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湘月笑道:“你既这么说,怎么不留在她们身边?你们三个人中,你是最聪明的,只要留下来,必然能弄清楚会有什么好处,若真是有天大的好处,你便这么离了她们,丢了分一杯羹的机会,岂不可惜?”
香篆摇头道:“奶奶这么多年来,难道还不知道?我们姑娘和芳草从来就是没眼色的。那群江湖客,若奴婢没看错的话,他们必定是土匪一样的人物。这样的人,能给几个女人什么好处?他们脑子里想的,只怕是怎么才能从女人身上占便宜吧?我们姑娘向来眼高于顶,总是自恃美貌,就觉着男人便该倾倒在她石榴裙下。只是这终究可笑,连爷这样有情有义的,都受不了她了。那些土匪向来横行无忌,贪图她美貌,有好处的时候或许会对她百依百顺,然而一旦大难临头了,还不知她们两个弱女子会落得什么下场。土匪还会和你讲什么道义吗?何况,就算真有天大的好处,奴婢也不愿意就为了这好处留在一群土匪的身边。奴婢虽不是好人,从前也是青楼出身,可好歹我还是有脸皮的,哪怕它很厚。”
兰湘月慢慢点头,看着香篆缓缓道:“罢了,冲你这番话,我就把你留下,只是你不能在我身边服侍,前儿听说洗衣房里还缺两个人手,你可愿意过去?”
香篆福身道:“奴婢谢奶奶收留之恩,虽然洗衣是小事,奴婢也定当尽心竭力。”
兰湘月点点头,又正色道:“你刚才说,那些土匪要往京城来,那你心里有没有什么推测,他们来京城是要干什么?”
香篆沉声道:“奴婢大胆,心里的确有些推断,只是奴婢终究是女流之辈,这等大事,实在不敢胡言乱语。”
兰湘月笑道:“如今就咱们几个在我房里,又不是在朝堂上,你说一句话就可能造成什么大影响和后果,你怕什么?就当做聊天来说,权当听书了呗。”
她这样一说,香篆也忍不住笑了,因舒出口气道:“既然奶奶这样说,那奴婢斗胆,就把心里的推论说出来,奶奶就当个笑话来听好了。”
说完顿了顿,方继续道:“奴婢逃回京城的时候,听说庄亲王的军队如今就驻扎在京城外,虽然从来没人和奴婢谈论这些事,可之前皇上和庄亲王争夺太子之位的事,京城里谁不知道?皇上现在虽然登基,然而毕竟先皇刚刚驾崩,这种时候,庄亲王带兵回来奔丧,态度和目的都十分可疑。只是不管怎么说,那几万官兵也不可能和京城外二十万京营亲军和城内五万御林军相提并论。但江南官场从前都是庄亲王的私人银库,若是他用钱买些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入京,真的在京城引起一场乱战,从而趁机乱中取胜,却未必一丝机会都没有。当然,这只是奴婢胡思乱想大胆之极的猜测,奶奶千万别当真,不然奴婢死无葬身之地了。”
兰湘月心中一动,看了香篆一眼,暗道别说,这个丫头当真是有些见识的,从前她那些聪明虽然没用在正道上,好在日后也看清了形势,并没有跟着萧怜月一直糊涂下去。现在想想,大概是穿越女运气都不错的关系,那萧怜月也只是时运不济,不然有这个丫头替她谋划着,谁敢说她就不能得逞?但话又说回来,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萧怜月刚愎自负又多疑,香篆就算想拉拔她,她不听劝也没用。
一面想着,便微笑道:“自然是说来听听就罢,咱们不过是后宅女人,又不去掺合朝廷大事。好了,你一路上也辛苦,昨晚只怕也没睡好,先跟着梳风下去休息吧,唔,你是明天就去洗衣房呢?还是歇两日再去?”
香篆道:“奴婢这一路回来,好在也没受什么伤,用不着将养,明儿我就找桑家娘子去,洗衣房活计也轻省,奴婢多谢奶奶照拂。”
兰湘月点点头,看着香篆和梳风下去,这里红袖便苦笑道:“当真是个会说话的,那洗衣房谁都知道是最累最苦的所在,在府里也一点儿地位没有,桑家娘子镇日里走门路,只盼着能离了那地方,她倒说奶奶照拂,这真的不是讽刺?”
兰湘月笑道:“也许是,也许不是。她在萧怜月面前伺候了这么长时间,却落得个主子不信姐妹算计的下场,焉能不心灰意冷?洗衣房虽然累些,好在那是个没人愿意去的地方儿,在那里倒不用勾心斗角苦心算计什么的。也罢,红袖你仔细看几日,若是她尽心尽力做活儿,也不生别的心思,桑家娘子想换地方,就给换一个,然后让她管着洗衣房就是。”
红袖笑道:“奶奶这是要抬举她了,但愿她能一心一意做活儿,莫要辜负了奶奶这番好心。”
兰湘月点头,沉吟着慢慢喝茶,不一会儿梳风回来,禀报说替香篆都安置妥当了。然后这丫头皱眉道:“奶奶,虽然我也觉着香篆不至于这样蠢,但俗语说的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万一她真是利欲熏心,跑回来做什么内应,这个咱们却是不得不防啊。”
兰湘月笑道:“洗衣房里最近人手少,活儿都做不过来了,她哪里有跑出去刺探情报的机会?桑家娘子也是个谨慎的人。何况,就从刚才那番推论,我料着她应该不是来做内应的。不过你说的也没错,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看这府里能胜任这活计的也只有你,素日里你替我多看着她一些吧。”
梳风笑道:“这话说的,奶奶是夸我机灵还是损我每日里东跑西跑不务正业呢?”
兰湘月笑道:“可真没有损你的心思。这都是出自肺腑的真心话。红袖翠竹洗雨虽好,都稍嫌实诚了些,香篆真要玩心眼儿,她们未必是对手,也只有你,是最会随机应变的,所以我才把这任务交给你。”
梳风听了这话,不由得眉开眼笑,拍着胸脯道:“奶奶就放心吧,奴婢别的不敢说,看这么一个人还是没有问题的。这些日子我好歹也和我们家那口子学了点花拳绣腿轻身功夫,飞檐走壁这辈子我也不想了,但是盯个女人,自信还是能做到深海游鱼的地步。”
一番话说得兰湘月红袖等人都笑了。听她提起冷锋,兰湘月便想起一件事来,因慢慢道:“前些日子咱们在后园发现的那暗道,我当时和你们爷说了,只因为他忙,所以究竟没了下文。老爷和大爷二爷如今打点各处,也是镇日不在家,太太和大嫂二嫂又要照看全家的家务,何况她们于这事儿又不通。所以竟一直耽搁下来。只是如今,京城表面平静,然而我也料着那庄亲王未必肯善罢甘休,该做的防备不能不做,你今天就把冷锋叫来,带着你们爷身边的心腹小厮在那暗道密室里查看下,瞧瞧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能不能储备些食水,做个隐秘所在。”
梳风和红袖都吃了一惊,听兰湘月这话,明显是把香篆的话当真了。因都劝道:“香篆那蹄子不过是在奶奶面前卖弄本事,奶奶怎么就真信了呢?这样的草木皆兵,让人知道岂不成了笑话?”
兰湘月摇头道:“这有什么可笑的?冷锋带着你们爷心腹的人弄,想来事情也传不出去。俗语说的好,小心驶得万年船。庄亲王到今日还未入城,这事儿不知是怎么个收场,咱们防范到了,也许将来就可躲过一场祸事。你们千万别把这不当回事儿。”
红袖和梳风无奈,只好答应着去了。只是她们心里却都不以为然,认为奶奶如今大概是快要生产的缘故,身上压力太大,所以才会这样一惊一乍的。却不知兰湘月这是在现代读了许多小说,所以心中天然生出的警惕。尤其是前些天发现的暗道密室,细细想来,竟似是上天故意送到身边来的,再加上当日在扬州城外看到的那个无人村,村中家家户户都躲在地窖里,两相联系,所以她立刻做出了这么个决定。
梳风不以为然,冷锋这个江湖上第一杀手却是对兰湘月佩服得紧,觉着这位三奶奶当真不简单,深谙未雨绸缪居安思危之道。当下带着池铭身边几个心腹的仆人和那些侍卫们,悄悄来到后园假山中,查看四下无人后,便进了那暗道密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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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锋说,那暗道约有一百多步的距离,暗道尽头便是十几间很大的密室,坐卧皆有地方,只是储备的被褥粮水全都腐烂不堪,需要好好收拾一番。他还说那密室不但隐秘,更是周到,连如厕之所都有专门的一个小房间,因问奶奶是不是要把这密室重新布置起来?若是重新布置的话,他还可以在通道里安装机关。”
兰湘月笑道:“很好,就让冷锋辛苦些,把那些密室重新布置布置,被褥粮水都换成新的,密室通道里若能安装些机关,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