一怔,心知是无力回天,这是在明确警告她,孩子与权位只能选一个。
珝月太后动动手指,才想起佛珠被她扔了出去,蹙眉道:“君上这是在同哀家翻旧账?”
洛霜玒转过头来,道:“是母后要儿臣翻这些旧账,母后心知儿臣是孝顺的,不愿母后为难,才妥协退让,但不是无底线的一退再退!”
珝月太后也板起了脸,反问道:“这就是你的孝顺?”
洛霜玒一撩衣摆,郑重跪下叩首,道:“儿臣只想孝顺母后,只有母后与十弟才是儿臣的亲人!”
珝月太*了握拳,看了眼面无血色的王贤妃,道:“若哀家要抱个帝姬抚养,平日陪伴解闷,君上以为如何?”
洛霜玒不言不语,只直直看着她,倔强的模样令她依稀记起长子模样,终究心疼自己孩子更多些,妥协道:“只贤妃你不许动。”
这是退步了。
“姑姑——”这一声可谓杜鹃泣血,极为悲戚。
珝月太后深深看了王贤妃一眼,道:“有哀家一日,必不会让别人看轻了你,回去后好好收拾,晚上就把垂佑送到青贵嫔那。”这是给王贤妃母女争取了一下午的时间。
又转头对青贵嫔道:“你下午回去准备准备,若委屈了哀家的孙女,就是君上也护不住你!”
青贵嫔温顺应诺,便扶着采菊先退下了,之后白苏燕与温妃由梁雨安亲自看着送入冷宫,连回去自己宫室嘱咐两句都来不及。
事出突然,又涉及宫中阴私,匆忙间白苏燕点了绿腰陪同,温妃也只带了一个荷叶,现下到被她们连累,一块被关进冷宫,两人还在隔壁。
白苏燕与温妃大眼瞪小眼一阵,温妃先哼了一声,甩袖进房里,居然也不大吵大闹。
“主子?”
白苏燕被绿腰一唤也回过神,摇摇头,转而进了安排自己的那一间,说是冷宫其实也没差到哪去,一应家具都有,就是脏了点,旧了点,稍稍收拾还是不错的。
绿腰拿手帕盖在榻上,道:“娘娘先坐会,奴婢去打点水来收拾一下。”
“不了,一起罢。”白苏燕自行脱了不便行动的外袍,开始挽袖子。
绿腰忙制止道:“娘娘是千金之躯,岂能同奴婢一块做这下等活计?”
白苏燕摸了摸凌乱的发髻,才想起自己来的慌乱,头上不过两支钗,一支簪子还在早先的推搡中掉了,转而摘了耳环给她,道:“你拿这个去打点打点,毕竟人生地不熟的,多知道些没坏处。”
绿腰接过后领命去了,幸好带的是绿腰,此刻若带的是冬至,怕夏至得到消息,立时要跳起来,一个不好,惹了不该惹的人,一条小命就莫名其妙没了,至少现在冬至能安抚她,且沉稳,约束住她宫里的人也不难。
绿腰在宫里生活比冬至久,如今境况,论后宫手段,较之冬至,还是有绿腰更便宜自己行事,且比之冷宫,流萤殿至少衣食都不错,冬至夏至在那里过得不会差。
白苏燕拎了水桶正撞上荷叶,看见她,荷叶下意识行了一礼,也难为她拎了个水桶还要行礼。
而白苏燕与温妃被拖下去后不久,不知是气氛缓和令人放松,还是原先被拿住的嬷嬷一动不动,让按着她的两个内监有所懈怠了。
那嬷嬷忽然挣开钳制,吐出口中帕子,凄厉喊道:“娘娘,老奴无能啊,眼看您被王氏这贱人所害,太子之位被她们这对奸诈母子所夺,不能为您们报仇,老奴无用,云小姐,看在同族上,要为太后公子报仇啊——”
两个内监慌忙一个捂她的嘴,另一个也顾不得其他,抬手种种劈在她后脑勺上,却见那嬷嬷身子一软,口中涌出大量鲜血,竟是咬舌自尽了。
两个内监吓得跪倒在地上,动手的那个哭着砰砰磕头,喊道:“奴才不是有意的,奴才只是想让她安静下来,奴才也不知道会这样。”
“谁在门外!”珝月太后身边的流苏眼尖看到殿外一道纤细身影,众人看去,只来得及看见一抹翩飞的裙角消失在门外,看方向是往储秀宫去了。
“太后、君上,老奴这就带人去把人拿下!”流苏躬身请示。
珝月太后却摇摇头,道:“随她去罢。”
王贤妃一脸难以置信,喃喃喊了声“姑姑”,无论瑾月太后之死是否真与珝月太后有关,刚刚那句话若被传开,无异于引得云家与王家对上,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珝月太后却对洛霜玒道:“云二小姐,哀家是见过的,温婉恭谨,品行端正,君上若喜欢,提前召幸晋封未尝不可。”
洛霜玒点头道:“那这次就不必让她再回去了。”
珝月太后接过下人呈上来的佛珠,拨动了两下,又道:“如若有其她能入眼的,就一块封了吧!”
洛霜玒道:“儿臣明白,儿臣前朝还有事务,接下来的事便交由母后处理了。”
“你去罢。”
等紫宸殿里只剩下姑侄两个,珝月太后脸色一软,叹息一声,示意底下人将王贤妃扶起来。
王贤妃却执意不起,只跪着红着眼盯着珝月太后看,珝月太后念了声佛,道:“最是无情帝王家,菲菲。”
王贤妃秀脸苍白,道:“但若生了情,也最是钟情,譬如姑姑与先皇。”
提及先皇,珝月太后一向不动声色的面上,也露出几分伤心,道:“与帝王做夫妻,就该知道这绝非一般的夫妻情爱,你说先皇待哀家好,那你可见先皇身边因为我而少了人?没了瑾月太后,没了哀家,也有其她妃妃嫔嫔,菲菲,哀家劝过你的,一跨入这朱雀门,就绝了你的那些小心思!”
珝月太后当年初入宫里,也曾少女怀春,对未来的夫君抱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头,初承雨露,也曾恩宠无数,恩爱缠绵,一时间为六宫所嫉恨。
当年蜜里调油,为了突显她王氏的独一无二,先皇下旨令宫内无论妃嫔还是宫人,都不许与她闺名有所相似,勒令当时的珍太妃更名,使得温氏大失颜面,成了她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如此盛宠之下,她依然小心谨慎,对上温顺恭敬,对下和善而不失身份,盛宠而不专宠,又有后来的赭衣夫人作对比, 自然显得她千好万好。
珝月太后闭了闭眼,稳了稳心绪,再睁开眼时,已是一片平静,道:“早些回去吧,晚间就改把垂佑抱去给秦氏了,这次是你过分了……等事情过去了,君上松口了,孩子还能抱回来,毕竟从无低位嫔妃抱养高位宫妃子女的先例。”
王贤妃闻言松了口气,叩首道:“贱妾谢太后娘娘指点。”
夜里,梁雨安带了教养嬷嬷与宫人,亲到储秀宫传旨,沧皇点了云瑶池的绿头牌,晋位从正五品嫔,今晚于紫宸殿中侍寝。
云瑶池一脸惊喜地接旨后,在一片或真或假的贺喜中羞红了脸,虽知自己必然中选,却也没想过会提前被翻牌点名,如今也是晕晕乎乎的,这等殊荣。
角落里,吴落英眼带羡慕的看着云瑶池,转眼又不知想到什么,又黯淡下去,一个人默默的回房里去。
梁雨安站在阶上,面带笑容对云嫔说着恭喜,视线却不紧不慢扫了一圈院里的人,暗自记下几个行为怪异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