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夫人这边结束得出人意料的快,白苏燕这边却是碰上了刺头——昭昭。
昭昭看起来有些狼狈,鬓发散乱,只红着一双眼盯着她看,白苏燕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转开眼,道:“听温玉夫人说了,你有事想同本宫讲,是何事?”
昭昭讥笑一声,“燕燕呐,你真的觉得你自己藏得很好吗?其实静静是被你害死的,你知道吗?”
白苏燕藏在袖里的手不禁握成拳状,掩饰住颤抖,用平静的口吻道:“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静静,本宫不认识。”
昭昭不再蜷坐成一团,缓缓起身,走至栏杆前同白苏燕面对面,道:“娘娘,您还真是无情呢,你真不想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苏燕:“有话便直说。”
“娘娘你终于承认了,”昭昭懒懒地靠到栏杆上,“其实啊,你们的手段真的很拙劣呢,我猜那几天里你有非离开不可的理由,而替代那个人,她太乖了,太符合一个丫鬟的样子了,可她不符合‘燕燕’的样子。
‘燕燕’看起来毕恭毕敬的,却是极不安分的,即使收敛了,也是如竹如松傲骨难折,‘燕燕’总是试图在找什么,而那个替代你的人,她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就怕给你添麻烦,却在无形中给你添了最大的麻烦。
我猜木归宜应该早就有所察觉,甚至说她是默许了你的作为,到后来连最蠢的静静都发觉不对了,你猜她发现以后,那个代替你的人为了保守秘密,会做出什么事来?”
白苏燕心中一震,稳了稳心神,转身道:“你就是为了说这些没用的,那本宫没时间听。”
走出几步后,昭昭慌忙喊住她,“白苏燕,你就算不在乎静静的死,你难道不在乎是谁杀了她吗?不在乎那个人为什么要杀了她吗?”
白苏燕脚步仅顿了顿,“本宫现在不想听了。”
“白苏燕——”昭昭凄厉的尖叫声被她甩在脑后。
拐过弯,绿腰快步跟上,小声道:“娘娘,若真是‘氐貉’中人做的,绝不会否认。”
“本宫知道,”白苏燕蹙了蹙眉,“只昭昭此人,不晾她一晾,她总不肯说实话,你们看好她,就算她自己哭着喊着求着要见本宫,也放着不管,等她彻底没余力刷小心思了,给她纸笔让她把想说的都写下来。”
“诺。”
出了监牢隔壁是临时整出来的停尸房,夏至已经将窈室林的尸体查验的差不多了,见她来了,屈膝揖礼,“给娘娘请安。”
白苏燕开门见山的问道:“可查出了什么?”
夏至道:“窈室林是服毒而亡,她应该是将毒药藏在了牙缝里。”
白苏燕奇怪的看她一眼,“可本宫拿下她的时候,直接卸了她的下巴,已经仔细检查了她每一颗牙齿,没有发现第二颗药。”
夏至垂首道:“听娘娘这样说,那请娘娘仔细回忆,窈室林后来可做了什么匪夷所思之事?”
白苏燕抬起自己被包扎过的手,“她咬破了我的手指,跟这个有关吗?”
“娘娘受伤了,”夏至一脸关怀的捧住白苏燕的素手,“请容奴婢帮娘娘先查验一下伤口。”
白苏燕的伤是荷叶拿了帕子临时裹了一下,也没什么时间去想伤口的事,夏至小心解开手帕,帕子上全是暗红的血渍,被咬破的口子还在汨汨往外渗着血,都快半个时辰了居然还未止住血。
“这……”
“看到娘娘的伤口,奴婢是明白了,”夏至有些急切的出声打断她的思路,“奴婢听闻流国那边有一种毒药涂在牙齿表面便会凝结成一层薄膜,若寻常吃喝并无影响,可一旦碰了一点血,血液会腐蚀了那层膜,毒药就会起作用,瞬间杀人于无形。
而娘娘的伤口一直血流不止,便是因为不小心沾了毒物的缘故。”
白苏燕看了看自己拇指上的伤口,也不太在意,“这样,居然还有这等奇妙的毒物。”夏至小心替她处理伤口,抹上药粉,白苏燕也没什么感觉,看血慢慢止住,伤口用纱布包上。
绿腰去门口接过一叠卷册,回来奉上,道:“娘娘,奴婢刚命人调了窈室林的详细资料。”
白苏燕吩咐道:“你仔细看看罢,虽然本宫觉得明面上的可能没有破绽,或者原来的窈窕在走出家门的时候就被这个窈室林给替代了,所以这么多年了,没有人觉得哪里有不对,包括太后也没能察觉。
等等,‘窈窕’的同乡呢?宁城不会就招了‘窈窕’一个人,宫里应该会有人认识‘窈窕’的,绿腰你和……冬至呢?尚服局和尚宫局的还没扯皮完吗?
那绿腰你顺路去看看,要是冬至那差不多了,把童司籍提来,本宫有话要问她。”
“诺。”
冬至那头,几人把该招的都差不多都招完了,正在整理几人的口供,好呈交给珝月太后过目,正好顺路将童司籍一块领过来。
见她们来了,白苏燕开门见山的对童司籍道:“你掌管宫人名册,那想来对每个人的资料不说了如指掌,也该八九不离十了。”
童司籍跪了半天,膝盖又疼又麻,勉强扯出笑容叩首道:“奴婢不才,就这记性还好。”
“那好本宫问你,六年前,自宁城来的宫女太监有几人?现在都在什么地方任职?”
童司籍稍稍回忆了一番,道:“六年前,自宁城共招了宫女二十七人,内监十人,中间病死了九人,剩下了宫女大多在北苑伺候,啊,司衣司的燕儿就是宁城出身的。”
“将燕儿提来。”
燕儿被带来时,一脸痴傻,被内监摔在地上也没反应,白苏燕看她这样,问道:“这是怎么了?之前本宫见她还是好好的。”
内监拱手道:“奴才也不知是怎么了,温玉夫人审完后她就这样了……另一个叫画眉的看着也疯疯癫癫的。”
白苏燕与夏至对看一眼,夏至摇了摇头,人脑是最复杂的东西,不是摸脉就能摸得出来的,白苏燕无奈,试探的喊了两声,“燕儿,燕儿,本宫听闻你出身宁城,你可认得窈室林或者说是关关?”
燕儿没有反应,白苏燕道:“你若是认得关关,说出你知道的,本宫保证半个月后你能提前出宫返乡,如何?”燕儿抬眼看了白苏燕一眼,又垂下头去,不言不语。
绿腰在旁帮腔道:“燕儿,你本是罪人,眼下娘娘亲自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你不珍惜?还是说你怀疑我们娘娘亲自承诺你的,是在哄骗你不成?”
燕儿这才有所响应,道:“关关,我认识,可她和别人私奔了,然后就又来了个关关。”
看她傻瓜一般,白苏燕也不计较她言语上的得失,指着窈室林的尸体问道:“那这个是你认识的关关吗?”燕儿看了眼,否定了。
白苏燕颔首道:“将她放回去罢,燕儿你回去后收拾一下,准备半个月后出宫。”
“娘娘,”燕儿的原本死寂的眼忽然亮了起来,热切得令人毛骨悚然,“那黄莺呢,我能把这次的机会让给黄莺吗?黄莺有了孩子,反正就差三个月她就满二十五了,娘娘,我可以吗?”
白苏燕一惊,这燕儿分明已经是疯了吧?
冬至道:“黄莺本就在名单上,不用你相让,你退下罢。”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太好了!”燕儿喃喃的念叨着,草草磕了个响头,磕的脑门红彤彤的一片,不等白苏燕反应就直接起身摇摇晃晃的往门外走去。
白苏燕有些担心,嘱咐将燕儿提来的小内监,道:“你跟着她,务必看着她平安回到自己房里。”
绿腰犹豫的道:“娘娘,看这丫鬟似乎是疯魔了,她的话,可信吗?”
白苏燕道:“除了燕儿也还有别的人,童司籍。”
童司籍刚就一直躲在那拼命回想,忽然被点到,现在也是张口就来,“回娘娘的话,司衣司的夏荷也是宁城人,还有蒹葭堂赵嫔小主身边的芦苇,银妆堂张良娣身边的玛瑙,还有……”
白苏燕挥手打断她的滔滔不绝,“宣夏荷,其她人回头本宫亲自去拜访。”
夏荷是被抬上来的,看起来也不比燕儿好到哪里去,她受了私刑,腰臀处全是血,脸色苍白,唇角还凝着一缕干涸的血丝,勉强抬起上半身,双手合十,额头轻触手背,气若游丝的道:“奴婢夏荷见过妍妃娘娘。”
白苏燕其实一直想不通这俩丫鬟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把崔嬷嬷杀人的事情捅出去,还搅得后宫上下都知道了,满城风雨的,道:“本宫问你,你可知罪?”
夏荷躺在司正司潮湿的牢狱里就想通了,是自己急躁了,其实就算黄莺被吊死,她和秋穗只要三缄其口又哪来今日之祸,惨笑道:“奴婢知罪,奴婢不该背后乱嚼舌根,做事凭一时冲动,今日的局面全是奴婢引起的,奴婢愿领罪。”
白苏燕:“你是哪里的人?”
夏荷不明白妍妃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但还是老实的回话,“奴婢是扬州宁城人。”
白苏燕示意她看摆在另一头窈室林的尸体,“那此人你可认识?”
夏荷由两个内监抬着靠过去,她以为是惨死的银桂,撇着头不敢去看,在夏至催促下才强忍着内心的恐惧转头去看,而入眼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仔细回忆了一下,“奴婢不认识。”
夏至道:“你可看仔细了?”
“奴婢确实不认识。”
夏至:“这是窈室林,也是宁城人,本命叫做关关。”
夏荷惊讶道:“她不是关关,关关长得比她漂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