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长沙王一直都是尊贵无比的!
他的父亲是皇帝—-乃是天下间最有权利的人,母亲是夫人,在宫中的地位也仅次于皇后与贵嫔,因为出身好,所以他从小到大所生长的环境自然也就极好,吃的是珍馐美味,住的是华屋美宅,从小就被无数人敬仰奉承,自然也就养成了他自矜自傲的性子.
虽然四年前楚王之死牵连到了他,可是他也只是从长沙王被贬为常山王,他的生活依然优渥,手中依然掌有数千大军,权势显赫至极,就算是他被贬到了常山郡,又有谁敢真正不给他面子?
所以他他从来都没有真正体会过死亡是什么感觉!
但……
就在今夜,他身临其境地体会到了死神的降临,那种头上有利刃架在脖子上,脚下也行走在刀尖上,稍有不慎,不是人头不保就是粉身碎骨,那种被人逼到绝望之境的感觉,快要让他发疯了!
他已经忘了自己还是处于丧家之犬的地步,皇室藩王的骄傲让他忘记了所有的一切,他只想痛痛快快地发泄出来!
而面前这些人,就成了他发泄的对象!
王弥眼见长沙王脸色阴沉,对自己等人破口大骂,脸一下子就黑了,好在夜色深重,倒也不是很明显,但是他心里却已经骂开了,要不是老子前来救你,你哪有时间在这里大发雷霆?
但是王弥也知道,长沙王可是关乎刘公与教中的大计,他是两方都非常看重的人物,现在两方都还要拉拢于他,自己是肯定不能得罪他的!
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王弥方才压下心中的那股邪火,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脸,正准备说两句好话圆过去也就算了,但有人不干了!
“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不要以为你是什么鸟王爷,就敢在爷们面前放肆!惹火了你老子,咱爷们可就不侍候你了!”一个手执牛角长弓的彪形汉子看到长沙王跋扈的样子,脸上怒容一现忍不住就大骂开了.
“就是,若不是我们救了你,你还能有命在这里指手划脚?”
“你都已经是通缉犯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天潢贵胄不成?”
“……”
这些汉子都是五斗米教花了大力气培养的死士,大多都是身世凄惨,从小就吃了许多苦头的孤儿,天生就有一股戾气,再加上五斗教中人从小就进行的潜移默化,所以他们对于占据天下,却任凭贪官污吏横行,使得民不聊生的王公大臣都没有一丝好感!
本来,他们对于王祭酒要救长沙王,心里就不是很乐意,毕竟他们都是大老粗,想得不是很远,认为太子与长沙王他们互相残杀,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等他们杀得两败俱伤,咱们五斗米教岂不是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可是王祭酒是上峰,而五斗米教的教规也是极严,虽然他们不敢对王弥口出怨言,但是对于长沙王可就没这么客气了!
“住口!”眼见自己的手下纷纷横加指责,把个尚还年轻的长沙王挤兑得脸红如血,郁闷不已,王弥眼见不好,立时厉声一喝.
待止住了手下们的大发牢骚之后,他才转身对着长沙王抱拳一礼,”启奏殿下,非是弥不肯出力,而是弥手下也就只有这数十人马,而殿下身后除了这一拨追兵之外,还有一部在两百左右的援兵,马上就要赶到了,待他们两部合一,我等依然是笼中之鸟,脱身不得,所以现下最紧要之事就是让殿下安全离开险境,其他事留待以后再说!”
或许是发觉自己奈何不得人家,也或许是长沙王他终于发现了是自己错怪别人良心发现了,反正他脸上的坚冰经过王弥这一番”言辞恳切”的推心置腹之语给融化了,闻言就点点头道,”公所言有理,还是先脱险境,再议其他!”
王弥闻言大喜,赶紧深躬一礼,”小人姓王,贱名讳弥,当不得殿下尊称,小人本是东莱大族,世为两千石官宦世家,但青州刺史山简诬蔑小人为乱党,所以抄没了小人的家财田产,为性命计,小人四处躲避军卒的搜索,不得已之下只能流落京城,今日听闻殿下遇难,弥大感愤懑,尽起手下义士前来相救;其义有二:一是当年小人游侠京城之时,楚王殿下与小人也是知交好友;二是小人以后想投奔至殿下麾下,做一名马前卒,为殿下披荆斩棘,扫清奸佞!”
长沙王闻言倒是松了一口气,这王弥说与楚王相识,他倒也不怕被人蒙蔽,因为楚王的手下,现在大多都在他的帐下听用,只要日后回去一问便知.
“王公不用多礼,今番您救了孤的性命,日后当与公同享富贵,至于马前卒之类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长沙王摆摆手笑道,同时许下大大的画饼.
“是,殿下!”王弥听到长沙肯予收留,立时大喜过望,再次拱手道,”现今时间紧迫,还请殿下速速上马,小人早已在前面为殿下准备好了美酒饭食,只等殿下享用!”
王弥的手下牵来了早已准备好的骏马,长沙王也不多话,翻身就上了马,但一听到王弥之意,是想让自己去他的地盘,他就眉头一皱,摇头道,”本王麾下的大军都在许昌,若是本王去了别处,恐会耽误本王的大计啊!”
虽然夜色灰暗,隔得远了就瞧不见彼此的表情,但王弥也有些明白长沙王的顾忌,他不想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的手上,尤其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
王弥闻言脸色一垮,叫苦道,”殿下,自从您出城而去之后,朝廷已经把您定了谋逆大罪,天下通缉,现今洛阳至许昌之间这数百里方圆之地,早已经遍布了太子手下的人马,只等殿下一露面就马上擒拿,虽然此地离许昌不足两百里之遥,但是凭您与小人手下这点人马,怕是不能安全到达许昌!”
长沙王闻言就是心下一个咯噔,其实他心里也早有预料,只是从王弥口说出来,他还是有些不寒而栗,太子……可真是好手段,后面的追兵未至,前面的人就就已经在守株待兔了,若不是王弥前来相救,自己怕是……
想到这里,长沙王浑身打了个寒颤,问道,”如此,王公有何妙计?本王……近日是一定要去许昌的!”
“殿下,此地继续向南,不足百里就是宛城,只要到了宛城,殿下一切无忧!到时殿下可以让您的亲卫去许昌送信,让您的大军前来接应……”话未说完,王弥就脸色一变!
轰隆隆!轰隆隆!
远处传来一阵清晰的马蹄声,正在由远及近驰来!
不止是王弥,长沙王,还是王弥手下的那些彪形大汉全都听到了!
长沙王脸上立时大变,慌急道,”快,王公头前带路,本王就去宛城!”
“是,殿下!”王弥翻身上了马,对着手下的人大手一挥,”走!”
一群人马约五六十骑上马之后,悄无声息地就朝南而去!
大约过了半炷香,二三百骑就到了王弥与长沙王刚才驻足停留的地方,因为这里已经倒毙了好几匹累死的骏马,硕大的马尸,就算是在黑夜里也看得清清楚楚.
听着弱不可闻的马蹄回音,甚至已经听不出他们到底向哪个方向逃跑了,谢悠然脸上一片铁青之色,目光像刀子一样剐着王二石脸上的肉!
王二石脸色苍白,骇得汗出如浆,他也知道,大事…怕是不好了,长沙王得了新马,恐怕早已跑远了!
这时,几个下了马观察地上脚印的探子,上前拱手回道,”大人,贼人马蹄上绑了粗布,马嘴里应该也塞了木嚼,所以听不到蹄音与马声嘶吼,现在夜色灰暗,想要找出他们的足迹,怕是很难了!”
谢悠然抬头一看,先是还是如银盘一般的明月,此时却被不知从哪里飘来的阴云所笼罩,周围漆黑不见人影,若不是他们手上的火把,恐怕能见度不足五尺之地.
“王二石!”谢悠然恨得差点咬碎了钢牙,手中马鞭一扬,狠狠地抽在他的身上,”你让本官回去之后如何与太子交待?”
“啪!”
衣袂碎裂,血肉纷飞!
王二石脸皮抽动不已,却也不敢顶撞,心下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大人打个几十鞭子出了气再说!
谢悠然怒极之下,打了他一鞭,才想起自己只是他们的临时主将,并不是他们的直系主官,他们办事不利,自己也没有权利去打去杀他们的!
“大人,长沙王被人救走,谁都想不到,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好在我等已经救出了高密王的二子五孙,事情还不至于坏到哪里去!”看到谢悠然没有继续发作的意思,王二石才拱手言道.
“胡说!高密王的长子与嫡长孙都不见了踪影,这功劳就大打了折扣,就算救出了其他人也不顶用,更何况长沙王还潜逃在外,殿下要是怪罪下来,大家都没有个好结果!”谢悠然怒哼一声,这语气已经不像先前那么冲了!
见得谢悠然不再发怒,王二石也放下了心头大石,”大人,事情弄到如此地步,都是小人之过,大人还是带着几位世子小王爷先行返京吧!小人现在马上带着手下人马继续搜索,不抓到长沙王,誓不罢休!”
谢悠然白了他一眼,很是不屑地道,”就凭你?”他摇了摇头道,”就算遇上了也就是给别人送菜的份!”一席话说得王二石好不羞愧.
不过谢悠然也知道,王二石他们也不是久经训练的正规骑兵,有如此之差的战力也是可以理解的!
想到这里,他也就不再继续打击他道,”这里正好处于洛阳,许昌,宛城三地的中心地带,现在你们马上回驻地,用鹞鹰联络宛城的主事之人,让他们密切注意宛城的动向,本官就带着几位世子小王爷先行返京了!”
说着,谢悠然就欲拨马而走,王二石赶紧唤了一声,”大人……”
谢悠然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放心,本官会为你们说情的!”
“谢谢大人!”王二石与数百骑兵俱是深躬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