氐貉原本是洛氏先祖身边的一支影卫军,近身守护,直接受命于君王,一开始不过二十八个人,却个个有以一敌百之能,乃天子爪牙。
洛氏入主中原后,氐貉规模一代一代壮大,成了一支不容忽视的暗中力量,不再是天子影卫,悄无声息间渗透他国,凭一人可瓦解一城,为洛氏称霸之路上,清除数座固若金汤的军事要塞。
第一次走进这座地下城,白苏燕散着长发,一袭素衣,一步一步走在祭台的青石阶上,像是上战场时的一往无前,又像是宿命的港口,终究要回到这里。
而在那高高的石阶尽头,男子戴着狰狞的青铜面具,同样一袭素衣站在那,挺拔如松,一双温和的眼透过面具看着走来的女子,流露出七分坚决,又有三分悲惋。
氐貉的护法在人后永远戴着狰狞的青铜面具,组织里的中下层都无法探知他的真容,而今,氐貉的首领是她的哥哥,白洛雁。
白苏燕踏上祭台,在白洛雁身前对着他屈膝跪下,一旁的祭台侍女端着三个青铜酒爵,一者清水,一者朱红,一者浊酒。
白洛雁端起清水,问道:“你可愿自此忘却前尘,不论江山繁华抑或山河凋敝,发誓永世效忠追随吾主,绝不背叛,否则天地难容,生受凌迟,死堕无间,不得超生。”
“我愿意。”
白洛雁以指沾水,轻弹在她眉间,如此三次后,将清水倒在她身后,意为了断前尘。
端起第二樽酒爵,白洛雁迟疑了片刻,再问,“你可愿自此忘却前尘,不论江山繁华抑或山河凋敝,发誓永世效忠追随吾主,绝不背叛,否则天地难容,生受凌迟,死堕无间,不得超生。”
“我愿意。”
白洛雁以指沾了杯中之血,在白苏燕眉心画下一抹绛红,放下朱红再拿起浊酒,最后一次相问,他的声音有些难以控制的沙哑,“你可愿自此忘却前尘,不论江山繁华抑或山河凋敝,发誓永世效忠追随吾主,绝不背叛,否则天地难容,生受凌迟,死堕无间,不得超生。”
“我白苏燕在此立誓,愿追随效忠主上,此生此世,绝不背叛,若违此誓,天地难容,生受凌迟,死堕无间,不得超生,皇天后土为我共鉴。”接过酒盏,干净利落的一仰头,浊酒烧喉,今日起,她便是“氐貉”的一员。
“氐貉”内里分一主,两护法,四堂掌八部,一主自是大倾之主,左右护法一者在明,原来指白家家主,掌白虎、玄武两堂,另一者在暗,乃大倾之主的贴身暗卫,并没有固定之人,历代是氐貉中武功最高者,掌青龙、朱雀两堂。
四堂中,青龙医药,白虎经营,朱雀刺探,玄武演武,四堂底下又各掌八部中的其二,八部即乾天、坤地、震雷、巽风、坎水、离火、艮山和兑泽。
很快,白苏燕接到了她在氐貉的第一个任务,潜入木府,接近木归宜,确认真假,并拿到木府勾结大越的证据。
要接近木归宜,有个先决条件,她不能看起来太“老”,要知道木归宜今年不过十二岁,身边的丫鬟虽说要老城,却不是说年纪也要大。
尤其木归宜这般家世,身边的贴身侍女日后多半是要给小姐当陪嫁的,年纪当然不能太大,且木家骅对外一直自诩清廉节俭,府上洒扫仆妇不缺人,也从不到外采买。
易容术,当初夏至学时,白苏燕看着有趣,也跟着学了点,现下倒不用从头开始,现在麻烦的是改变身形,让她看起来像是个十来岁刚出头的小丫头。
缩骨功,严格讲是缩身法,运用内力缩小骨头之间的缝隙,使之有顺序的紧密叠排,这种功法多是幼年时便开始修炼,因为幼儿的骨骼最是柔软,且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有所成效,至少有个十几年的光景。
白苏燕今年已经16岁了,骨骼自然不能和幼儿相比,除此之外,她至多只有一年的准备时间。
青龙堂堂主是个中年文士模样,讲话亦是慢条斯理,“若想速成,佐以药物,并非不可能,然而既是速成,便要付出代价,三十岁以后,每逢阴雨,你的关节就会感到针扎般的刺痛感,四十岁后,全身骨骼便会疏松,五十岁后就只能瘫卧在床,当然,若是保养得当,可能也不会瘫。”
讲完后青龙堂堂主看了眼脸色发白的白苏燕,“该如何行事,你自己考虑清楚,我给你两天的时间。”
白苏燕并没有走出青龙堂太远,只是沿着墙角慢慢地走着,心思却飘了很远。
木府从上次的情势看,里面的严格管理堪比大内,这其中又渗透了多少大越叛逆,就算是“氐貉”派出的人手竟也折了十之七八,剩下的职位偏远,也打探不到什么。
原本有一人,熬了十来年,终于熬成木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不想还是被看出了破绽,临死前传出一条重要消息——木府与大越叛逆勾结。
更重要的是四年后避无可避的选秀,今年洛霜玒以父皇新丧不过一年,该为父守孝,不宜大肆充实后宫,免了选秀,可四年后的大选却没有理由,而四年后,木归宜16岁,正在入选之列。
前朝后宫从来都是紧密相连,木府乃开国功臣,林茂后人,林氏不知何因一直都子嗣艰难,到了林老太爷这辈,兄弟两人竟是一个儿子也没有,唯木夫人这一滴血脉,父辈之中的近亲,不是去世便是没了联系。
无可奈何的招赘,便是木家骅,林氏毕竟是功臣之后,他家唯一的嫡女参选,不看佛面看僧面,就算这唯一的女儿家没什么出挑的,只要无甚大错,也该中选或者嫁入宗室世家,更何况这唯一女儿还是样样出挑的才女。
木府的消息不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们知道的有限,而这木归宜,到底是不是原来的“木归宜”,大越会不会已经狸猫换太子,将大越皇室血脉理所当然的送入大倾皇帝身边。
木归宜除了逢年过节随女眷入宫请安,私下里也就上次偷跑来拜访他们兄妹,平日里可以说是小院深闺,与世隔绝,这样若是被换了,有谁能察觉?
大越能派一个荼蘼帝姬混入白家,焉知不会有另一个?
“你没必要为这种事去冒险。”即使戴了面具,白苏燕也能感觉到兄长的担忧。
“兄长,你我皆知,这事“氐貉”里大有人手来做,”白苏燕垂下眼看着自己十指交握在一起的双手,一点点收紧,“但是这事我想去做,这是沧皇给我的机会,给白家的机会,或许也是归宜的机会。”
母亲在时,与木夫人交好,两家走动还算频繁,他们兄妹见到木归宜的机会也比旁人多,对于木归宜他们感情也是复杂。
木归宜被管得严,京中少有能走动交好的人,第一次见到小姑娘,就是一个可爱圆润的娃娃坐在廊下愣愣的看着天空,小小年纪的竟透出几分孤单与寂寞。
那时白洛雁笑着上前,“这是哪来的小仙子,这样可爱。”
她回过头来,眼中没有见到生人的谨慎或害怕,反而是终于见到老朋友的欣喜,她说,“哥哥,我是归宜,我们在梦里见过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