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王洛霜琦讪讪然地转开眼,不再多话,一齐静观事态发展,白苏燕来得急三火四,此时却看起来没多着急,从容的叩首道:“启禀太后,臣妾方才提审了前朝余孽湘竹帝姬,重刑之下,她受不住终于供出了这位姑姑,他们心知复国无望,便要鱼死网破,将大倾内外都搅得不得安宁,民心尽失,哪怕是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如此丧心病狂!”
那被提来的姑姑原本一脸无辜的样子,还拿眼去向逍遥王一家求助,三人因各自眼神官司没注意到,听闻白苏燕如此一番,顿时怒骂道:“你胡说,帝姬明明已经被你们杀死了!”
白苏燕不答,也不去看她,只定定的看向珝月太后越发阴沉的脸,逍遥王妃,慕容氏扶额叹息一声,咬牙切齿的道:“见鬼,真翻船了。”
贝侧妃也是惊恐不已,这叫暖碧的姑姑可是慕容王妃从家里带来的,平日里也颇为倚重,想起妹妹的叮嘱,逍遥王府还有慕容府,她现在都不敢想。
洛霜琦动作迅速地拉着王妃就跪,三个人本来就手挽着手的,接连不断的被带着跪下,“母后容禀,这暖碧是王妃从家里带出来的,是侍奉了二十多年的老人了,一直以来也是忠心耿耿的,儿臣真的万万没想到她是湘竹帝姬的人,是儿臣失职,请母后降罪。”
慕容王妃也乖觉,跟着磕头请罪,“暖碧是当年长公主们入京途中买下的几名婢女之一,后来拨给臣妾的母亲,这人又素来勤快稳重,臣妾的母亲就让臣妾带上,也好搭把手,是臣妾无能,不能识别奸诈小人,请母后降罪。”贝侧妃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惶惶然的跟着磕头。
珝月太后冷笑道:“哀家还说呢,这湘竹帝姬最是心思深沉,如毒蛇一样潜伏了十多年,怎会雷声大雨点小,居然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实在是让哀家佩服不已。
哀家当年原想将你们这些余孽统统给管束起来,稍有不对全部处死,但先帝仁慈,以为教化为重,认为无论是大倾还是大越都是华夏子民,过个二三十年,百姓安居乐业,自然不会想着复国这样虚无缥缈的事。
为此还命皇室宗亲做出表率,收留前朝无处可去的内监宫女,你们好得很,妄负皇恩,合该株连九族,你们心中可准备好了?”
白苏燕出声阻止,道:“太后请息怒,如此一来,岂不是让贼人们称心如意……”
暖碧嗤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最后是扬天大笑起来,“家人、我们哪里还有家人?他们统统都被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给杀光了,我们哪里还有家人?我的母亲被你们所谓的仁慈皇帝关在冷宫里,被那些士兵百般蹂躏。
我母亲本想一死了之,但为了生下我,我母亲在兰芷帝姬的护佑下,忍辱负重、饱受折磨,我本来应该是同你们一样,是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现在却要跟在你、就是你,低眉顺眼、奴颜婢膝,你叫我如何不恨!
还有施仁义一家,通敌叛国,就算现在改姓顾了又怎么样,大祭司让神降罪给他们了,让他们一家病入膏肓、断子绝孙,我看得很高兴,他们活该,你们也活该!”
洛霜琦将扇子拢在一块,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道:“本王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啊,感觉好像有点喘不过气来、还有点晕?”
慕容王妃急忙搀扶住他,连声呼唤:“王爷、王爷你怎么了,你这贱人对王爷做了什么?”暖碧冷笑着不说话,一张嘴要咬舌自尽,白苏燕掐住她下巴,加上这又是个技术活,只咬破了一点皮。
“夏至,你给逍遥王看看。”
夏至领命上前为逍遥王把脉,过了一会,又换了一只手,洛霜琦看她左手换右手的,一副凝重的模样,粗喘着气问道:“本王是不是马上要去见父皇了,可本王舍不得爱妻你啊,以后就你一个人,还好贝侧妃今年入门,可以陪你嗑嗑瓜子,吹吹牛皮,你也不用嫌本王烦了。”
慕容王妃急得嚎啕大哭了,动情的道:“王爷别说这样的丧气话,你要是不在了,臣妾也不想活了,王爷您被丢下臣妾一个人啊——”
贝侧妃在旁也是频频抹泪,她倒不是有多爱洛霜琦,只单纯自怜自艾,这才刚入门没两个月呢,就要守寡,又是嫁的皇家,以后连改嫁都是痴心妄想,她怎么这么命苦呢?哭得也是越发的伤心。
夏至放下逍遥王的手腕,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淡些,“请王爷王妃放心,王爷龙精虎猛,身强体壮,并没有什么大碍。”
逍遥王一家皆是一愣,慕容王妃更是觉得丢脸的很,把洛霜琦给推开,掏出手绢来擦拭泪痕,贝侧妃也是呆愣愣的,一时反应不过来了。
洛霜琦尴尬地抹了抹不存在的冷汗,清了清嗓子,问道:“那你刚刚左手换右手的,诊那么久做什么?”
夏至道:“奴婢只想着依贼人心狠手辣的脾性,绝不会手软,怕奴婢医术浅薄不能查证,所以久了些。”
洛霜琦展开扇子快速地扇着,道:“你这丫头行不行啊,不会没诊出来吧?”夏至垂首不语。
被逍遥王一家一打岔,原先还怒不可遏的珝月太后反而稍稍缓和了神色,冷静了许多,道:“罢了,丝绦你带着逍遥王与王她们到东配殿暂做休息,请秦太医过来为逍遥王好生诊一诊,今日之事,你们也是无心之失,上一辈人的事不该祸及你们这些孩子,你们可听明白了?”
“是是是,”洛霜琦答得飞快,“子不言父之过,儿臣明白的,儿臣回去后也会管好慕容氏和贝氏,她们敢瞎说一句,儿臣就一块休了。”
慕容王妃也没在这时候闹,小事上哪怕有些小任性王爷也都会依着她,可大事她绝对是听王爷的,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逍遥王一家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互相搀扶着随丝绦离开了眠月殿。
白苏燕看着忽然一脸灰败的暖碧,似乎刚刚的一通叫喊花光了她所有的气力,而关侧妃已经是瘫软在地上了,气息短促,好像下一秒就会断气,闭了闭眼将心中不该有的杂念抛开,叩首道:“太后,法不责众,如先帝所说,无论现在是大倾朝还是大越朝,皆是炎黄子孙,何必分清你我,现在更多的是想安分守己好好过日子的平民百姓。
如湘竹帝姬、暖碧这样的都还是少数,请太后仁慈以待,以免亲者痛仇者快,反而让奸人达到了目的。”
珝月太后快速拨弄着念珠,待心平气和下来了,才颔首道:“你说得在理,但对这些妄图颠覆我大倾的贼人,哀家绝不姑息,流苏,将暖碧押入司正司,哀家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从她嘴里掏出其她同谋的名字,然后命御林军与巡防营火速捉拿下狱候审!”
诺。”
一个人的意志如果不够强,往往他/她自杀时的勇气也只有那么一次,暖碧现在就是这样,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咬破舌头,那样太疼了。
珝月太后瞟了眼关侧妃,刚偷偷抬眼偷看的关侧妃马上将头埋下,话也不敢多说一句,白苏燕对她有些同情,有心想说什么看珝月太后眼底又涌上的怒意,生怕自己说得越多,反而害了关侧妃,故而静观其变。
“妍妃,按宫规,如关侧妃这般不守妇道、秽乱后宫,为我皇家蒙羞的该如何处置?”
白苏燕心有不忍,却还是老实答话:“按宫规,若是宫妃,立即褫夺品级封号,打入冷宫,问罪母家,且族中自此三代以内的女儿不许参选;若是一般宫女内监,杖责三十,若死弃尸乱葬岗,若活者,伤好后,马上净身赶出宫门,不复录用。”
珝月太后冷眼看关侧妃双肩颤动,又不敢哭出声的可怜模样,道:“你倒是幸运,这宫规都是冲着妃嫔宫人去的,你好歹算是我皇家媳妇,按宫规,哀家还奈何不得你了,你不笨吗?”
关侧妃死命摇头,她先前病得迷迷糊糊的,被暖碧一说,又想着暖碧是王妃的人,为了妹妹的前程,她居然鬼迷心窍的居然就答应了,她……
白苏燕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让自己尽力漠然的说话,“太后,臣妾有一小计,即可全皇家颜面,也可将此事悄无声息的抹过去,还请太后容禀。”
珝月太后点头,白苏燕才缓缓道来:“雨安王无情无义、不忠不孝、篡位谋逆,其侧妃因一边顾念夫妻之情,一边又不愿辜负君恩,如此两难之下,心思郁结以至于卧病在床。
逍遥王夫妇看她可怜,念及她实在无辜,多加照拂,关侧妃以为唯死才能两全,故而后来拒绝延医问药,弥留之际求逍遥王关照母家。
暖碧以为是自己未能好生照顾好关侧妃,愧疚之下愿为关侧妃守灵三年,以示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