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王被押入廷尉大狱之后,中书令陈准欲要为淮南王讨回公道,纠集了十几名朝臣大闹朝堂,却被粱王几声喝斥骂得灰溜溜败走的消息紧接着也传遍洛阳城.
城中许多世家朝臣与宗室王公听闻之后,或皱眉,或恍然,或冷笑,或淡然,甚至还有人无奈地长叹不语!
他们都知道,长沙王与淮南王身份到底不同其他旁支宗室,这还只是第一波攻势而已,虽然失败了但也在情理之中,后面的浪涛肯定会越来越盛!
因为这还只是陈准他们不明情况,仓促集结地人手而已,只能算是散兵游勇,若是等大多数朝臣查明了事实的真相,恐怕还会有更多人涌上前去!
许多人都不会相信,这朝廷的两位藩王突然之间就要造反了!
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幕的!
想到这里,许多人都派出大量人手出外打探消息,但是不久之后,据他们得到的情报,高密王的三个世子与六个孙子还真的都不在府中.
此事传开之后,许多心存疑虑的朝臣忍不住想道,莫不是长沙王等人真的要行大逆之事?毕竟太子此前是要召长沙王等人进京辅政的,就算是太子殿下想要对长沙王等人动手,也不会选在这个时间吧!
紧接着,三位宰辅在朝堂上又宣布了一则骇人听闻的事情----范阳王司马虓于昨夜被人刺杀,据可靠消息,此事与淮南王也有些关联.
此事传出之后,更是坚定了某些人的猜测---长沙王他们怕是真的要准备造反了!
因为,范阳王司马虓是高密王的亲侄子,现在高密王的三个世子与六个孙子都落于长沙王之手,高密王若是不想断了后嗣香火,就只能听令于长沙王.
而高密王不仅自身威望甚高,在宗室中有一呼百诺之威,而且其人现在还是关中都督,镇守长安要地,麾下更有数万大军,若是他要造反,恐怕这天下就真要大乱了!
一想到天下要大乱,越来越多的人都有些坐不住了,不管是普通大臣,还是世家贵族,抑或是宗室王公,纷纷呼朋唤友,请宴邀约,只想凑在一起齐心合力想个法子好避过此劫!
毕竟,每一次的大位争夺都伴随着无数人的鲜血与皑皑白骨,若是大战一起,无论是普通庶民还是贵族世家都会朝不保夕,死伤惨重!
甚至已经有性急的人在骂长沙王了,而且骂地人还不少.
“这长沙王好好的藩王不做,偏偏还要觊觎大位,这不是没事找事吗?他倒好,事机不密就不说了,现在还要连累得我等也要跟着心惊胆颤,真是晦气!”一名朝臣甚至公开在小聚会上口出怨言.
“你也说了这是大位之争,他是先帝亲子,藩王之尊,虽然身份尊贵但是又哪里比得上龙椅上坐着的那两位?”一人冷笑着回道.
先前之人听了面上有些悻然之色,知道对方说得没错,可是嘴里仍旧嘀咕道,”你说你想要造反也得小心一点啊!还只是抓着高密王几个孙子就被太子手下的人马给发现了,真是无用之极!哪像太子殿下,多年筹谋,一战功成……”话还没说完,发现其他同僚俱是面现异色,赶紧也住嘴不言.
“长沙王当年可是被贬谪过,又是楚隐王之弟,他就算将来有机会登临洛阳城,也没有机会继承大位了!更何况先帝诸子之中,除了陛下之外,现在是以淮南王为尊,这真正想坐大位的还不一定只有他一个了!甚至…就是成都王…哼哼!”静了半响,又有一人开口,可是说到关键之处也只是点到既止就不说了,其他人听了后心情更加烦燥不安.
他们这些低品朝臣,都只是些无力干预兴废大事的小虾米,若是到了某个时候,甚至就连自己的性命也是操之于别人之手,所以他们也就只能聚在一起,发发牢骚而已!
至于那些底蕴深厚的世家朝臣,还有位高爵显的宗室王公,虽然心里也有些担心这朝廷的将来,但是对于自己的性命倒是没有过多地忧虑!
毕竟,不管将来是谁上位,都要拉拢他们才能保证朝廷稳定地运转下去,但是这也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在这场即将来临的大乱之中,他们都要保持其超然的地位,两不相帮!
若是有人想在此时捞取最大利益,生出站队的想法,也没有问题,只要你支持的主子最后胜出就行了,但若是你站错了队,那最后全家问斩也怪不得别人!
虽然大多数朝臣都只会躲在一旁静静地观看这场即将到来的大乱,但是也有一少部分人想要趁此时机,想奋力一搏以取得功名利禄!
陈府.
中书令陈准与先前从朝堂退散回来的十几个朝臣,此时都跌坐在大堂的席面上,尽管面前都有香茶滚滚,檀香阵阵,甚至炉火加温,但是他们的脸上有人气势汹汹,有人垂头丧气,各种表情,杂乱不一.
良久,一个身穿白鹇补服的五品文官看到主位上的陈准皱眉苦思,半天也没个音信出来,忍不住就问道,”陈公,淮南王被诬入狱,现在大伙都以您为尊,您可得想个法子,把殿下救出来啊!”
“是啊是啊!”
“没错,陈公!只要能救出淮南王殿下,我等都以您马首是瞻,您得快拿个注意啊!”
“……”
这些看到淮南王入狱也依然肯为他向朝廷求情之人,不是淮南王外祖父李胤的故交好友,就是淮南王的下属同僚,身上早已打下淮南王的标记,就算他们此时肯与淮南王划开界线,以后在朝廷之中也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所以此时他们也是被逼上梁山,没有办法了!
看到这些人吵吵嚷嚷地闹成一团,陈准本就阵痛的太阳穴附近又是一阵剧烈地跳动,头脑发昏,待揉了揉眉头之后,他才抬头冷眼扫视一圈,那即将暴发出来的狠厉目光把在场诸人看得一阵心惊,待他们住嘴不言后,陈准才冷冷地道,
“淮南王入狱,难道本公就不着急吗?还是说只靠着你们这样吵闹不休,殿下就能被放出来?”
在场诸人闻言都羞愧不已,俱是脸红耳赤,不敢直视他的目光,看到这些同僚知道错了,陈准也不以为甚,缓了口气道,”等会儿,你们选一人去廷尉大牢探视殿下,然后其他人就去拜访你们在朝中的亲朋好友,再多联络一些人马,我等再去朝堂请命!”
“那你了?事情都给我们做了,你做什么?”其中一人有些不满地问道.
“我?”陈准冷笑一声,”本公等会儿就去入宫,先去求太子,再去求陛下,你是不是想替本公代劳?”
那人哑口无言,边上的人拉一拉他的衣袖,对着陈准歉然一笑,拱了拱手然后纷纷告辞.
洛阳城暴发出两王事件后,属于***的一众人中,太原王氏的王戎王衍,河东裴氏的裴绰(裴楷之弟,裴頠之叔),陈郡谢氏的谢衡,还有河东卫氏的卫恒等人闻讯后先是谔然,继而都是沉默不语.
但是太原王氏的王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却是气得直接吐了一口血,然后昏倒在地,吓得在场的王卓王聿还有诗儿三人大骇,然后赶紧一个去传太医,一人就扶着祖父躺到榻上休息.
等太医给王浑开了药方,又煎了药汁服用之后,王浑足足昏睡了两个时辰才幽幽地醒过来.
王浑睁开眼时,就看到两个面色忧急的孙子坐在榻边,孙女诗儿则是坐在榻边的锦凳上默默地垂泪.
王浑心中凄然,自己征战一生,杀敌无数,但两个儿子居然死于自己之前,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悲哉哀哉!现在两个孙子还未长大,又出了这等事,真是天降横祸!
“彭祖真是糊涂啊!”王浑想到那个从小就吃了不少苦以致心性有些偏激的侄子王浚,面上老泪纵横.
本来,他也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两个孙子尚还年幼,也没有能力撑起王氏一族的资格,他就打算把家业暂时托付给侄子王浚,没想到……
想到年节之时,侄子王浚那隐含莫名意味的家信,王浑突然脸上变色,一下直起身来,离他最近的王卓大惊,赶紧扶住他身上的锦被,盖在他的身上.
“祖父,太医说您是心绪失调,血气入脑才会昏厥,现在您什么都不要想,外面的事还是交给我与二弟吧!”王卓把王浑按下来,抓住他瘦骨嶙峋的枯手,含泪道.
王浑摇了摇头,喘了两口气,道,”诗儿,过来!”
王卓神色疑惑,王聿则是脸色一变.
诗儿走到榻边,眼睛通红,抓住孙女儿的手,王浑凄然道,”诗儿,祖父对不起你啊!”
听到这话,诗儿若有所悟,同时粉脸含泪,摇头不语,只是无声地哭泣着.
“卓儿,等下你就把诗儿送入东宫,就说为奴为婢,任凭太子与太子妃处置!”
“祖父!”
“祖父!”
两声惊怒之声,来源于王卓与王聿,诗儿可是他们的妹妹,怎能与人为奴为婢?
“住口!”听得出他们的意思,王浑又直起头道,须发飞扬,气道,”难道你们以为祖父就不心疼吗?谁叫你们彭祖叔叔他……!”
因为心急,王浑又连喘了两口气,诗儿大惊,赶紧在他的胸前拂了两下,然后死命点头,哭叫道,”爷爷,您不要说了,诗儿一切都听您的!”然后又低下头,啜泣不语.
她虽然是庶出,从小也是娇生惯养,在蜜罐里长大的,若说嫁给太子为侧妃,她也不会反对,但是就这么无名无份的送入东宫为奴为婢,她心里还真是委屈得不行!
只是家逢大变,祖父要这么做,她也只有依从的份!
王浑歉咎地看了孙女儿一眼,转头又对王聿道,”聿儿,你马上进宫,去求见陛下,就说想娶河东公主过门,请陛下择个吉日,尽快成婚!”
王聿脸色又是一变,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