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晚间下起了蒙蒙细雨,李跃送走王元宝之后,立刻叫来马遂,李福早早的便已经备好了马车,李跃在马车内给他交代了一番,飞快的朝着宫城的方向奔去,哒哒哒,马蹄踏在青地板上,雨夜异常安静,坊间的长安居民都早早的窝在家里面。
“今晚务必给你在皇上面前讨个武职,再过二十天我们就要前往西凉,志远如今还是清白告身,今日我看皇上对你的孝义十分赞赏,到了皇宫你不必多言,就等着谢恩即可。”李跃淡定的说道。
马遂仍有些担忧,说道:“大唐对于升官律令很明确,这样就因为仁孝名声得到武缺,会不会落人话柄,而且,李林甫。”
李跃听到他提到李林甫,眼中射出一道精光,说道:“皇上一向求贤若渴,每年都贴告示广招能人异士,此次有我推荐,父亲作保,至于李林甫,恐怕他这个时候没有心思在这种小事上挑刺,他虽然权势滔天,为人阴险,却小心谨慎,在皇上面前不愿意出一丁点纰漏,这件事已经十拿九稳,我自有分寸,志远不必担心。”
大街上再次只剩下马蹄与车轮的回响声,过了一会儿,突然听到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杂乱声,李福驾着马车,说道:“公子,宁王府的寿宴散了。”
“嗯。”李跃回了一声,顺着车窗看到,旁边不时有大轿与马车经过,可怜了那些骑马赴宴的客人,春雨无声而来,毫无准备,都疾驰着往家中赶,不经意间,一辆双马齐驱,十来个家丁护道的马车从眼前驶来,速度不快,擦肩而过之际,李跃眼神掠过,对方也是无意间与李跃对视了一眼,放下车帘,不再看四周。
“硕儿看到刚才经过的马车了吗?”李林甫淡淡的问道。李硕就坐在他的身边,有些出神,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迟钝的说道:“没有看到,孩儿刚才没有注意车窗外。”
李林甫再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之中,却少见出些了一丝凝重,只是身旁的李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的担心其实早就被李林甫看的透澈,而且已经替他摆平,结果已经可以预见。
来到宫城外,李跃拿出皇上的贴身龙佩,向禁军头领陈玄礼说明来意,得到消息,皇上已经回宫了,正在两人寒暄时,突然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皇宫内急匆匆的走出来,可不正是上一次带李跃面圣的公公张成贞。
依然是那份装扮,只是这一次张成贞更加热情,笑着说道:“李公子,皇上吩咐我在宫城外候着你,圣人已经猜到你会这个时辰来觐见啦。”
李跃忙谦身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烦请公公带路了。”解下佩刀,带着马遂一路随张成贞进去。
这一次,明显张成贞要恭敬许多,作为皇帝身边的宦官,自会看眼色行事,皇上对李跃的喜欢跟信任,全都落在他的眼里,这位年不过二十的李清风,恐怕以后要走大运,所以张成贞抓住这个机会,哪里是皇上吩咐他来迎接,分明是他主动请缨来迎接李跃的,一回生二回熟嘛。
很快就来到了太极宫,这里是皇上平时居住的场所,请了命之后,并没有急着带马遂进去,李跃一个人先被宣召。
叩拜之后,李跃小心翼翼的用双手将龙佩呈给李隆基,李隆基并不在意,逗弄着鹦鹉,接过龙佩,问道:“清风,事情可还顺利?”
“有皇上玉佩,一切都非常顺利,臣还要谢皇上的知遇之恩。”
李隆基一摆手,说道:“免礼吧。那间琴坊可是以你的名义开办的?既然马上要赴职,就不要将心思花费在贱业上,再者说你父亲官拜尚书,难道还缺银子花吗?”
听到李隆基的责怪之言,却没有太多责怪之意,李跃知道皇上只是有些不喜,却并没有不悦,急忙解释道:“此间琴坊虽是以义妹马襄之名开的,不过一切都是臣打理好的,梦皇上恩宠,家中也算富裕,并不缺银两,开琴坊实则另有打算。”
李隆基这才来了兴趣,问道:“有何打算啊。”
看到李隆基来了兴趣,李跃顺着说道:“臣年前从长安到西凉,再转游金陵,从南至北,一路访察民情,如今虽然国泰民安,却仍有流离失所,很多的儿童无依无靠,心生不忍,所以希望开琴坊,用所得之资来救养一些孩子。琴者,心性也。习琴之艺者,大多富贵之家。所以琴中仙的价格都很高。清风自知能力有限,还需要陛下帮忙才行。”
“哦?需要我帮忙,你将自己的想法如实道来。”李隆基更加有了兴趣,暗喜自己果然没看错人。
李跃跪倒,说道:“此坊名为琴中仙,最低价都不低于一百两,并且买琴者须留诗一首,悬挂与琴中仙,以此表示他们为那些流民的孩子做过贡献,微臣斗胆,希望可以得到皇上为琴中仙题字,普天之下莫非王民,以富济贫。实乃仁举。”
李隆基稍微点了一下头,说道:“题诗留名,不时其雅;以富济贫,不时其仁。清风悲悯贫民,此举甚好,准了。”说罢李隆基走到书桌前,提起笔龙飞凤舞的写下“琴中仙”三个字。心中颇为得意,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唤了一声,高力士缓缓的走进来。
李隆基说道:“上将军,拿过去让清风看看如何。”高力士看李隆基心情好,说道:“圣人的笔法精妙,自然是天下第一等的。”
李跃也适时的拍马屁道:“久闻皇上文韬武略,御笔一出,天下人必然更加敬佩你的才学,而更加尊崇你的仁义。”
“哈哈,就你小子最机灵,给你一个补阙的文职,倒是再合适不过了。”李跃的这两句马屁算是拍到了地方,李隆基龙颜大悦,还想再考一考李跃,问道:“今日宁王府一事,清风觉得应该如何处置比较妥当了。”说完他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视的看着李跃。
李跃一听就知道要说正事了,不温不火的说道:“启禀皇上,今日王唐镜之父在午后亲自上门找过臣,希望我可以不计较此事,给王唐镜一条生路。”
殿内突然一下子静悄悄的,紧张了起来,李隆基不动声色的问道:“你如何答复的呢?”
“臣答应了。”
高力士眼角突然紧皱,意识到不妙,又觉得有些奇怪,而李隆基突然一拍桌子,怒道:“好你个李跃,老实交代,收了对方多少银两贿赂,朕真是错看你了。”高力士连忙劝道:“圣人息怒,以李跃的为人,岂是做这等事情的人。”李隆基稍稍平复了怒火。
李跃仍然是一副不卑不亢的表情,低着头说道:“陛下息怒,切勿伤了身体,青天白日,臣绝不敢中饱私囊,全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国家考虑,才同意,希望陛下听臣细细道来。”
李隆基这才回复了平静,意识到自己有些大题小做了,如果李跃真的得了王元宝的好处,又怎么会在自己面前说出来,说道:“真倒要看你怎么解释。”
“原本王元宝让我随意提条件,都愿意答应我,臣岂是那种贪财忘义的小人,就要驱逐他,后来他竟然说如果可以保得王唐镜一命,愿意将关中的王家生意全部转手,所得之财充当国库。臣思虑此举有利于国家社稷,而且王家在关中生意遍布大小州县,都说王家富可敌国,若当真如此,就相当于是国库多了好几成的钱财。微臣又怎敢因为私怨而阻之。”
李隆基听到王元宝愿意捐钱财充国库,心里早已经转怒为喜,他本来就想借着此事敲打敲打这个长安首富,竟然在自己面前放过大话。这次算他识相。如今国家太平富足,李隆基现在只想开拓国家疆域,过去姚宋两位宰相压制边功,现在国家安定了,就只剩下这一条没有达到,文治武功,这一条实现了,自己就可以成为千古一帝。而打仗就需要烧钱,自己生活用度也需要钱,李隆基整天为钱发愁,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简直乐坏了,面上也重新露出笑容,说道:“清风没有因小而失大,一切以国家为念,当受封赏。”
看到李隆基的脸色,李跃心知承诺王元宝的事情已经稳了,这一招出其不意,果然正中了李隆基的下怀,听到封赏李跃装作惶恐的说道:“能够为皇上效力,是微臣的本分,臣希望可以将这个赏赐让给马遂,就是那位卖刀葬夫的义事,他一心想要为国效力,为陛下开拓疆土,而今还是清白告身,希望陛下恩准。”
李隆基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说道:“准了。你还有什么请求,尽管提出来吧。”刚才错怪了李跃,李隆基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而此次李跃受人构害,毫无怨言,此刻便想做些补偿给他。
李跃说道:“皇上隆恩齐天,清风仍未立下片功微劳,不敢奢求,只希望可以早日前往战场,用血肉之躯为皇上开疆拓土。”
李隆基看着高力士说道:“这个李清风,宠辱不惊,不过朕既然说过要赏你,金口玉言,岂能食言,就赏你白银一百两,绸缎百匹,另外,此次前往西北,你便奉朕密令,以补阙之职监察边军,若有谏议,可直接上奏于我。至于密诏文书明日上朝交予你。”
出了宫门,张成贞一直看着李跃跟马遂上了马车,此刻第一通静街鼓已经敲响。李跃在马车内独自思考着今日的觐见,高力士的及时说话,想必是王元宝做过打点了。想起明日上朝的事情,又陷入了思考,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只是透过窗外,看着大明宫的高墙深苑,思绪纷飞,不知她如今几分欢喜几分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