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华夫人瞥了她一眼,歪了歪头,笑容可爱,道:“你猜?”说完又回到那面无表情的模样,这变脸速度令人叹为观止。
落霞拿不准这位主子的心性,加之她嘴上功夫不如手上的厉害,只得埋头给夭华夫人续满茶水,小心的道:“娘娘,您晚饭还什么都没用呢,奴婢要不让人去煮碗香菇野鸡肉粥?”
夭华夫人接过茶,抿了一口,道:“弄清淡些,再让小厨房炒几个菜,别放盐。”
“诺。”
夭华夫人今天自回来后,就趴在小榻上,一动也不动的,若不是能看见她偶尔眨动的美眸,微微起伏的胸口,跟樽美人雕似的。
猎场这边没什么鲜蔬,都是临时采摘的菌菇、野菜,夭华夫人提了筷子夹了几根菜放进嘴里,也没细尝,实在是这三天大鱼大肉的吃得她直反胃,一天没吃东西了,此时此刻反被这些寻常的鲜蔬勾起了馋虫。
用了一碗多点的香菇野鸡肉粥,几样配菜可以说是一干二净,夭华夫人才觉得腹中有了饱腹感,放下筷子在落霞等伺候着漱口,捧着一杯热茶,她悠悠问道:“灵泉公主的夫婿定下来了吗?”
落霞回道:“听闻娘娘刚走后不久,就定了。”
“舒贵嫔呢,她还是下楼了?”夭华夫人抿了口茶水,双眸舒服得眯了起来。
落霞有些吃不准她的意思,道:“娘娘说笑了,这开席了,舒主子自然该去赴宴的。”
夭华夫人慢慢地饮下半盏茶水,道:“也是,她晚上总要回营帐里去睡觉的,怎么可能一辈子都待在那座高台上。”
落霞她们也听习惯了夭华夫人的神神叨叨,自从几次三番被她看穿心思,一开始她们几个还会在意,打起精神关注,往往又没什么事情,久而久之的,就当是她在自言自语了,听过就算了。
夭华夫人放下空盏,又躺回到榻上,还是原来的姿势,右手垫在螓首下,左手搭在右手上,“不知道悠然王知道自己突然多了个媳妇,会是什么反应,听说琼太妃很宠这个儿子的。”
而被夭华夫人念叨的悠然王洛霜璃此时在待凤宫里,结结实实的打了两个喷嚏,惊得琼太妃一叠声的让人传太医。
洛霜璃忙拦住,无奈的道:“母妃,我只是鼻子痒痒,打两个喷嚏,您别一惊一乍的,孩儿都怕您给自己吓出病来。”
琼太妃这两天一直心惊胆战的,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神经紧绷,不过三天硬是把自己折腾得面白如纸,人都瘦了一大圈,额头还贴着两块膏药,此时此刻又眼泛泪花,凄楚的道:“儿啊,娘就你这么一个命根子啊,你要是没了,让娘怎么活呀——”
洛霜璃暗自无奈,自己母妃每次一病就跟个孩子一样,嘴上还劝慰着道:“母妃,您想什么呢,儿子这不好好在这吗?来,我们再吃一勺饭,母妃,今儿还有您最喜欢的得意汤,马上就端上来了。”
琼太妃咽下口中的饭食,抽噎着道:“儿啊,是娘害了你啊,不该拦着你不让你跟着去猎场的,现在在陛下身边还安全些,不用现在要你陪着娘在这宫里等死。”
洛霜璃又夹了一筷子芹菜喂进琼太妃的嘴,“母妃不必忧虑,儿子也知道您是怕这次来使不怀好意,怕儿子出事,儿子都明白,再说了就算儿子这次跟着去了,您在这京城里,儿子也放心不下!”
“娘没白疼你,”琼太妃落下欣慰的泪水,“可是这叛军都到宫门口了,娘都一大把岁数了,合该随了先帝去了,可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日子,如果你现在在猎场行宫,娘马上就一条白绫裹了跳井,绝不拖累你。”
“母妃,您这说的什么话,什么死不死的,拖累不拖累的,我们母子俩一直相依为命,您要是去了,儿子一人孤零零在这世上,您让儿子可怎么活?”
“这也是啊,”琼太妃一想到如果自己去了,儿子孤单单一个人,连个知冷知热的人也没有,“这样,反正你也十三了,也到时候了,要不把如梦放你屋子里,她年纪比你大,人也稳重,有她在,娘也放心些。”
洛霜璃这下是无语了,舀了一勺饭喂到琼太妃嘴边,一勺接一勺,动作越来越快,力图堵上她的嘴,待一碗饭用完了,亲手舀满了一碗得意汤,喂了小半碗,才道:“母妃您放心,不过是小打小闹,禁军御林军还有残余兵力守卫宫墙,再说了太后都还在宫里,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琼太妃嗯了一声,扶着头靠回到枕头上,转而又猛地坐起来,道:“不成,万一真到绝路了,叛军想学曹操,来个挟持少帝号令天下的,那我们母子二人可就要成了史册上的千古罪人了,呜呜呜~~~”她拿帕子捂着脸,哭倒在儿子身上。
洛霜璃默默抬头翻了个不太显眼的白眼,伸手接过如梦递来的帕子,一面抬起琼太妃哭花了的脸,为她净面,一面还要继续哄着,“母妃事情还没到那么糟糕的地步,再说了还有大皇兄呢,再不济还有个病恹恹的二皇兄,我才轮不上,再说了宫里这么大,儿子人小随便往假山洞里一钻,他们还不一定找得着。”
“什么二皇兄,没有二皇兄,你二皇兄早死了,”琼太妃也不在意自己情绪激动下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抹着眼泪,“对了,你说得也有道理,要不咱们先去御花园看看地形,最好有点水,撑得久,万一他们点火……”
“母妃,你刚刚说什么?二皇兄他怎么了?”
琼太妃一愣,拿帕子捂住嘴,心虚的撇开眼,道:“啊,你二皇兄不在他自己的封地上好好的吗,能出什么事。”
洛霜璃挥手让伺候的内侍都退下,认真的道:“母妃,这事可大可小,您可不能乱说!什么叫二皇兄早死了,您说话啊!”
“我、哀家刚刚情急乱说话,儿子你就当没听见了,”琼太妃转过身去,端起母亲的架子来,“哀家困了,想休息,皇儿你也不用再这伺候了,下去休息罢。”
洛霜璃起身剑眉紧蹙,问道:“这事陛下知道吗?太后她又知道吗?”
“哎呀,这事哀家也说不好,你可别出去乱说,”琼太妃见他要走,忙拉住他的袖子,“真是,你说这倒霉催的事怎么就被哀家给撞上了,你坐下、坐下!”
洛霜璃勉强坐回去,还是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琼太妃打着哭嗝,一摊手道:“这事不是哀家想瞒着,是真的没凭没据的,哀家也不好拿到场面上来说呀,再说了,你二皇兄母妃也是个可怜人,好不容易一次生了俩,还顺道子女双全,凑了个好字,又是龙凤呈样的吉兆。
但是她心思重,偏偏瞒了下来说自己生的是两个儿子,后来有一个十来岁的时候,泛舟游湖见着一小孩掉水里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居然自己亲自去救人,结果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
佑安王为了救落水孩子而溺亡的事,洛霜璃幼时也耳闻过,“我大倾双胞胎是尊享同一个排行的,你不说得二皇兄不会是早去的佑安王吧?”
琼太妃将沾满涕泪的手帕扔到一旁,又从袖口暗袋里摸出一块崭新的,随口应道:“哀家刚没说清楚吗,龙凤呈祥,生得龙凤胎啊!”话一出口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又失言了,拿帕子掩住脸,背过身去,“哀家什么都没说啊,你刚刚什么都没听见,听到没?”
洛霜璃右手握拳瞧了瞧额头,道:“母妃,您都说到这里,就干脆就全说了,反正如你所说,都这样了,万一叛军成了,这事您带到底下去说给阎罗王听吗?”
“呸呸呸,说得什么话,诸天神佛仙人,可别跟他一个孩子斤斤计较,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母妃,您别打岔了,您到底是怎么知道二皇兄,不,雨安王他是女儿身的?”
琼太妃抓了抓后脖子,道:“哀家也是有次撞见她来了葵水,把衣摆都弄脏了,哀家以为她是惹了什么风月债,偷偷跟上去……看见的,光明正大看见的!”
洛霜璃将脸埋进自己手掌中,凭他对自己母妃的了解,这么大声强调肯定不是大大方方的看的,估计又是偷偷摸摸做贼一样偷窥来的,也是服了自己母妃这难登大雅之堂的小爱好,她到现在都没出事,也是天赋异禀了。
琼太妃看儿子这样,也觉得自己的小爱好颇是让人一言难尽,翼翼小心的拍了拍洛霜璃的肩,道:“儿子,你娘我就这么一个小癖好,再说了也没出过事,你就放心吧!”
洛霜璃抹了把脸,道:“母妃,您先好生在宫里,午睡,孩儿先去禀明太后,再说了,您到现在没出事,是运气,还有幸好外公他老人家、大舅舅、二舅舅、三舅舅等等一连串的舅舅,都不是混子,您才腰杆这么硬气,几次被抓住看在这一串人的份上,也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