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柔软的湿意侵入得猝不及防。
舌尖和舌尖相碰,缠绵的触感刺激得神智发木。
李泯失神着,起初只能感觉到自己和景予距离很近,而后才极缓慢地反应过来,是有多近。
他们已经毫无间隙,几乎就差一点,他就要将他压倒在车座上,不得不用手撑住,将景予扶稳。
他的嘴唇已不再如上次在楼下一般紧贴着,而是如同布丁一般被一口口轻轻地吮吸着,含住一点点,舌尖舔舐过,而后松开,又继续含上。
李泯依旧僵硬地呆滞着,不敢去想景予正在做什么。
景予……好像在对待一种佳肴一般,耐心地从各个方位去品尝。
而这个品尝的对象,是他。
李泯从不知道舌头除了辅助咀嚼之外还有这样的使用之地。
更不知道这个猫也在他身上进行过的行为,为什么换了个地方由景予来做,就让他头脑发空,心跳迟滞,一动也不会动,彻底成了待驱使的机器人。
他觉得浑身不舒服极了,仿佛有一大汪潮水在胸口的位置涨满,沉甸甸的,令人有种随时会面临溃堤却不知能逃往何处的心慌。
可李泯不会拒绝景予。
他只会随景予的要求做。在昏暗中,紧绷却无法拒绝地睁着眼睛看景予向自己凑近。
为免鼻尖相抵,景予微微偏头,喘了几口气。
李泯的领口被景予用力地拽在手里,当此刻,他好像终于有点累了,将手绕过李泯的脖颈,环在他的后颈,把整个人的重量吊在李泯身上。
他声音嘶哑:“……学会了吗?”
李泯撑在车窗上的那只手紧了紧。
车顶的星点光芒映在景予的脸上,他看见景予的唇瓣是红色的,带着水渍。
他无法想象自己此刻也是这样。
李泯缓缓说:“学……这个吗?”
景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李泯的手渐渐紧握成拳,青筋凸起。
须臾,他往前倾去,将景予彻底压倒在座椅上,与他咫尺相隔间,抬手按下按钮。
车门合上,窗户暗下,挡板隔绝前后,头顶灯光骤灭。
在极深沉的昏暗中,景予听到低低一声叹息——
“冒犯了。”
他的头被李泯小心地微微抬起,吻先是落在了他的额头,而后,珍而重之地含住了他的唇瓣。
比起他轻得近于撩人的吮吻,李泯的动作郑重得多,更像是在亲吻某件圣洁的珍宝。
他果然在学习上很有天赋,景予示范一次他就分毫不差地学会了,连顺序都是一样的。
轻轻含住,舔舐,放开。
可景予不是毫无反应的那一个。
李泯立刻就感受到,他更加热烈地缠了上来。
莽撞、肆意、无所畏惧。
人类从幼年时便学习用亲密行为表达爱意。
见面时握握手,离别时抱一抱,喜欢的时候亲亲脸,小孩子都知道,喜欢就是要多接触,再多接触一点。
和他吻在一起,怎么都不够……怎么都不够。
景予握住李泯的手,将他带往体恤下的腰肢,他从来没有开拓过的地方。
相比起李泯那硬邦邦的腹肌,他的腰显然手感更软一点,凉凉的,接受着李泯手掌的热度。
李泯僵直着没有动,手掌甚至不敢贴在景予身上。景予在缠吻的缝隙里,附着他小声道:“学习上一次,我对你做的。”
甚至不用回想上一次,景予解开他的衬衫纽扣,灵活地钻了进去。
他完全没有上次的顾虑,甚至也不介意在车里,变故和插曲,离别和意外,总是令人疯狂。
景予觉得自己太自私了。
但他一定要为自己的自私冲动一次。
这样好的李泯,他穷尽所有言辞也无法描绘得至善至美的李泯,他望尽世间美好之后心头的最终成像,他最浓烈的情绪的宣释者,他这颗小恒星爆炸之后,沉默无声包容着他的辽阔宇宙。
他要,李泯,永远,只属于他。
要这个宇宙里,永远只有他一颗星。
李泯被他脸上的泪止住了所有动作,虽然其实他根本也并未敢让自己随此放肆。
他与景予对视着,低声问:“怎么了?”
景予能看出来他眼里明晃晃写了自责和愧悔。
他大概是以为自己把景予弄疼了。
哪怕是景予要求的,他也如此追责自己。
景予心特别疼。
他任性地放纵自己在李泯肩头蹭去了眼泪,埋在宽阔的怀抱里,胸腔中跳跃着火星散射般的酸楚,和愈发扩散的柔软。
他摇了摇头,把李泯肩头的衣服蹭得皱巴巴的,将他抱得更加紧,连有一丝缝隙都不再愿意。
李泯僵了僵。
而后,缓缓地、缓缓地移动了手臂,倾身,将景予也环抱紧。
像久旱的人渴求雨水般的。
紧抱中,景予回答的小小声音便能和他嗡嗡共鸣。
——“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表达清楚我有多爱你。”
“很难过。”
很难过他不能让李泯在他们的相处间不再苛责自己起来。
也很难过,想到李泯从前是如何度过的那些年年岁岁。
是不是没有一个人对他说过不要总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是不是也没有人对他说过,我很爱你,我想和你做一切关于爱的事。只和你。
他埋在怀中,看不见李泯的表情,可他能感受到李泯的身体。
李泯对外界的触碰极为敏感,在景予之前,从未有人这么越界过。
因此景予的每一次触摸,对他而言都是完全崭新的体验,战栗和酥痒同行。
不知道要多久,他才能完全适应每一寸的触摸。
而此刻,他仍然是紧绷的,有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和僵硬的动作。
景予甚至感受到他的不知所措。
对常人来说,一句“我爱你”足可用以表白。
可李泯无法清楚这句话的份量和含义。
需要他用等价对比的方式,一点点地来告诉他。
“我爱你的意思是,我会像理解我自己一样,永远理解你,不论是否与普世价值观对等。”
“我会比纵容自己更纵容你,想要你实现一切不可想象的美梦。”
“……我想要你只属于我。”景予轻声说,“但我更希望,世界上有更多人爱你。”
有时候我们爱一个人,想要把他占为己有。
有时候我们爱一个人,想要他此行不遇任何坎坷,走到更远的地方。
“李导,我来教你。”他在他耳边说,“慢慢学。”
这辆车的后座并不宽,只能躺下一个人。
但,也不是没有能躺下两个人的方法。
景予醒来时换了一辆车。
这辆比昨晚那辆宽敞得多,他一个人躺在车厢里舒舒服服,腿都可以舒展开,身上盖着李泯的外套,新风系统几无噪声地运转着,一切温暖舒适。
除了某些他非常想要忽略的地方。
景予坐起来,外套滑落,他发现自己套着一件体恤,全新的,从前没穿过。
藉此,他又发现了手边地上的一堆纸袋。
他揉了揉头发,清醒了一下,一个个打开看了看,全都是当下年轻人里流行的潮牌,花里胡哨带着涂鸦,从红橙黄绿青蓝紫到镭射荧光拼接布。
……还都是他平常会穿的风格呢。
李导给他买的吗?
这才几点?
景予捞起手机看了看,九点多,商场可能刚开大门吧。
实在是很难想象李泯买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的样子。
景予呆滞了一下,想起上一次,是他试镜通过之后,李泯带他去参加宴会时给他准备了一套衣服。
那套是白色的正装,他那时还有点不习惯这么素净的穿着。
后来他一直穿得要多花有多花,连袜子都是不同的两个色。
他也注意到了吗。
景予有点不知如何形容的微小开心,像浮游在心头的海浪。
连这么小的事,也一直被人默默无声地铭记着。
他将身上皱巴巴的体恤换下来,挑出一件相对素净的衣服穿上。
李泯总是简简单单的款式。
他倒也不是为他改变自己的审美,只是有一点暗搓搓的小心思,想要和李泯更相近一点。
李泯在哪里呢?
景予整理好衣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直到挡板那头传来轻微的动静,有手在上面轻轻地敲了敲,声音闷闷。
好像在问他,醒了吗。
景予觉得有点想笑,也伸出手轻轻敲了敲。
那边静默了片刻,挡板徐徐降了下来。
李泯在前座休息了大半夜。
包括景予昏沉沉睡着后,清理现场、调来另一辆车、转移地方也是他一个人做完。
他本是想和景予回家的,可景予一直迷迷蒙蒙地耍赖,黏着不动。最后走了最远的距离,就是从一辆车换到了一米外的另一辆车。
等到后半夜景予终于撒手翻了个身,李泯才能起身。
他在车里坐了半夜,直到天明。
一遍遍回想着昨晚对景予做了什么。
回忆到关键帧的时候,他迅速地切断思绪,同时,又无法抑制地陷入奇怪的浓烈情绪中。
首先是疼痛,这一部分来自于心脏。
景予坐在他身上一边颠簸一边哭的样子太难以忘怀,那些眼泪像烙在他的皮肤上。
一定不好受,为什么还要继续。
他觉得自己好像给景予带来了很大的痛苦。
其次是难熬。
一想到景予就浑身发烫,涌满了不可纾解、藏头露尾的感受。
好似疯狂生长的藤蔓在蔓延,即将突破体表。
最后是迷茫。
景予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表达他有多爱他。
李泯一直知道景予“爱”自己,景予在第一部综艺上线时,就特地给他解释过。比起爷爷给予的过分苛责的感情,比起那些无底线溺爱的亲人,景予给他的大概就是真正的爱。
他那时似是而非地懂着,爱是从绝望里看见希望,是愿他前途永无坎坷,走到更远的地方。爱也当是尊重。
他一直怀抱着这样虔诚的祈愿去“爱”景予。
可是景予对他说,爱也是想要让他只属于自己,要和他走得更近更近。
爱有两面吗?
……好像,是的。
有些时刻,他胸中也尖锐地叫嚣着不要让别人靠近景予,看见谢知安握着景予的手,听见他说他们曾是恋人时,漫出无边无际的恐惧和压抑。
他想要握着手的那个人是他。
想要和景予做恋人的那个人只是他。
想要景予最亲密、最信任、最爱的人只是他。
……也想要被景予抱得很紧很紧,喘不过气也好。
可他几乎不敢想得再多一秒。
他怕那不是爱,不是景予喜欢的。
可这竟然是爱吗?
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明白了这个字的意义。
李泯将交握的手抵在了眉心上。
他此刻也很想抱着景予睡一觉,疯了一样的想,全世界最爱他的人正躺在后座上酣睡,这个愿望只要他放下挡板就能实现,可是他不敢。
他害怕极了会发展到让景予再痛一次。
直到天亮,等景予醒来。
……
景予发现李泯破天荒地穿着一件带点涂鸦的衣服。
加上那带有攻击性的五官,还真的很有潮男的意思。
景予揉头发的手顿住。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件都比他素。
李导突然换口味了?还是给他买的时候顺便给自己也买了一身?
景予突然滞了滞,李泯的手伸了过来,在他头顶摸了摸,轻轻把翘起来的那撮头发掖了下去。
然后停了停,又不经意似的理了理他不整齐露出半边锁骨的衣领。
这才收回手。
景予睁圆了眼睛。
虽然他知道李泯是有点强迫症,可以前也就是理理围巾,没有到领口歪了一下、头发乱了一点都要整理的地步。
这是突然怎么了?
……原因显而易见,景予实在是没忍住,嗤嗤嗤笑了一下。
他,非常开心,开心极了。
景予动了动,衣领又滑了过去。
李泯抿了抿唇,又伸手轻轻拉回来。
景予又动。
李泯又拉。
景予直接把领子扯成露肩装。
李泯顿了顿,又拽了回来,攥住他的领口没动,看上去,难得的有些窘迫和难堪。
他小声说:“不可以。”
他无法理解地看见眼前的人捂着脸笑了起来,甚至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在他的不解中,景予飞快地、“啵”地亲了他一口。
行完凶之后,景予对着呆滞的李泯忍笑说。
“好。不可以。”
他还有别的话想说:“我最喜欢你了。”
在他的小学鸡式表白之后,看见李泯耳朵烧红、面无表情地转回了头去。
他握住方向盘,一点也不刻意地岔开话题:“今天有一天,想去做什么?”
唯一的空暇时间,他也要随他的心愿去做。
景予心口软了软。
如果没有发生昨晚的话,景予大概会选择去刚开半年的那家游乐园玩一整天。
但现在他更想带李泯去见一个人。
景予把安全带系好,报出了地址。
车子停在一家疗养院。
李泯怔了怔,放轻了声音,问他:“你的……亲人吗?”
景予点点头:“外婆。”
父母出事之后,外婆并不想见他。
她是一位很坚毅,也很刀子嘴豆腐心的老人。当然,这个刀子嘴不是一般的刀子。
他刚带着李泯在值班台护士的注目中登记完,走近外婆住的那片区域,就听到了中气十足的骂声。
“滚你丫的,下象棋到楼下去下,哟,这技术还好意思在我门前摆摊,刚开局这象就被吃了,我说你怎么没有对象呢。”
“呵呵,我不仅有对象,我连外孙子都有对象!你等着看吧,明年他就带我外孙媳妇过来给我敬茶。”
“你管我老头子在哪里呢,他在珠峰爬山呢。”
“……你管我七十多少,我不能姐弟恋?他才四十。”
景予:“……”
外婆当面不待见他,背地里就是这样的。
他并没有注意到李泯一副听进去了的表情,喊了一声:“外婆。”
外婆霍地回过身来。
她脸色有点被抓现行的尴尬,瞬间却又臭起脸来,又碍着隔壁的老头还在这看着,为了自己的面子,怎么也不能赶人。
于是周女士露出鲜见的热情,拽住景予的胳膊,喜气洋洋地说:“哎哟,你看这怎么说来就来了,我都没有准备准备,我说你也不用经常来看我,还有那保健品,那水果牛奶,提那么多干什么,用不着,只能分给隔壁这些寂寞的邻居,唉。”
老头的脸色铁青,气鼓鼓地杵着拐杖回去了。
周女士一秒变脸。
她撒开景予,拍拍手,说:“再见。”
景予熟稔地抢在她身前进了房间,这次比前几次来情况都好,衣服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阳台的菜地里也没有乱糟糟,小厨房里向院方递交申请通了灶,锅碗也整整齐齐地扣着。看上去,没有他发挥的余地。
外婆自己倒了杯凉白开喝了一口,转眼看见他进来了,瞪眼道:“你怎么还不……”
她转眼就看见了李泯,话一时忘在了嘴里。
没话说,李泯就是人类审美统一者,帅哥里的秦始皇,横扫六合所向披靡。
她转头时,李泯正好进房间,垂首摘下了口罩,露出了里面那张脸。
周女士顿受震撼,一时觉得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他。
正派的英俊。十分正派的英俊。
话在嘴里拐了个弯,“怎么还不把这个小兄弟请进来坐坐?”
景予:“……”
李泯礼貌地点点头:“谢谢您,不过我们没有带礼物上门,不如您和景予先聊聊,我想去带一些来。”
周女士急了,“哎,别慌啊,你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我跟你一起去。”
景予:“我……”
“你扫地你什么你。”
最后还是李泯捎上了他。
他们三人前前后后地去了附近的超市。
景予笑不出来。
因为他是后面的那一个。
外婆喜滋滋地指着这个指着那个,大号购物车里进货似的堆满了各种有的没的东西。
景予甚至想问,男士拖鞋三双,儿童牙膏两支,马桶搋子四个色,大富翁国内国外两套,这真的确定不是随便指的吗?
不过都是零碎的小物件,等下他付了就可以了,不会让李泯买单。
他被晾了许久,直到外婆被销售员喊去试吃时,推着购物车的李泯牵住了他的手,把他带到了身边。
景予悄悄问:“像不像在家长面前偷情的感觉。”
李泯没做声,只是把他的手压在了掌心下。
后面继续逛时,他们就一直并肩走着。景予的左手被压在他的右手下,一同向前推着。
外婆好像没发现,依旧兴致勃勃地逛着超市。
李泯又往购物车里添了很多水果牛奶还有保健品。
就是一直没放开过他的手。
直到李泯往购物车里塞茶叶时,勤俭持家的景予终于忍不住制止了:“……快装不下了。”
李泯顿了顿,点了点头,没再继续往里添。
好不容易等外婆发挥完,景予立马就推着购物车去结账,生怕李泯给他抢先了。
看起来李泯也确有此意,被他抢先后还怔了怔。
好像又有点后悔自己添太多了。
回到疗养院的房间里,平日对他冷眼相待的外婆难得没有出声刺他。
而是看着在厨房里忙活的李泯,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后生可真好,长得好看,又孝顺,怎么就不是我亲孙子。”她本来是让景予去切水果的,这孩子非要他去。
景予:“……我长得丑吗?”
外婆瞥了他一眼,不言。
哼。
家花没有野花香。
景予并不知道外婆心里在想什么,正好剧组那边有个电话过来,他就先去外面接了个电话。
那边的制片人说了几句道歉的话,说是不知道谢总会以周总的名义邀请他们,出了点意外希望景予不要介意,他改天上门赔礼道歉。
谢知安对制片来说也是不能得罪的人,他可以有这个诚惶诚恐的态度,很难不相信是不是有人施压了什么。
景予是不喜欢他把自己强行带去聚会的行为,但也没有要让他职业生涯断送的想法,平静地接受道歉:“王哥会和你们谈的。”
道歉归道歉,补偿还是必须有的,这事王哲熟。
制片人在那头点头哈腰道谢,抹了把汗,天知道要是景予连条件都不肯跟他要,那他的职业生涯就真的完蛋了。
电话还没挂,那头又钻出来一个人。
“小景予?是小景予吗?你还好吧!我已经把谢知安训过一顿了,肯定有他好看的!”
周度说完,开始骂骂咧咧的:“昨天破事可真多,有个醉鬼妈的在我桌上舔盘,一边舔一边咆哮周总再来点,神经病。”
景予停了停,想起自己灌酒时编的话,有些小尴尬。
不过事情后续得解决了,他继续道:“那个醉鬼人品不太行,会骚扰女演员。”
周度惊讶了一下,“有这种事?妈的那不直接把他开了。”
放在平时,他可能懒得管。但现在不一样,反正至少在景予跟前,他得是这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景予点点头:“谢谢你了。”
“没有,是我替剧组谢谢你。”周度说。
景予挂了电话,推门走进房间,看见李泯已经和外婆促膝长谈了起来。
……不过,是外婆单方面的长谈,李泯负责听,时不时地点下头,再偶尔给出自己的解决意见。
虽然没什么技巧,但真诚就是最能打动人的利器。
外婆被这一场谈话捧得非常舒适,对这个后生越发满意,恨不得他能是自己的亲孙子,也不知道景予哪找的这么优秀的朋友。
景予无言,只好随手将桌上堆放的东西收了收。
翻到一个盒子时,他停顿了一下,打开看了看,里面空出了一个小缺口。
再回身看见玻璃水壶里,赫然有深绿色的茶叶在浮浮沉沉着。
景予咦了一声,“外婆,你不是不喜欢喝茶吗?”
沉迷谈话的周女士这才醒悟过来,看了看手中的杯子,自己怎么端着他倒的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喜欢这个后生,她心情愉悦得很,一点都不觉得茶苦。
外婆没反应,景予却咯噔一下,想起了什么。
依稀是刚才来的时候,外婆对隔壁大爷说什么来着……
景予脸有点红。
他们给外婆做了一顿饭,景予做了自己最擅长的糖醋排骨和回锅肉,转头看见李泯耐心地低头给蔬菜摆盘。
外婆吃得很满意,对李泯一顿夸,李泯却把景予的菜吃得干干净净。
等到周女士去睡午觉,李泯在厨房洗碗时,景予坐在餐桌前,伴着淅淅水声,慢慢用手捧住脸。
有些他自我纠缠很久的问题,好像,一直都有明显的答案。
不用去问,不用去猜。
李泯一直坚定地,把答案捧在他身边。
他以为自己够勇敢了。
可事实上,还有比他更勇敢,更坚定的人在保护着他,珍视着他。
他觉得自己好像和自己缠斗了太久。
却没发现,有人一直站在迷宫路口,明明越过了这个弯就是通径,却一直耐心地、安静地等他出来。
淅沥水流声里,李泯察觉到自己的腰被人从身后抱紧,手臂穿过了围裙。
他的动作顿了顿,温热的面庞贴在他的肩膀上。
他耐心地停下来,等待景予的话。
身后的人,用很温柔很温柔的声音,对他说。
“你会一直爱我吗?就像现在这样。”
这样,是真正的爱吗?
那么,李泯轻轻地点头。
“一直会。”
景予蹭了蹭他,“我也是,一直会。”
……
临走时,景予在周女士枕边悄悄放下一张卡。
三年前那段日子,周女士掏出自己的积蓄把窟窿填上,后来总是说要狠狠花他的钱,胡乱挥霍完买的却都只是小东西。
景予刚要站起来,就被突然抓住了手。
他吓了一跳,“醒了?”
周女士从容道:“根本就没睡。”
景予:“……”
她这一抓,景予的体恤滑了滑,露出了锁骨下的红色痕迹。
起初他没察觉。
直到周女士叹息了一声,把柜子拉开,翻了一会儿,扔了一盒药膏给他。
“年轻人,要知道节制。”
景予先是呆了一下。
而后才随着她不善的目光看到自己松垮的衣领。
周女士又看了一眼,不忍直视似的继续叹息,“他怎么就看上你。”
景予依然呆滞。
周女士恨恨道:“在我的地盘说那么恶心肉麻的话,下次肯定把你打出去。”
……啊草,外婆都偷听倒了。
……这柜出得猝不及防。
紧接着,他看见外婆脸上难掩好奇,“他看起来文文雅雅的,咬得重吗?”
……不是,外婆,您老人家过分思想开放了点吧。
景予捂了捂脸,声音弱弱的,“……他身上更多。”
周女士一脸大为震撼的表情。
因为这一出插曲,景予在回程的路上整个人都想把自己埋在地里。
也不知道他怎么说得出那句话。
外婆眼中还闪烁着刺探到八卦的激情。
……她的退休疗养生活,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还是说他们那个年代阅历更丰富?
还是外婆闲极无聊看了什么文艺作品?
……
反正,全世界时髦的周老太太,姐弟恋对象在珠峰的周老太太,他不懂。
但确实是,一件非常值得喜悦的事。
一天时间就这么流逝过去。
傍晚时分,车子停在了景予家楼下。
景予拎着李泯塞给他的一大堆纸袋下了车。
驾驶室的窗户降了下来。
李泯本打算替他带上楼的,但景予没让。
此刻,他左手一堆右手一堆,站在李泯窗前。
斜阳的光轻柔地照在玻璃之上。
他和李泯,好像已经一同见过了好多个夕阳。
他很喜欢。
“李导。”景予叫起了这个他喜欢极了的称呼,李泯便应声抬起了头。
斜晖脉脉里。
他俯下身,吻在了李泯眉眼之间。
和李泯如出一辙的珍重。
李泯的睫毛很长,闭眼时扫得他有点痒。
景予停留了很久。心中有一地又一地蓬勃的花开。
在从前,他从未想过会有今天的存在。
可是李泯给了他一切奢望的理由。
现在,他敢于肖想每一个明天。
景予和他咫尺之隔,呼吸相触,只轻轻地说:“再见。”
李泯很久才睁开眼,半晌,很轻很轻,却又笃定万分地点点头。
“再见。”
景予望着车影。
不知道自己有多不舍。
但,他知道李泯很快就会和他再见。
一切的坎坷,从来都困不住李泯。
接下来,他要认真准备的,就是电影上映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虐的,你们都不知道单身狗写这几章有多难(重重叹气)
下章电影终于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