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后会变成尸体, 归于尘土, 少数特例则会变成僵尸这种特殊品种的怪物。很少有人知道,世间有一种特殊生物和人近似,不同的是,人死了大部分归于尘土, 而它们,必然变成另一种怪物, 只因死亡从不属于它们。——庄主。
我做了个噩梦,也不能完全说是噩梦,因为噩梦的内容完全是已经发生过的事。
我想起自己是怎么死的, 又缘何会复活的了。
宁渊那个家伙, 它在那个时候开始了学会思考。
天道需要的是收拾众神的工具,工具需要脑子与思想吗?当然不需要, 所以天道就没给,也不排除它想给, 但凶兽的特殊构造使得凶兽很难拥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满脑子都是吞噬, 给了也是白给就不给了。
只是, 有句谚语怎么说的来着?
人老成精, 事实上, 也不止人, 不管是什么东西,存在的时间长得不合理了也该成精了。凶兽拥有无限读条复活的特权,这也使得它们经历得比寻常生灵、包括神类更多, 一次次的生,一次次的毁灭。熊孩子活得久了尚且会慢慢学会思考,变成了大人,何况凶兽。
凶兽终究会开始思考进食之外的事情,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九头凶兽大部分都已经开始思考进食之外的东西,更有甚者已经有了人的喜怒哀乐,比如桓寂,都结婚生子了,多稀奇啊,在它之前就没有凶兽跟人结婚生子的先例,尽管两个孩子在孝心方面着实糟心。
在看到宁渊与一个凡人含笑同行,还没吃了那个男子时我便明白它已经拥有了属于正常生灵的情绪,而在它为了那个男人而自我放逐离开盘古世界时我更是可以笃定的说,宁渊不仅仅有了正常生灵该有的情绪,它还如桓寂一般学会了爱。虽然它自己是否意识到还是个问题,这些凶兽即便是想要什么就去做,很少去思考自己心里为什么会产生想要这种欲/望,典型的是动脑比动手快,也绝对服从本心。
只是,我没想到宁渊开始转变的时间那么的久远,而拥有一颗属于正常生灵的心花费的时间又是那么漫长。
凤凰为什么要死?
这是当年宁渊在我以为我死定了的时候问我的问题。
虽然打不过,但能拖一点时间也是一点,说不定会找到活命的希望呢,于是我给它分析了众神征战搞得天崩地裂天道有多崩溃,而天道崩溃,众生自然皆悲催。
宁渊表示这点它比我更清楚,毕竟关系着它为何诞生,它所不明白的是凤凰为什么死得那么干脆,杀别的神时可没谁像凤凰那般令凶兽省心与无法理解的。
“这个,自然是因为爱,它对南荒大地爱得很深,不舍南荒毁灭。”虽然天底下的神不止她一个,大可以猎杀别的神以其血肉修复南荒,但凤凰显然做不来那样的事,如此一来它的死也就成了必然,有没有凶兽都一样,这也是我想了很多年才想明白的。遗憾的是,那时候九凶兽大多被我给弄死过,梁子早就结下了,明白也为时晚矣,且就算明白的早,最初的我也不一定会接受。
我不知道我的答案有没有让宁渊满意,但它对我口下留情了,给我留了一丝残魂,没吃干净,让我有了复活的机会。
说起来,我好像得感激一下它的口下留情....个屁啊。
我要真感激它那不斯德哥尔摩了吗?
它要是没吃我,我何至于被洗成白板重新来过?
千万年苦修一夕化为乌有,这可比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更悲催,后者只是忙活了几十年,我却是千万年。
从睡梦里睁开眼时我果断踹掉被子去撸狼,狼毛厚实松软比被子暖和多了,没错,好好的做这种噩梦一定是东北这地方太干冷了,冷血动物最怕冷了,找个暖和点的暖炉就不会做噩梦了。
我的推测是对的,没做噩梦了,但睡了没一会就被叫醒了,简直没人性啊。
裹着加厚的羽绒服,同时还在羽绒服下将鳞甲给释放了出来,双重保暖,这才得以出门。
既然不喜欢这里的环境为何还来这里?
老实说,我也不想来,但特勤处给我发了邀请,我没法不来,而来了后,哇哦,收到邀请的人可真多,怕不是将华夏比较有名的修士与天师势力都给邀请了,这队伍,组个加强排绰绰有余,还都是高质量的修士,这队伍轻易可拉不起来,同理,拉起这样一支队伍也绝不会是小事。
我剥着尘寰买来的香喷喷的糖炒栗子,自己嘴里丢一颗,尘寰嘴里塞一颗,胃里有东西,感觉也没那么冷了。
再取了盏热腾腾的羊肉汤,更暖和了,这羊不错啊,居然不是喂乱七八糟的饲料养大的,这肉质,必须是喂上等牧草养大的,再来一盏。
特勤处总部派人的负责人严老说完的时候我也和尘寰将一锅羊肉汤饮了大半,再看其他人,就算不是听得很认真的也是做出了闭目养神但仍在听的姿态,津津有味大吃大嚼的貌似就我们俩,不过这也没毛病,特勤处不缺钱,不管是背后的国家机器还是这一行的暴利都不可能缺钱,桌上摆的菜都是五星级大厨的水平。但厨子手艺再好,放凉了再吃也变味了,而且,我也怀疑这些家伙其实根本没人打算吃一口,不是怕下毒,而是没心情。
我将嘴里的羊肉吞下,对严老道:“你继续说,我在听呢。”
严老瞅着我并未因为说话而停止的筷子,最终还是没对此说些什么,我也不惊讶,这么一支队伍,我虽然是较为尴尬的——非人生物,但整个队伍里,我这个非人生物只怕是除特勤处人员外最安分的,那些人族可就不一定了,或年轻恃才傲物或年长不将特勤处放眼里。
到底是一个种族的,且大多是孤家寡人,再不就是古老家族与门派,前者没我怕引起种族摩擦的顾忌,后者自持底蕴深厚,特勤处对它们也有求,姿态倨傲。就算不是一个种族的也不像我这般背后有着雪莹山庄这样复杂的势力,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雪莹山庄考虑,毕竟,山庄在地球上,不可能不跟人族打交道。
最后,我也没骗人,虽然嘴一直没停,但我的确在听。
特勤处之所以拉起这么一只队伍的确是有重要的事情,但具体什么事情,老实说,特勤处自己也很懵。
事情的起因是有个村庄一夜间“消失”了,也不是完全消失了,除了人和动物什么都还在,甚至连钱都还在。
金钱和贵重物品都没丢,且村子里也没有任何血迹,可以排除穷凶极恶的抢劫杀人犯所为,这种人不可能不拿走值钱的东西,而且这年头,和平年代也有和平年代的好处,不是谁都会为了求财而杀人的,能不杀人就抢到财富,除非天性凶残否则没谁会执着的一定要弄死人。当然,我这不是说混乱时代的人都执着弄死人,而是混乱年代人命如草芥,人们对于杀人放火这种事不似现代人这般会有严重的心理障碍。
当地警察查不出头绪,但那是几百条人命,显然没法轻飘飘的一句悬案就粉饰太平,因此这件案件最终被推到了特勤处头上,让特勤处派人去看看是否与非人生物有关,如果有,那就是特勤处的工作了,所有人都可以解脱了,如果不是,那就继续头疼。
特勤处看死了那么多人,就派了几个人组成小队去查看,然后,一去不回。
石子落进水里就算没声也能起几圈涟漪,而那个小队却是连个涟漪都没激起的消失了,别说特勤处不迟钝,就算迟钝也该意识到不对了,因此又一次派了好手去处理,仍旧是没回来,第三次就是这次了,华夏厉害的天师、修士甚至非人生物都给喊来了。
这队伍,不是我说,就是去屠神都说不好能成功,当然,我说的是不是有容、熊猫它们那些证道的真神,凡人是无法杀死真神的,我说的是那些流着神血但并未证道算不得真神但也能称一声神人的神类,比如溟濛神人就在这一类,不过溟濛神人属于这一类的上层,凡人想要击杀,难度还是很高的。
思及此我心里咯噔了,让特勤处如此重视,可别倒霉的是这种存在。
特勤处也不确定对方是什么,当然,不排除其实已经有猜测,但出于某些顾虑不想告诉我们,让我猜的话是后者,因为这些人族着实不像两眼完全抓瞎的模样。
虽如此,这么个祸害还是得除,不然不论是人还是妖在这颗星球上都别过得安心,因此哪怕知道特勤处可能有所隐瞒,我们也没法起身走人,只能暗暗提高警惕。
虽然特勤处没弄清楚作案的是什么,但这么久了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知道对方对什么有兴趣了。
随便用个地震的借口让当地政府将方圆百里的人全都给迁走了,连牲口都没留下,只有一处例外,便是陷阱。
我一时同情心有些泛滥,同情做为诱饵的动物们以及我们,也同情当地政府,特勤处要坚壁清野可不会管工作难度,那是政府的事,政府问什么理由好时,虽然这一片人烟相对大城市稀少,但要迁光也很有难度,必须有个合适的理由,而严老随便丢过去一句地震、洪水雪灾你不会随便编个吗?
我都同情那名官员了,心里应该很想掐死严老算了,奈何打不过。饶是如此他最终还是将九成九的人口都给迁走了,当然,能有如此效率与成果,过程绝对不会多么温和,估计被迁走的百姓里问候他祖宗十八代的不在少数。
为何如此笃定是九成九的人口?
简单呀,我们等了多日一直没等到,而根据特勤处的记录,这么长的时间,对方也该进食了。之后四处搜索了一番,哦,还有人没迁走,现在迁去那不知名怪物的肚子里了。
不过这样一来,方圆百里被我们锁死了,那家伙若是想进食,也只能来陷阱这里了,当然,也可以不来,但冲它进食那么凶猛,我们有些怀疑对方现在是否还保持着理智,或者说,它有没有将我们放在眼里过。
吃人的妖怪见的多了,但吃完了人还要收拾干净不留下痕迹是妖怪默认的规则,诚然,这位吃得挺干净的,人畜都不放过,并且连根毛都不剩,但它吃得也太多了,别妖吃人按个,它按村,待到成长到足够地步,按城吃人也不是不可能。如此规模的吃人,不是没有脑子就是从未将我们放在眼里,而不论是哪一种,它最终都会出现在陷阱这边。
只是emmmm......
感觉到对方气息的那一瞬我便想转身掐死严老。
严老警惕而疑惑的看着我:“小庄主认识?”
我:“不认识,但猜得到,那是一只吞。”
吞大概是这世上最脆皮也最多的灵了,但凡人一般是见不到的,好吧,就是修士也见不到它们,尽管它们可以说是无处不在,每一座山每一条河每一片平原都有吞在净化着环境,只是,数量虽多,能够化形的吞却很少,大部分的吞都是没有自我思维能力的,只是地脉的基础延伸。
严老皱眉。“吞是一种温顺的灵,并不会伤害人畜,而那个....”
我说:“你说的是活着的吞,而我们面前的是一只死吞。”
人死后会变成枯骨,枯骨再腐朽成泥,而吞死后则会变成一种怪物,以人畜为食。
觉得不合理?
若是吞无处不在,死后又会扭曲成怪物,那世界岂不早就灭亡了?
或许正是因为吞死后会变成怪物,所以天道赋予了吞与神类一般近乎永恒的生命,因此,吞的死因有很多种,却绝不包括寿终正寝这种死法。
一只死掉的吞的罕见度比一只死掉的神类更高,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死掉的吞,要不是见过不少吞,识得吞这一族类的气息,我都认不出来对面那只已经扭曲的家伙是吞。
这还不是最令人吐槽抓狂的,最令人吐槽抓狂的是吞活着的时候除了净化环境维持山川土地的生命活性什么都不会,更不具备破坏力,但死后的吞....破坏力杠杠的。
我郁闷的看着吞。“让我知道这是谁干的我非灭了他全族不可,所有人都别干看着了,让这怪物跑出去祸祸,附近所有城市都得完蛋。”
我还记得熊猫没走的时候我在它那里听到过一个事,魔族的魔君里有一位的原形是吞,死后扭曲为怪物,吞噬了大量生灵后拥有了自我思维,最终吞噬了那颗星球上所有的生灵,其后更是一路修炼吞噬,最终成了魔君。丫成为魔君的过程中被其吞噬的生灵,据说也就比九凶兽手里的血差那么点。
谁特么的这么造孽去弄死一只吞,不知道这玩意死后会变成什么怪物吗?还是觉得自己本事大到收拾得了这种怪物?好,就算你收拾得了,一只吞的死去也意味着一座山或是一条河流的死去,山川河流跟你什么仇你这么害它?
一条鲟鱼皱眉道:“这是吞死后变成的怪物?如何能再死一次?”
一只东北虎握着拳头道:“弄不死也得让它再死一次。”
我召唤出了烨宁,将君族收集的碎片与君长青收集的凝聚后这柄剑已经恢复了一柄剑的完整模样,大部分裂痕也消失了,只剩下非常深的几道,其中最深的一道几乎贯穿了整个剑身,预计没个几十万几百万年消不去,不过花再久的时间也比永远恢复不了要好。
只是,这样一柄半残的神器也不知对吞这种生物管不管用,不论是过去还是这辈子我都没拿它对付过吞,更遑论死掉的吞了,尤其是烨宁还是如今这么个状态,心里多少有点悬。
心里悬并不妨碍我动手,不管这只吞怎么死的,死的感觉如何,当它变成怪物的那一刻便已注定了它与生者不可共存。
在场的人不认识吞的人肯定不少,但知道吞死后的破坏性的却绝对不会少,毕竟,华夏历史上这种情况是有记载的,只是次数不多,毕竟,不是谁都勇于作这种大死,但就是那么寥寥几次也足够人与妖铭记于心了。
意识到自己遇到的是什么情况后不论是人还是妖都打起了精神顾不上平日里的罅隙纷纷拿出了自己的大招。
狙如、东北虎、棕熊、黄鼠狼、大蛇、蛟、蛊雕....物种真丰富,凑个动物园都绰绰有余了,特勤处这是哪找来的这么多品种?
物种丰富的另一个好处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很少有手段一致的,总有一款能有效,何况这么多款。不幸的是,吞变成的怪物....大抵真的应了一句话:已经死了的生灵如何能再死一次?
人与妖倾尽全力持续了三天三夜的攻击之下,地皮都消失了数丈,余波活生生的制造出了一个新鲜的天坑,吞原本那仿佛阴影般一坨完全没有规整形状的躯体缩水了一半,愣是没断气。
我估量了下,这攻击力度,就算是我也得断气,这吞的生命力真够变态的——如果它还有生命力这玩意的话。
再看看周围的人与妖,气喘吁吁仿佛要断气,一半是真累,另一半是气的。
“这特么的什么变态玩意?这都不死。”一只千年狐狸吐着舌头愤愤道。“老子就没见过生命力这么变态的东西。”
闻言我差点冒出一句,这玩意的生命力还真不算最变态的,没说倒不是想刺激人,而是我也累。
正喘着,便见吞开始往外跑,靠,让它跑了我们不就白忙活了?
着急之下心理上就觉得不累了,心理上,还是累。
咬了咬牙,老娘拼了。
以雷电凝出一把针就想扎入了各处大穴刺激这躯体的潜能。
尘寰喝道:“小落你干嘛?”
我头也不抬的回答:“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放心,不会有事的,这躯体到底是初代种级的。”虽然没成年,但恢复能力很强大,这种刺激潜能的方式只要不是常用就死不了,不过事后也会陷入很长的虚弱期就是了。
我对众人与妖道:“还能喘气的赶紧去拦着,争取两分钟,两分钟后我有办法灭了它。”
众人闻言愣了下,目光中爆发出了希望,还能动的立刻爬了起来,咬着牙榨取最后的灵力阻拦吞逃走争取两分钟。
我没骗它们,真的没骗人,两分钟,我的确有办法灭了吞,这缩水了一半的吞,我如今还手握神器,又榨取潜能,还灭不掉的话我也可以去死了。
只是——
“天之号令!”
我没说我这发大招是范围攻击,唔,这不能怪我,吞的体型太过庞大,单体攻击对它而言跟挠痒痒似的,这三天三夜大家用的大招都是范围攻击。
天之号令是我还是靁泽之主时的杀招之一,效果,三个字概括:洗地图。
当然,我还不至于坑队友,离得近的都是高手,大战三天三夜还有精力继续奋战,一般人和妖可没这本事,自然没那么容易死,离得远点的,波及没那么大,也同样死不了。
所以我施展得很放心。
啥?
当方圆万里的雷霆能量凝聚成天劫将至时的劫云般的乌云般时众人与妖一边跑一边骂的内容,雷声浩大,我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