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长孙厚气喘吁吁的回到庄园,才被下人告知公子来了,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急忙赶过来了,待他走进屋子,发现屋内还站着另一个人,定睛一看,此人年纪轻轻,仆人打扮,长孙厚看他的的模样似乎有些印象,不就是庄园内的一个管理马厩的马夫嘛,来不及多想,就向李跃报告起情况来。
“厚山先喝口水,歇息一下,个中情况我也知道一二。”长孙厚的字叫厚山,云莺已经端了一杯清茶过来,递给长孙厚。长孙厚没有推辞,喝了些水,镇静了一些,然后就一五一十的讲述起来。
李跃听完之后,默不作声,原来此事还要从李适之升官说起,这里距离终南山不远,坏境优美,土地也很肥沃,一般情况下玄宗是舍不得赏赐给官员的,但是李林甫跟李适之不同,一个是皇帝最喜爱的大臣,另一个是皇亲国戚,玄宗才会大方的赏赐出来,而李林甫当时已经知道自己即将得到这块肥地,所以就提前许诺将这块地交给四女儿李静月,结果李适之横空出世,插了一脚,李林甫也不会管这档子事情,皇帝赏多少就多少吧,皇恩浩荡,这点利益算不得什么。不过李静月被娇宠惯了,大小姐脾气,心中一直惦记着原本六百亩的土地变成了一半,就这样无赖般的一点点的蚕食霸占李跃家的良田。
“厚山无需多虑,这个马丁我觉得挺机敏的,以后就让他跟我了,至于李家四小姐的事情嘛,你挑选几个经常跑山的佃户,分成两班,日夜轮换蹲在田边,一旦发现情况,就多带些人把这些”恶贼“给我抓起来,封了他们的嘴,听我发落就是了。”李跃吩咐道。
“清风是准备在这里常住吗?我听父亲说清风诗乐双三甲,可喜可贺啊,距离上元节不足十日,面见圣上不是儿戏,清风也得做些准备,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长孙厚像个长兄一般,关心着李跃。
“厚山为庄园日夜操劳,也当保重身体才是,今年上元节回长安过吧,叔伯平日里也很想你。”
李跃握着长孙厚的手,感受到了长孙厚的爱护,自己从小任性顽皮,闯了祸要么是长孙秉德在父亲面前替自己遮掩,要么就是长孙厚帮自己担待,虽然年长自己几岁而已,却是典型的少年老成,很早的就懂事了,所以在李跃的心中,把长孙厚当做亲兄弟来看待。
两人叙旧了一番,长孙厚就去安排抓贼的事情了,既然李跃有了定计,他也总算是不用为了这件事情忙的焦头烂额了,而且他对于这种事情处理起来还真是没有头绪,动脑经,耍计谋的事情,还得依仗这个从小调皮的小公子。
屋内,李跃知道将事情交给长孙厚,这抢田事情不出两三日就会有找落,骄悍的女人一般情况下都是没脑子,而有点小聪明又骄悍的一般都没耐心,所以李跃有把握,就等着宰相府的四小姐上钩了。
就这样李跃一边等待着长孙厚那边的消息,另一边却在忙活着更重要的事情,重生的生活李跃已经完全适应,那么接下来李跃就不得不为未来而担忧,现在的唐朝可以说是中国封建社会最繁华昌盛的时代,用后唐的一位名人的话说就是气盛而微,李跃不仅仅要考虑十二年后的安史之乱,他更担心的事情,乃是自己家族的安危,历史上,再过六年,也就是天宝五年的时候,父亲李适之被贬,接着就被李林甫派去的人恐吓,然后遗憾自杀,如果不知道历史,谁也不会想到,现在风光无限的李家会遭此大难,但是命运之神既然对自己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穿越到唐朝,来到这个家族,无论是保护自己,还是保护这些关心爱护自己的至亲,李跃都必须开始做准备了。
血光之灾,灭族之祸,五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但是每过一天这个灾难就会临近一天,李跃已经好几次在半夜里惊醒,似乎看到了父亲李适之含恨饮下毒酒,母亲不愿独生随父亲离去。。。。。。
摒弃掉脑海中的杂念,李跃重新开始整理头绪,每日纵酒享乐是逃避不掉现实的,历史的残酷性,就像已经在生死薄上勾上了自己全家的名字,不行,一定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李跃握紧拳头,眼神囧囧的望着漆黑的夜晚,陷入沉思。。。
“吱呀”。第二天一早,雪舞照常进屋准备伺候李跃梳洗穿戴,推开门,眼前的景象瞎了雪舞一大跳,他惊奇的看到李跃狼狈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头发散乱,桌边的蜡烛已经燃尽,而碳盆内的炉火也只剩下一堆灰烬,雪舞悄悄的走近,心疼的拿了一张貂皮毯子小心翼翼的披在李跃身上。但是熟睡中的李跃还是被这个微小的动作惊醒了。揉了揉疲惫的双眼,半睡半醒的问道:“几更了?”
雪舞双手扶着李跃,眼眶里的泪珠在打转,略带哽咽的声音说道:“公子,天已经亮了,快到床上歇息一会吧。”她没有问李跃为何事要熬夜,平日里那个威风八面的公子,此时在他的心里,就像一个劳累过度的孩子一般,说不出的心酸。
伸了一个懒腰,李跃麻利梳洗穿戴,然后将那个刚刚调在自己手下使唤的马夫叫来,吩咐道:“你去长安府上,告诉李福将我准备好的东西,全部送到庄园来,另外我平日里打猎的工具悉数搬过来,还有到了府上之后,去找一趟大管家,把庄园封地的地契上的准确数据抄送一份,越快越好。”
穿上了李跃赏赐的新衣服,大宝看起来比过去精神了好多,戴着毡帽应了一声就火速去办李跃吩咐的事情,旁边的雪舞迷离的望着此时的李跃,他整个人看起来好似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与往日的浪荡判若两人,突然感觉到在自家公子身上在刚才焕发出了慑人的光彩,这是一种男性魅力的体现,只是不知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促使公子产生这种变化。
在屋内呆着无趣,李跃跟雪舞云莺还有舅舅许显纯四个人穿着厚厚的衣服,看到庄园内的佃户们也都在忙活着准备年货,到处都洋溢着欢笑,大家看到公子出来,也都纷纷的行礼,淳朴的笑容,质朴的人们,与前世的生活何其相似。
四个人沿着庄园,一直走到终南山不远的地方,北国的冬日风光充满着萧瑟苍凉,一路有说有笑,云莺蹦蹦跳跳,处在最前面,如果不是太过寒冷了,她会忍不住想要唱歌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她们都是出身于江南,从小被送到梨园学歌舞,对北方的气候勉强适应。雪舞刻意的脚步,留给李跃跟许显纯一些私下交流的空间。
“舅舅的生意可曾做到范阳一带?”
“说实话,河东,河西,以及陇右我都跑过商队,甚至西北的突厥大草原也去过一次,唯一没去过的地方就是江南一带,清风怎地对这些关心起这些来。”许显纯迎着寒风回答道。
挑了一个小山头,两人坐了下来,掏出腰间挂着的一壶酒,两人各抿了几口暖身体,看着云莺跟雪舞两女在下方互相追打嬉戏,李跃目光深邃,说道:“今年已经十九岁,过了除夕,就到了弱冠的年龄。”
许显纯揪起一颗枯草,笑着答道:“清风准备去哪里任职,按照唐律阴萌举官制度,至少也是七品官,随后疑惑的询问道,莫非远离长安去范阳做官?”
“没有,范阳距离长安太远,父母在,不远游,离父母太远,我担心两位老人牵挂,只是对河东范阳有些兴趣。”李跃平静答道。
“呵呵,自古幽燕无双地,天下范阳第一州,范阳卢氏的族地,繁华不比长安洛阳,不过三教九流,商贩侠士,还有塞外胡人都聚集在范阳,的确是个好地方。”许显纯赞叹道,他做皮草生意,经常出入范阳,自然对于那里十分了解。
接着许显纯打趣道:“听姐姐说,你诗词乐曲都得了三甲,将要入宫与陛下同庆除夕夜,难道不准备参加科举,然后一举成名吗?”
李跃不以为然的说道:“你觉得我像那种整天抱着四书五经考科举的料嘛?”
许显纯犹豫了一下,冒出一句“如果是过去,我还真不赞成你考科举,但是现在,我相信只要你想,概率很大。”
释然一笑,李跃扯开这个话题,郑重的说道:“我已经决定了使用阴萌的名额,不想在科举考试上费那番功夫,过了年,估计十月份任书就该下来了,中间的这段时间,我想学一些特殊的本领。”
“哦?不知清风有何打算,需要舅舅帮忙吗?”许显纯立刻问道。
李跃倒也不做作,说道:“我想学习兵法跟武技,能够上得了战场,杀人的武技以及谋略,还真有需要舅舅帮忙的地方。”
听到这个消息,许显纯明显的大吃一惊,不解的问道:“当兵上战场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姐夫家中就你一个独子,恐怕你父母都会坚决反对的。而且如今太平盛世,近年来皇上大肆动用军功,边疆的战事也不是很理想,就连我们跑商队的都不敢进入陇右安西,武将入职,你要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
李跃心中一暖,自信且坚决的语气说道:“舅舅听到这个消息没有立刻反对,清风就已经很感激,但是有些事情虽然看起来很乐观,其实已经很严峻了。先文后武,未尝不可!!”狠狠的惯了一口,李跃转而一言不发。
许显纯何等人物,对于人情世故看得清清楚楚,压低声音感叹道:“哎,姐夫政绩辉煌,仕途也是顺风顺水,再加上皇亲国戚的身份,如今也算是位高权重,得到了重用,不过姐夫的性情疏阔率直,缺乏心机与城府,这是身在官场十分致命的弱点,而中书令李林甫又是一个口蜜腹剑的小人,排斥异己,恐怕姐夫官做得越大,这个弱点就会越来越明显,很可能带来灭门之灾,如张九龄严挺之等威胁到李林甫地位的都没有得到好下场,我也曾暗地里让姐姐劝说他,可惜你父亲都听不进去,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许显纯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李跃的双眼,可惜他想要看到哪怕一丝震惊,却从侄子的眼中看到的只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这番见解独到,精辟准确的话语正是李适之的处境,李跃没想到舅舅连这一层都看到了,心中不禁感叹如果他做官,一定可以如鱼得水,而真实的历史比舅舅说的更加残酷,李适之的下场是家破人亡,也许现在的唐玄宗把持着朝政,可惜再过几年,几个重磅人物横空出世,就会将整个大唐搅得天翻地覆,而彼时的玄宗已经是一个昏庸无能,荒淫享乐的昏君了。只是这些都不能告诉舅舅,所以两个人都坐在这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直到雪舞跟云莺玩得累了,两人才起身一起归去,只是与来时的心情完全不同,李跃跟许显纯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雪舞跟云莺玲珑心思,乖巧跟在李跃身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