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二少与学霸一起出了国, 努力学习, 各自拿了学位,学霸终于开始考虑男女之事了,然而等了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一日的路二少却并未利用这些年的交情加以进攻。相反,他看着学霸与另一个志同道合的留学生谈恋爱, 结婚,婚礼时路二少发现, 自己竟然的内心竟然一如既往的平静。
为什么会这样呢?
路二少很是不解,并且将此事写进了给浠的信里,这些年他经常写信, 路大少给他的生活费大部分都花在了这方面, 写给浠的,有生活琐事, 也有自己的研究,但从无回信。
这一封信寄出, 仍旧没有回音,但路二少的疑惑却得到了解答, 学霸小姐姐一次留学生的学术交流时对路二少说:“小路, 你年纪也不小了, 什么时候回去娶浠啊?再不回去娶她, 当心她不等你了。”
路二少一愣。“浠不是我的爱人。”
学霸小姐姐也是一愣。“你喜欢她那么多年都没追到手?没道理啊, 我看她挺喜欢你的。”
路二少抹汗,这哪都跟哪啊,浠没少揍他, 怎么可能喜欢她?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学霸小姐姐无语了下,明确表示自己没开玩笑。“你俩当年成天腻歪在一起,她那么冷清的性子都没将你甩开,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她可是看得很清楚,浠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唯独与路二少在一块的时候会有点烟火气。
浠喜欢自己吗?
这个问题路二少觉得很心虚。
那自己喜欢浠吗?
路二少想回答自己不喜欢,却发现无法如此回答。
昧不了这个良心。
他喜欢上一个女子,那是一条鱼,一条鲤鱼,一个妖怪。
人与妖怎么能在一起呢?
路二少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懦弱,不敢承认这种事,更不敢去深究那些年心中的异样。
路二少以优秀的成绩提前毕业,还拿了学位,飞快的回了国,一回到杭州就直奔酿酒作坊。
那一尾千年鲤鱼早已不知所踪,酿酒作坊被她送给了作坊里一个干活勤快人也老实的伙计,路二少一回来,伙计便将契书给了路二少,这是浠离开之前的意思。
路二少打听了许久也没人知道浠去了哪里,反倒是他这些年寄回来的信为何没有回音的原因知道了,足足两大箱的书信一直堆在储物间里。
路二少又找去了西湖,浠还是没露面。
路二少等了一日又一日,等了足足半年,人都瘦了一圈,始终没看到那尾鲤鱼,反倒是一只老蚌不忍的冒出头来告诉他,浠失去了龙鳞与内丹,已打回原形,连灵智都没了,如今只是西湖水底一条普通的鲤鱼,不再记得他,就算日后重新修炼成人也不会再想起曾经的事情,让他别等了。
路二少懵了。“龙鳞?内丹?被谁抢了我帮她找回来。”
老蚌很是不高兴的回答:“龙鳞被你服了,不然你以为你自己明明已经死了,如何起死回生的?至于内丹,拿去救你那个情人了。”
路二少更懵了。“我何德何能?”
老蚌点头。“是啊,你何德何能,就算一千年前你从渔夫的手里放生了它,它用龙鳞救了你也还上了因果,她怎么就连你的情人都要管。”
路二少无言以对。
老蚌叹道:“罢了,事情都已发生,你和你的情人好好过日子吧,她最后的心愿便是希望你一世喜乐。”
可是我从未想过自己的一世喜乐里会没有你的存在。
鱼缸里没了鱼,哪里还能一世喜乐?
老蚌走了,路二少也被忍无可忍的路大少派人拖了回去,提醒弟弟,你当初为何学医?你的志向呢?就是为了对着西湖发呆?
路二少闻言终于清醒了过来,在杭州的一所医院里找了工作,担任主治医生。军医什么的,他已经丢九霄云外去了,而且华夏现如今的情况,路二少对于军医这一职业只想呵呵哒,军阀林立,当军医能做什么?还不如在医院当主治医生好歹还能救几个人。
上下班,有时加班,难得有空的时候路二少就去西湖边上坐着。
路大少看弟弟年纪大了,天天催婚,路二少秉着拖字诀,拖拖拖,一直拖到了民国建立,拖到了军阀混战。路家家财万贯却没有足够的武力,毫无悬念的被军阀盯上了,路大少对此也早有准备,乱世之中所有秩序都是虚的,因此他老早就开始转移资产,军阀动手时他带着全家准备出国。
路二少没反对,但在上船后从船上跳了下来,自己游回了岸边,至于路大少会不会气死,路二少觉得不太可能,路大少的身体很健康,气不死,而且他这回可不是不告而别,走之前在船上留了书信。
路二少早年的军医志向还是实现了,军阀混战打了几十年,最终日本全面侵华,神州陆沉,到了这个时候再怎么心大的军阀都没法继续掐下去了,就算想掐,全国人民也不答应,自然,无所谓这些,不怕遗臭万年的不受此约束。
路二少成了一名军医,因为龙鳞而复活的身体素质远胜寻常人,也因此八年抗战苦不堪言,路二少还是活到了战争结束。
战争一结束他就辞职离开了军队跑回了杭州开了个小诊所,上半天班,看半天西湖美景,风吹雨打,刮风下雪,这种作息坚不可摧。唯一一次被打破是在文.革时期,路二少的出身以及出国留学的经历让他毫无悬念的被打成了臭老九,不过从事医生这个职业最大的好处就是人脉广,救了那么多人,总有几个人会念你的好。
有首长想将路二少弄到比较封闭的农村里,较为封闭的环境里与外面接触不多,对臭老九什么的自然不是很清楚,而路二少的医生技艺也足够他过得好点,活到风波结束。
首长好意被拒绝了,路二少虽然用了自己的人脉,却不是弄个好点的环境,而是坚持留在了杭州,就算一度被下放到牛棚,他也很快自己跑了回来。
文/革刚开始的时候不少人以为这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过去,差不多的运动以前也有过,但最多一年半载就会过去,但谁也没想到这一次的风波不是一年半载,而是整整十年,千万人死去。
路二少比较幸运,虽然麻烦不断,但以前救的人多,当了那么多医生,门生弟子也不少,因此濒临绝境时总有人会接济他一下,最终熬了过来。
虽然熬了过来,但身体被摧残得够呛,需要好好养着,但孤身一人,无妻无子,虽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一个人也是要吃饭的。去医院工作不现实,虽然他的医术是国手级的,但他的身体已经负担不起医生这一高负荷的职业,因此最后是在医学院里找了个工作糊口。
再后来,下海经商潮出现,经商不再像以前一样是臭老九,路二少便辞了医学院的工作,重开酿酒作坊,浠的酒方并未瞒着他,因此他也能酿酒,酿的酒不少,但很多都被他每日倒酒西湖给倒西湖里了,不过酒的质量真的很好,赚的钱很多,足够让路二少败家和养生了。
必须得说,老爷子养生养得真心养得不错,战场军医、十年浩劫,居然没死,没死也就算了,他竟然还挺健康的,不管是战场军医还是文/革浩劫中被打为臭老九,都不是能轻松熬过去的,伤身又伤神,对于身体与精神的摧残很是厉害。因此两样中的任何一样,活下来的人,身体多半会元气大伤,要么很快就会病逝,要么缠绵病榻苟延残喘,但老爷子真心很健康,精神很好的活到了一百多岁。
最难得的是不是老爷子的人瑞,而是他身上的功德之光,活了这么久,除了美人,我是头回在一个人(我说的是人,少凰那个标准非人生物不在此列)身上看到如此深厚的功德,虽不及美人,但美人那是特殊案例,不能拿来做对比,正常情况下,一个人族有生之年能够积攒这般功德,堪称奇迹。
估计这深厚的功德就是同龄人只能躺在病床上靠机器维持生命,而老爷子还能活蹦乱跳的来西湖倒酒的主因,功德虽然常人难见,但真的是个好东西。话说回来,天天往西湖里倒酒,老爷子也真是舍得。
我说:“你等了这么多年是想要做什么呢?它已经不记得你了。”
失去所有修为,打回原形——一条普通的鲤鱼,它早就忘了自己曾经爱过的翩翩少年,而要等它重新修炼成妖化成人形,那老爷子得等到白骨成灰去。而要等鲤鱼想起老爷子,除非她修炼成上仙亦或上神,这两个位阶的存在是可以看到自己所有的前尘往事的,不过那个时候就算想起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了。若是无数轮回中前世的自己曾经欠下别人因果,神会找个机会还了,却也只是还了,感情会随着记忆的消失而泯灭,就算找回了千千万万前世的记忆,感情也不存在了,心态更是天翻地覆。
修炼成神仙,改变的不仅仅是躯体,更是心态,那是一场从里到外的蜕变,神仙,就算曾经是人,修成神仙之时也不再是了。心态没变的,多半会因为无法适应长生而走火入魔。毕竟,仙人什么的我不太了解,但靁那个死宅随便打个盹,娲灵随便出门走走都是几千几万年,足以说明神仙的长寿,以及它们的时间观念与人族有多悬殊,为了适应如此永生,蜕变是必然。
就算鲤鱼能修炼成神仙想起老爷子,我相信,那个时候她对于老爷子最多一声叹息,叹息老爷子的执迷。
“她最后留下的心愿是你一世喜乐,老爷子应该好好过日子才对。”我很是无语的道。
人生百载,谁能真的活个一百岁,老爷子倒是活到了一百岁,但孤独一人的一百岁,对于人族而言应该是很失败的吧?人族可不是古神,家庭观念淡得根本没有,就算想要孩子,也有一千种自己无/性繁殖后代的法子,人族讲究夫妻恩爱,子孙满堂,如此方的圆满,老爷子哪一条都对不上。
明明不是天煞孤星的命,硬生生的被他活出了天煞孤星的结局。
“没有她,我不幸福,既如此,我不愿委屈自己去凑合。”老爷子回答。
我无言,任性得真是可以啊,但也挺难得的,爱恨终将败给时间,其实哪里是败给了时间,不过是败给了世俗的压力,谁能坚持一辈子不婚?只因为每一个人都不是自己想找的哪个?呃,我相信许多非人生物都能做到,比如少凰,千万年的单身汪,剩斗士跟她一比,弱爆了。不过,同样的事情人族很难做到,七大姑八大姨的齐上阵逼婚,世俗舆论或利益,骨头再硬也终会弯折。
“你当年怎么就不跟她说呢?”我很是惋惜,虽然鲤鱼没挂,但现在的情况跟人死了对着墓碑告白真没什么两样。
老爷子垂下了脑袋。“少年轻狂,最迷糊的就是自己的本心。”
我犹豫了下,还是道:“鱼已经走了,明天你再来这里,我有个办法让它提前化为人形,但你须得考虑清楚,我这个法子若是用了,你最多活到明日日落。”
老爷子豁达道:“我已经一百多岁了,活够了。”
你没活够也没关系的,过些日子黑白无常也该上门了,现在不过是提前几日罢了。
夜里的时候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高岚接的电话,我说:“安安呢?”
“刘先生病了,昏倒在家里,被安安发现送医院了,现在都没回来。”
我抓了抓脑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还想找安安请教点事呢。“那算了。”
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准备,第二日的时候我在西湖边又见到了老爷子。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鲤鱼冒出来透气,老爷子好奇的问我:“我能知道你的办法是什么吗?”
我答道:“龙鳞加功德。”
鲤鱼跃龙门会化龙,这是华夏的神话传说,看似荒谬,但这里头还真的有那么一点真实信息。
水族修炼有成是可以化龙的,不过成功率微乎其微,大部分的水族都倒在了半道上。
关于这一点,刘元曾经好奇过,觉得这不科学,还就科学性与少凰探讨了下。虽然我能理解他想跟心上人说话的心思,但如此扯话题,我当时是真的很无语,少凰的存在本身就很不科学好不好,你还跟她谈科学。
最扯的是,刘元跟少凰探讨科学,少凰竟然还真用科学给出了解释:基因。
不是所有水族都能化龙,也不是只有水族能化龙,但能够化龙的生灵并不是因为它们修炼多么的刻苦,虽然这也是重要因素,却不是决定性因素,决定性因素是那些化龙的生灵本身就有龙族的基因。虽然那基因少得微不足道,但再微不足道它本身也是存在的,修炼本身是一种寻求进化的手段,因此龙族的基因会被激发苏醒,越修炼越向龙族靠近,到了最后足以化龙,只是因为不是纯血,以及基因不完善,化龙的成功率很低,也无法化为神龙,只能化为杂种龙。
人族的神话里有说到一些人化龙而去,都是差不多的原因,要么本身就是龙化成的人,要么就是原本是从人族变成了龙,换了物种,不过是杂种龙还是神龙,那就不清楚了,不过若是从人族变成的龙族,那就是杂种龙。
刘元对此表示了更大的疑惑:在神话传说里能够化龙的物种太多了,龙族的基因分布也太广了吧?
少凰表示这很合理,龙性本淫,且不提杂种龙,便是那些纯血龙族,即神龙,她所认识的,除了少数特例,大部分神龙都有一座超过两位数的后宫,超过三位数甚至四位数的也不是没有。而龙族口味之杂,反正她早年认祖归宗出任鸑鷟君时跟龙族打了不少交道一直都有种乡巴佬进城的感觉,城里人真会玩哈。
龙生九子,九子不同,不是基因变异,而是因为每个龙子的老娘都不一样,因此品种不同实在是合情合理。
大洪荒时代,龙族鼎盛之时,这个种族很成功的将自己的基因撒遍了盘古世界,尤以水族被祸害得最呛,就没哪个水族中是没有龙族基因的。
虽然很无语,但少凰的科学讲解也算是证明了水族能够化龙的原因。
只是,有龙族的基因只是有了化龙的资格,有资格和能够化龙是两回事。
鲤鱼能够修炼出龙鳞,证明她有龙族基因之余也诠释了她的修炼有多勤奋,龙鳞可不是那么容易修炼出来的,虽然只有一片龙鳞,但我相信,给她足够的时间,有朝一日她未必不能化身为龙,须知很多的蛟身上可是一片龙鳞都没有,比如玄君。
不过鲤鱼也是够舍得的,千年苦修才得了这么一片龙鳞,竟然如此大方的给了别人。
心里腹诽不已,我顺便将功德的重要性与老爷子说了说,龙鳞这些年延续他生命的同时也与他积攒的功德搅在了一起,抽出龙鳞,他不仅会死,身上的功德也会被损失大半。
“有着深厚的功德,你就算死了,去了地府也下辈子可以投个好胎,别说王侯贵胄,便是皇帝胎也是很有可能的。”我说。
“比起来生,我只想抓住今生。”
“你的今生只剩下一日了。”
“一日亦是一生。”
老爷子你还修了哲学学位吧?
我与老爷子一老一少在西湖边上吹了半天风,鲤鱼一直没影,在我想要打道回府的时候老爷子将带来的美酒倒进了西湖里。“本来想到时候与她共饮的,不过,现在也只能试试了。”
我嘴角抽搐的看着酒液入水还没一秒钟就嗖的出现的鲤鱼,瞬间移动也不过如此了,鱼啊鱼啊,你上辈子是醉死的酒鬼吧。
鲤鱼一出现我就立刻收了网,鲤鱼被打捞了上来,然后麻利的从老爷子身上剥离出了因为功德浸润而金灿灿的龙鳞按回了鲤鱼肚子上那个缺了一片鳞片的地方,物归原主,接下来便是大变活鱼,错了,是鱼变活人。
啧,鲤鱼姑娘真是个美人,去拍电视的话肯定能大红大紫,唔,如果她别一副婴儿看世界的眼神就更好了。
好奇的看着周围,咦咦咦个不停,疑惑自己怎么长出了手脚,疑惑周围的一切,还真的彻底的新生了,我都不忍去看老爷子是什么表情了。等了一辈子,等来的却是一个完全忘却过往,也不再爱自己的心上人,这简直比大婚之日新娘跟别的男人跑了更悲催。
好吧,事实证明鲤鱼姑娘也不是完全没常识,至少非人生物的常识她还是有的。“多谢两位前辈助小妖化形。”
我指着老爷子说:“你不用谢我,谢他吧。”
鲤鱼疑惑的看向老爷子,显然她也看得出来老爷子是个普通人,且是个行将就木的普通人。
老爷子笑问:“能陪我走走吗?”
鲤鱼想也不想的回答:“好啊。”答完后有一瞬的怔愣,估计是刚才回答的时候完全过脑,这会脑子终于追上来了,不过就算如此它也没有反悔的余地。
后记:我离开杭州的时候鲤鱼来送了我,告诉我,她陪着老爷子逛了一整天的杭州城,老爷子教了她很多在现代社会生活的常识,也给了她一整套的身份文件,酒厂和他所有的资产都立了遗嘱留给她。最后在她化形的第二日拉着她去看日出,日出时安然离世。
“我不明白,为何他死的时候我的心那么难受,下意识的就哭了。”鲤鱼盯着我要一个答案。
我说:“逝者已矣.....”
“我不想听口水话。”
我无奈的说:“你曾经爱过他,别问我怎么回事,因为就算我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你也想不起来,于你而言,只会和听别人的故事一般。除非你自己想起来了,否则不管别人怎么说,于你而言都不过是别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