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一生都会有无数的节点, 每个节点都连接着不同的岔路, 每条岔路都通向不同的结局,但没到那个地方节点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结局,而走过了那个节点,多少人会后悔早先的抉择或曾经的错过?
浩荡大泽, 绵延数万里的凶兽带着重伤离去,留下同样重伤垂危的古老神祇。
命运自此向另一个方向奔驰而去。
与凶兽的神战并非小打小闹, 尤其是那头凶兽是宁渊,宁渊的武力值是九凶兽中最强的,尽管它并非最强的凶兽。每头凶兽都的技能都点的很离谱, 而宁渊, 它大抵将所有技能都点在了纯粹的武力上。也因此,虽非破坏力最强大的凶兽, 但不算清弥那只超级神经病奇葩,众神最不想面对的凶兽莫过于宁渊, 除了少数同样肉身强大的物种,鲜有“人”能与之一战, 至少, 没法与成年后恢复神智的宁渊一战。而能与之一战的, 能战和能打赢是两回事。
一个武力值突破天际且生命力变态, 更身经百战, 甚至大卸八块都死不了的对手....宁渊能让你深刻品尝绝望的滋味。
每个跟步入上神位阶的宁渊对上的神都不求杀敌但求保命,自然,若是群殴就另当别论。一群上神还砍不死一只凶兽, 那就真的可以去死了。不过只是个体,甚至几个神碰上宁渊,自然是保命第一,活下来就是赚了。
脸部鳞甲的纹路酷似人脸的神祇愣了下,所以自己这次是赚了吗?
保住了性命,但伤势仍旧是个问题,一条命去了九成九,若非古神的生命力同样很变态,这会早已咽气。
这一次的闭关是足足三万年,不算长,至少相对于古神而言,这个时间不长。而对于普通生灵而言,反正靁出关的时候它的子孙已经又繁衍了至少一百代人,不过这年头,修炼得长生是很普遍的事。确切说,在这个只要是有灵智的都会修炼,没有灵智也会本能的进行修炼的时代,生老病死虽然也有,但最后那个死字同寿终正寝完全不沾边,不是死于掐架就是死于天劫。也因此,靁闭关三万年出来没出现沧海桑田,子孙完全不知道它是哪位甚至将关于它的事迹给改得惨不忍睹,连当事人本身都认不出那是自己的事迹的情况。
娲灵与风君子已经在靁泽做客三万年,得亏双方时间观念都与众不同,不然这跟长住也没什么两样了。
靁一出关就被一阵风给卷到了天上,然后被人给抓着目光扫描,确定它没什么大碍,甚至气息比以往更莫测了后才松了口气。
“我没事,这一战,我收获不小。”靁说。
战斗是最好的考验与进步之途,尤其是与比自己更强的存在战斗,自然,这一切基于一个前提:没死在战斗中。也因此,一直以来只有凶兽会在战斗的道路上撒蹄子狂奔不回头,它们命够硬,玩得起,而别的神没那份变态生命力。
与宁渊的搏杀虽是意料之外的事,但活下来了的话,进步也会很大。
凶兽存在得太久了,古往今来的神祇,它们多半都交过手,甚至不少干脆就是它们的盘中餐,也因此,论起博学以及对天地规则的各种应用,鲜有人比得上凶兽。能够无限刷新重来积攒经验与技巧,能不强到变态吗?
而敌人越强,只要没有悬殊到令人高山仰止的地步,那么这样的战斗好处多多。
靁也说不清自己这次的收获有多大,可以肯定的是,很多,非常多。
娲灵也看了看靁,确定没死也没后遗症便告辞了,它可是在游玩的半道上收到消息赶过来的,为此都放弃了继续等待已经等了三千年就为了等看花开的霜昙。
“不坐坐吗?”
“等我将醉梦酿好了再来寻你论道。”娲灵摆手。
靁略有些失神,醉梦是凤凰酿的一种美酒,因为其中要用到一万年才开一次花的霜昙花,因而稀少,而稀少也意味着珍贵。虽然娲灵与靁自己是觉得这玩意也就喝着感觉味道不错,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不理解世人对醉梦的追捧。
凤凰喜欢酿酒,但它自己却不怎么饮酒,酿的酒多半是喂了娲灵与靁,饮多了,两只的舌头也给养刁了,非美酒不饮。本来凤凰尚在时倒也无妨,反正凤凰的酒窖跟两只的后花园没什么两样,然而凤凰没了,它留下的酒越饮越少。靁对酒并不热爱,舌头被养刁了,它不饮酒了便是,但娲灵却不是,它开始尝试自己动手酿酒,不过成果.....靁不想做任何评价。
风君子留下来做客了,事实上它也算不得整个的客人,最多是半个,另外半个是主人,因为它是靁的道侣。
古神结为道侣有的会搬到一起居住,但更多的还是生活在各自的道场,然后隔一段时间去道侣那里相聚,学名:异地婚。
生命太过漫长,若是朝夕相处,只怕要不了几万年就该腻味了。不过就算腻味了也没关系,好聚好散就是了,古神从不在感情方面强求,时日久了,感情冷却了,然后消失了自然就该分了,死抓着不放非常的没意义,没有滋味的婚姻不好聚好散难道还要留着过冬?
风君子与靁便是如此,有各自的地盘,一百年里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各自的地盘,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另一方的地盘,最后三分之一的时间则是把臂同游。
靁必须得说,它与风君子相处得很融洽,但就是不来电,确切说,是它单方面对风君子不来电。
感情自然是有的,但那不是爱情。
靁最终向风君子提出了离婚,错了,大洪荒时代没有离婚这个词,应该是分手,解除道侣关系。
风君子沉默许久,问:“那分了以后我还可以追你吗?”
靁皱了皱眉,说:“我不爱你就是不爱你。”
“我放不下。”
“你以后会放下。”靁说。
时间会冲淡很多的东西,求不得的确能加深颜色,但风君子并非求不得,它已经求得了,它们做了十万年的道侣,它们如道侣一般相处了十万年,这十万年的时间里,风君子的感情也在变化,随着彼此了解的加深,风君子对它的爱在慢慢减少。
人族有七年之痒,古神也有,自然,不是七年,而是很多万年,不过性质是一样的。
风君子已经没有刚开始那样爱它了,靁相信,不发生意外的话,给风君子几十万年的时间,风君子迟早会放下自己,然后去追寻下一段爱情。
风君子说:“我放不下。”
“你只是不甘心。”靁道。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双方不欢而散了,不过不管怎样靁都成功解除了道侣关系。
或许是与宁渊的一战打通了任督二脉,靁以飞快的速度进步着,终于成就神尊之位。娲灵送来了它酿的美酒做贺,靁神尊一看那美酒就想跑,娲灵上神你就不是这块料,能别折腾了吗?
没跑掉,娲灵按着靁的肩膀将它按回了神座。“尝完了我跟你说正事。”
尝?
合着你自己还没尝味就过来找我当第一个吃螃蟹的?
接过斟得满满的玉樽,靁闭着眼睛吞尽酒液,然后....咦,这回好像不难喝,细细一回味,味道不错啊,上品的佳酿啊。“不错不错,是佳酿,不过比起.....”言至此,靁的话语戛然而止,凤凰的死不管是于它还是于娲灵都是一道伤疤,它们对当年之事那么的无能为力,那么的弱小。
娲灵这次倒是没找别的话题将这个事给盖过去,而是接了下去。“凤凰它应未死透。”
靁震惊的看着娲灵。“这个玩笑不好笑。”
娲灵反问:“我几时会拿这样重要的事与你开玩笑?”
娲灵是个驴友,骨灰中的骨灰级驴友,洪荒大地,八荒六合,估计除了天道就没谁比它更清楚每一寸山河的风光,也不会有人比它拥有更多的朋友,虽然大部分都是酒肉朋友,泛泛之交,平日里闲扯几句,喝一顿酒没什么,但真要托付生死,那就是做梦了。但泛泛之交也有泛泛之交的好处,在不妨碍自身利益的前提下给予娲灵一些帮助还是可以的,便是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仅仅是闲扯,也足以让娲灵知道很多的消息,哪个地方又诞生了新的神人,谁家怎么了....若非彼时没有八卦传媒的概念,娲灵完全能分分钟办起传媒事业来,并且办得很红火。
娲灵在闲扯中听到了一个八卦,凶兽桓寂似乎养了一只神魂。
娲灵与说的人都觉得这是胡扯,就桓寂那特性,不管是完整的神还是只有神魂的神在它的体内呆久了,要么被它吃掉,要么扭曲成混沌无序的状态。
让娲灵隐约觉得不是胡扯的是桓寂有时会收集竹实与醴泉水,这两样都是凤凰最喜欢的东西,还有一些别的东西,也都是凤凰喜欢的。
娲灵不得不生疑,生疑了自然要去查探,然而就发现了那个传闻还真不是瞎扯,并且,那只神魂是凤凰。
不过,自己打不过桓寂,娲灵也挺头疼的,靁的突破让娲灵看到了希望。
靁不负所望的从桓寂的手中夺回了凤凰的神魂,然后娲灵以造化道为凤凰量身打造了合适的躯体让它得以重生。
时光缓缓流逝,千年万年乃至千万年亿万年,发生了很多的事,量劫、无量量劫.....靁缓缓走过。
君族因为祖神的庇护而日渐壮大,靁淡淡的看着,看着自己的血裔发展壮大,看到一个人族考古学者无意中闯入君族某个分支的地盘......
这里是意识的世界,光怪陆离,我这一生,千万世,以及最初在大洪荒的时光,所有不好的画面在轮番上演,但是,很多的地方却与我记忆中不同了。那些我遗憾的事情都在这一帧帧的漫长画廊中挂着的画里得到了弥补,遗憾被弥补,失去的被挽回,无数的完美人生任我选择,只要我选择了,那么我就能改变....
看着这长长的画廊,我笑了。“很完美。”
真的很完美,然而这漫长的画廊却自远而近的溃散着。
画中无数的人钻了出来。
“为什么不选择?为什么不改变我们的命运,我们明明能有更好的命运....”
群架我不是没打过,千万世的轮回中,我投胎当过各种动物,也当过各种智慧物种,但更多的还是投胎做人族,有男有女,有肥有瘦,有富有贵有贫有贱,有好几世恰好赶上乱世,还从了军,当上了将军,还有一次连皇帝都当上了,群架什么的,真不陌生。
啥?
你问我当了将军当了皇帝的后续,自然是挂了。
神魂与肉体的不兼容,我就没有一世是活过二十五岁的。
言归正传,打群架我不怂,但这回....这tm的也太多了吧,层层叠叠,我都要看出密集恐惧症了。
我捏了捏拳头,来就来,怕你啊.....旋即掉头就跑,这种情况,我傻了才硬刚。
两条腿跑起来只恨爹娘少生了自己两条腿,这是人族逃命时的心情,我没这心情,不就是少了两条腿吗?本庄主有四只爪子,本庄主能飞。
化回原形,我飞我飞,看你们追不追得上。
背脊陡然一痛,至少少了几百斤血肉,隐隐有烤肉的香味,这要换个普通人在这,这一爪子挨个正着,找根木签穿一下就是香气四溢的烤串了。
我扭头一看,身后追着的是一只火红的凤凰,不过那怨气冲天的,我拒绝承认它是我认识的那只,这差得也太大了,凤凰从来都不可能如此,那家伙的心态简直变态,不过也能理解,活到它那把年纪,还有什么是看不淡的?它连自己的生命都能看淡,何况这点事。
还有别的,好吧,别的就不能保证了,不是谁都有凤凰的那“清新脱俗”的性格,以及活了千万年然后就给活成了那般模样。
忍了忍,我终是没忍住:“够了。”
所有幻影霎时如阳光下的泡沫般破碎。
幕后黑手终于忍不住了。“你为何无动于衷?”
瞧着面前俊美的男子,算了,天魔压根没皮相,所有皮相都是被它们给吃了倒霉蛋的,不是真面目,想通过外表观察这个物种的特性基本不可能。
我说:“其实你挺聪明的,没想着给我制造噩梦,而是给我制造美梦,希望我沉溺其中。”
若是噩梦,早八百年我就跟他掐起来的,梦魇的噩梦制作本事也挺不错的,但还不是拿我无可奈何。那只梦魇可是真的将我无数岁月中最恐惧的记忆给挖了出来,孤寂,那种天地间只有自己的孤寂。那也是我后来会用自己的精血创造君族的原因,众神亦是如此,大洪荒时代初期智慧物种的稀少程度真的是不管是人还是神都受不了,既然受不了,那就自己动手改变。
可是,当我选择创造君族而非继续忍耐那种孤寂时,我就已经战胜了它,我多退化才能连曾经的手下败将都无法战胜?别的倒霉事也不是没有,但与大洪荒时代初期的经历比,真不算什么。
噩梦没用,这位也是猜到了,因此换了个思路,讲真的,这个思路不错,如果要对付的不是我的话。
被九凶兽的心灵污染给活活折腾出了抗性,我的神魂对心理类的幻觉攻击抗性法术可以说是满格。
当法术加持没用,剩下的就是纯粹的心理攻击后,问题就简单了,至少对于我而言是简单了。
想来不少的人都做过如果能够回到过去我一定如何如何的梦,人的一生总有些遗憾,想要回去弥补,亦或是现世混得不好,希望回到过去利用自己对未来事件的了解改变人生,比如买彩票之类的....
可是,谁的人生是毫无遗憾的呢?
没有人的人生是毫无遗憾的,当下都活不好,就算再给一次机会,也一样活不好。毕竟,不管是穿越还是重生都不长智商,最大的证人就是少凰,她的不少债主原本过的好好的,结果碰上自己的世界出现了穿越者与重生者,倒霉催三个字根本不足以描绘他们的经历与心情。而因为债主要债,少凰自然要卷进去,而卷进去后,她充分体验到了重生者、穿越者等的破坏力。
不论是穿越还是重生,多的只是记忆,不长智商,做出的很多事,当时看着还不错,但时间久了,破坏力惊人,少凰收拾烂摊子收拾得极为烦躁,多次想要毁了那方天地算了,世界末日了自然不用收拾烂摊子了。
重生者与穿越者能干出怎样的奇葩事?
皇族夺嫡,失败者重生了,带着九十九分的经验值轻松击败刚从新手村出来的政敌,然后坐上王位,皆大欢喜?想的太美了,人性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太过轻易得到的东西,很容易被亲手破坏。权利与富贵腐蚀人心,再加上原本就因为重生而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心态,愈发独断专行,最后听不进人话,啧啧,千古暴君出炉了。
还有穿越者,少凰有个烂摊子就是一个种马穿越者捅出来的,凭心而论,那个穿越者应该是好心,但它不切实际,现代思想与记忆让它始终无法真正的脚踏实地。丫在一个类似春秋时代的小世界里搞集权制,废除分封,划分郡县。
划分郡县,集权中央这不是很好吗?避免了诸侯割据混战。
少凰表示,很好,好个屁。
社会制度从来都不是由个人意志决定,真正决定社会制度的是现实土壤。就好像那个许愿天下无奴隶的奴隶所处的世界一样,少凰从来都没想过自己当王,然后废除奴隶制,因为那不可能。超越时代半步是天才,超越时代一步....火刑架已备好,请。少凰当然不可能被烧死,但它的不死无法改变现状。
哪怕是封建时代,帝都一道圣旨,传遍全国尚且少则数月,多则一年半载,甚至很多地方连改朝换代了都不知道,还沿用着前朝的历法。
分封制的确有分封制的弊端,但在那样的时代,它是最符合实际的制度。天子根本管不了,不管他是明君还是昏君,面对自己一道圣旨要一年半载才能到千里之外的地方这种情况,他管得了就不是人了。那种情况,除了分封制根本没别的选择,因此那个穿越者集权后等待他的不是一个强盛的帝国,而是王朝的分崩离析。
而原本的历史里,那个世界原本还能维持数百年的和平,直到科技进步,社会生产力随之进步,分封制不再适合现实情况,诸侯争战,最终角出了一个集权王朝。
本来和平的时代变成了烽火乱世,数以十万计的人死去,其中一个是少凰的债主,它的愿望是让少凰结束这个乱世。结束乱世不难,问题在于,原本所有人都没有集权王朝的意识,社会还没发展到那份上,自然不会有相应的意识产生,但那个穿越者让这种意识提前出现了,令得诸侯的野心拔苗助长,超越了时代。少凰可以结束乱世,但除非她天天盯着,否则分分钟天下大乱。我都想同情少凰了,这些个愿望,真的是一个比一个难缠。
因为同情少凰,我也因此对这些记忆深刻。
已经发生的历史随便一个节点被改变被打乱,谁也不知道会引发怎样的结局,但多米诺骨牌现象是必然。
因此浮沉于那些完美的人生时,我下意识的就想起了少凰说过的话,然后,醒了。
“可惜于你无用。”男子很是遗憾的说。
我点头,的确没用。
喂喂,我头还没点完你怎么就动手了?好歹打个招呼啊,这是最基本的礼貌好不好?
打就打,谁怕谁!
好吧,是谁也不怕谁。
大战几万回合后我与天魔相互盯着对方,颇为无奈。
受限于世界意志的限制,我的大部分力量都是封印状态,能够动用的力量不多,虽然在意识海里能用的多一些,但仍旧只是一部分。而对方,方才交上手我也发现了,它也不是完整姿态,跟我一样是卡着世界意志允许的警戒线的封印姿态。如此一来,大家的力量在同一水平线,因而唯一能比的就是应用技巧。这一点我不悚谁,古神哪个不是身经百战,然并卵,对方也同样身经百战,我敢说,它跟神人搏杀的经验不比我少。
这就是个死死的僵局,我无法将它如何,它也无法将我如何。
天魔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要不休战?我以后不打你主意了。”
我冷笑:“去打我身边亲朋好友的主意?”
天魔信誓旦旦的保证绝对不会,可惜我一个字都不信,鬼话可以信就不是鬼话了,而天魔的保证,我信它还不如去信鬼话。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忽然问了男子一个问题:“你钓过鱼吗?”
天魔愣了下,然后就露出了仿佛耗子见到猫的惊悚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