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司马柬,与当今天子惠帝乃是一母同胞,同是元皇后嫡子,身份不是一般的尊贵,汝南王之所以位高,只是因为他的辈份够高,更是先帝遗命的辅政大臣,可秦王司马柬的尊贵,是指血脉上的尊贵,从血脉上来说,汝南王已经离皇室正统的血缘比较远了!
所以宗室王公之中,秦王司马柬才是当今宗室第一人,汝南王也要逊色半分,这从他的封地食邑上就可以看得出来,除了当年还是广陵王的太子司马遹封地有十万户外,就属他最多,足有八万户,其他的皇子都没有超过五万户!
只是诛杨之后,恰恰是因为他的血脉关系,又被朝廷召回京中,虽然被加封了一大堆的头衔,甚至封为大将军,位居武将第一人,位比三公,但司马柬知道这是朝廷在忌惮他,所以他到了洛阳之后,就一直呆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外的说法就是秦王的病又犯了!
秦王司马柬的府邸,是当年齐献王司马攸的故宅,当年司马攸得文帝(司马昭)的宠爱,府邸修建得甚得奢华,司马攸故去后,这座府邸就被武帝赐给了司马柬,以示贵宠之意!
要说当年司马柬才是武帝最为宠爱的一个儿子,要不是先皇后杨艳的阻扰,司马柬是有可能坐上太子之位的,只是当时齐王攸在朝中支持者甚众,武帝不想废太子,引得朝廷争端不休,再加上司马柬的身体确实不好,所以立他为太子之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就已经被扫入尘烟了!
司马柬的府邸不在铜驼大街,而是位于洛阳西城的一座里坊,虽然铜驼大街上豪揽了大多的朝臣与世家,可洛阳城中还有一些其他的地方也是达官贵人聚居之所,这座清阳里坊就是其中之一!
下了马车,一眼就看到府门前的两座汉白玉石狮子,雕刻得活灵活现,气势非凡,左右皆是四季常青树,景色宜人!再上至十几阶的汉白玉石阶,府门高达数丈,彰显其主人地位的尊贵与霸气,朱漆大门上铜包铁铸,显得极为沉重,上面横八竖九,共铆着七十二枚铜钉,府门左右两边黄铜兽首各一,只是大门紧闭,就连旁边的角门也关着!
司马遹眯着眼使个眼色,士猗便马上前去,直接拍起兽首的铜环,”梆梆”地敲了敲大门!很快,府门轻轻开了一条缝,里面传出门房的苍老声音,”何人在外叩门,我家主人一般不见客,还请贵客见谅!”
虽然这门房说过主人家一般不见客,可也没把话说死,士猗就憨笑着回了一声,”老大爷,我家公子是秦王殿下的侄子,特来拜访他叔父的!”
那门房楞了一下才回道,”等老奴去通禀一下,主人家说见了,老奴才敢开门!”
隔得不远,司马遹也猜到了一个大概,对失望而回的士猗颔首不语,心里却在疑惑,这秦王叔就这么忌讳?按说他身为宗室里数得上号的人物,只要他不谋反,又有谁敢惹他?
不久之后,府门旁边的角门打开了,司马遹见了也不以为意,领着士猗与谢衡从角门而入,早有等候一旁的仆役带领,一路穿阁走廊,经过无数飞檐斗拱,才到了这守门老苍头所说的偏厅!
厅内摆设简约大方,装饰也以质朴平淡为主,不似现在朝臣所崇尚的奢靡浮华,司马遹一见之下,对于这个只见过几面的三叔又加深了一层印象!
没多久,王府内的婢女就给三人奉上茶酒等物,可司马遹闻到那散发着葱蒜之味的茶汤,就暗自皱了皱眉,除了士猗那憨人捧着喝了一口,又”啪”地一声吐了出来之外,司马遹与谢衡都没有动作,只是跪坐于席上,谨身肃立,等候正主儿的到来!
看到士猗出丑,司马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士猗苦着脸,眨巴两下嘴唇才说道,”殿下,这茶和我们宫里的不一样啊!小人受不住这个味儿!”
上有所好,下之甚焉!可能是受司马遹的影响,东宫里与他比较亲近的人都喜欢上了那种清淡的茶香味,对时下流行的茶汤不甚感冒,这小子以为还是东宫里的那种香茶,没想一喝进去,就体会到了那种古怪的味道,实在忍不住了才吐了出来!
好在这时,秦王司马柬终于来了,可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在两个美婢的搀扶之下,晃晃悠悠地而来,还没到主位时,只听到他有气无力的声音问道,”是本王哪位侄子来了,莫不是毗陵王侄?”
毗陵王司马仪是楚王司马玮的长子,可是从小就过继给了武帝长子毗陵悼王司马轨(惠帝与秦王的长兄,二岁就夭折了),在司马遹这一辈中,也是以身体孱弱闻名于宗室,听说有侄子前来拜访,司马柬就以为是这个和他有着共同语言的毗陵王侄来了!
“三叔,是熙祖!”司马遹站起身来,向慢腾腾走来的司马柬略一揖手,他身后跟着的谢衡与士猗也赶紧起身,深躬一礼!
听到声音不似毗陵王,司马柬看到真人之后吓了一跳,刚想有所动作,又看到司马遹所使的眼色,脸色轻轻变动之下,坐定之后,才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司马柬的身子可能是真的很不好,脸色苍白无力,双眼之间神色有些焕散,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秀挺,身上也带着天生的贵气,可一看他那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的嘴唇,就知道他已经病入膏肓了!
待所有人都退走后,司马遹率先拱手一礼,看着司马柬的脸色,有些抱歉地说道,”虽然早就知道三叔身体不好,可是没想到今儿一见,居然比熙祖所想的还要严重,冒昧来访,请三叔海涵!”
“太子多虑了,本王的身体本王自己知道,拖了这么些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去地下去陪父皇与母后去了!”说到这里,司马柬明显的神色一黯,显然,说到死,没有哪一个人可以高兴得起来,就是司马柬这种自知必死之人也不例外!
“太子今日来访,不知有何要事?你可是从来没有登过本王的府门啊?”司马柬的郁结之情消散得很快,说到最后还有些小小地调侃之意!
听了这话,司马遹罕见的脸红了一下,自己的确是有些冒昧了,想到要人帮忙就来找人家,不需要别人帮忙的时候就没有登过门,是有些脸皮厚,甚至可以说是像一个小人了!
看到太子居然脸红了,司马柬哈哈大笑,虽然笑声中还有些有气无力,可声音中透露出来的那种活力,那种从心底焕发出来的生机,却是显而易见!笑过之后,司马柬摆摆手笑道,”太子不必放在心上,您的身份不同寻常,三叔只是说笑而已!有什么事就说吧!”
看到司马柬的脸色,司马遹不禁在心里犹豫一下,以这位现在的身体情况,他还能活多少时日,历史上记载,他就是死在今年,自己还要不要麻烦他了?
看到太子脸上的疑虑之色,司马柬爽朗一笑,”不要看三叔一副快死了的样子,可只要是你说的事情,不是什么让本王亲自上战场杀敌立功之类的,本王相信还是做得来的!”
既然司马柬都这么说了,司马遹也就不再犹豫,直接说道,”对三叔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想让三叔去做个说客!”
“哦,还有什么事是你太子办不到的?居然要本王来做说客!”司马柬皱了皱眉,沉声问道!
司马遹对身边的谢衡一使眼色,谢衡马上起身禀道,”殿下,事情是这样的...!”
到秦王府之前,司马遹就已经给他说了这次来的目的,就是请秦王做个说客,在汝南王与楚王之间做个中间人,不要让他们两人闹起来,甚至兵戎相见,纵观整个朝廷,没有谁比秦王还适合的人选了!
听了谢衡所说,对于朝廷现在的局势,司马柬也深深皱起了眉头,都是一些要争权夺利的人,身为宗室,权利欲就不能小一些吗?
汝南王要掌权,楚王也不甘心被削权,还有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贾后在虎视眈眈,难怪太子要找自己来做这个说客了,只是,太子是不是有些太过高估本王的份量了?想到这里,司马柬就苦笑了一下!
“太子,这件事本王恐怕无能为力了,实不相瞒,本王早就上过要辞官返回封国的奏折,只等陛下批复下来,本王就要回关中去了,请恕本王不能奉陪!”
秦王司马柬原先为镇西将军,都督关中诸军事,乃是一方诸候,加上关中之地太过重要,关中可是驻扎着好几万的朝廷大军了,朝廷自然不放心把这个地方交给身有杨氏血脉之人,所以在司马柬被调入洛阳后,粱王司马彤就被任命为征西将军,都督关中诸军事,坐镇关中!
即便身居大将军,侍中与录尚书事之高位,可秦王司马柬早就不想卷入朝中的争斗漩涡了,这已是他第二次上书请求返回封国了,在他看来,关中的兵权已经落入别人之手,自己也可以远离朝廷的风波了吧!
现在太子居然要他劝止汝南王与楚王之间的争权夺利,虽然对太子的聪慧与忧国忧民之举,他感到很欣慰,可他自己都不知道还活得了多久,确实不想再参与进朝廷的争斗中去了!
听到司马柬直接拒绝,司马遹可就真的有些无奈了!正当他准备告辞的时候,前面又有下人来报,”殿下,楚王殿下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