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抱怨嗟长别,七夕含态始言归。飘飘罗袜光天步,灼灼新妆鉴月辉。情催巧笑开星靥,不惜呈露解云衣。所叹却随更漏尽,掩泣还弄昨宵机。”
瑶琴声声凄崴,虞氏一边弹着瑶琴,一边唱着许敬宗的诗作。
“让她给我闭嘴!”许敬宗恶狠狠地对仆役说道。
这个虞氏原来是他妻子身边一个小婢女,相貌却是美艳动人,于是妻子死后,立即将她改为虞姓,纳为小妾。其年不过三十不足。休要说许敬宗老牛吃嫩草,府中其他的婢女对虞氏命运都有些嫉妒了。至少作为小妾,比婢女强了。
然后虞氏的相貌引来儿子许昂的贪涎,两个人不知是谁勾引了谁,于是李治与武则天一幕故事在许府上演。
老许听到了,也气着了,一下子将儿子贬到了岭南,到现在还没有让他回来。
虞氏的相貌是不错的,跟在许敬宗夫人裴氏后面,又认识了不少字,但却没有武则天那变态的养颜之术,又遭到横变,人老得便快。几年下来,容色就衰了,许敬宗召见得也少了。
因此,弹着琴,唱许敬宗的诗,希望引起他的注意。
却没有想到许敬宗不领情,幽怨地喊了几声:“阿郎,阿郎。”被仆役架了下去。
庭院也安静下来,便有了早起的蝉儿开始在树头鸣叫。
许敬宗将儿子写的信,拿出来一一看。想着心思。
对儿子的顽劣,武则天与李治却不放在心上的。儿子是太子,是储君,总是一个君!如果连这个都熬不过去,以后怎么成为一个纯臣?再说,如果许彦伯聪明,顺着太子的意思,何尝不是一个机会。儿子做得也不是算错,那两枚难得一见的彩丹,都送给了许敬宗。
这两枚彩丹有多重要,看到许敬宗对它的态度就知道了,尽管对太子很反感的,这两枚彩丹都没有舍得扔掉,选择了一个好时辰服下。
以许敬宗的智慧,一定想通此节,况且,许敬宗“忠心”得很。
但疏忽了许敬宗的心态,他老了,又老又病,却想在临死前,为孙子铺好道路。看了一下太子,那时候,在他心中,就已经将太子当作了敌人……
看着信,想着心事。
“太子这一病,人倒是不简单,又有几个得力的幕僚相助……
这几个人是从什么方冒出来的?彦伯虽然才气好,可是心思眼却是简单,这样长处下去……”
这样越想,便觉得太子越可怕。可笑扬家那位夫人,不明事理,以前对这门亲事,反而不乐意,终于成了京城的笑柄。还有徐齐聃,这一次也是斯文扫地,居然默认自己女儿追太子,追向洛阳。
忽然眼睛亮了起来。
其实太子不是无懈可击的,阉割了贺兰敏之,逼迫皇家暴出丑闻,这一次又在东都游手好闲,向皇上摊牌。虽然后面计策是妙,可皇上想来却是不喜的。
太子是在玩婆罗门的足銛舞(将锋利的刀插于地上,赤足在刀尖上舞蹈,或者人躺在刀尖上翻滚雀跃,一边吹着很费气力的筚篥,危险性高,终唐一世,亦是罕见),这要很高的心智。
不过太子嘛,还是很年青的,杨家小娘子貌美如花,倾城动人,所以犯了一些小过错,太子都能原谅。但京城的言语,却不管太子的态度的。
想到这里,他心中有了计较。
写了一份奏折给了李治武则天,奏折上大意说杨敏如何道德败坏,与贺兰敏之一直往来暧昧。终南山的事,举国震惊,何尝不是杨敏布下的因果。又说以前杨敏对太子大为不敬,后来听闻太子身体好了,态度才好转的。试问一下皇后,可因皇上偶恙数回,对皇上不敬过?
总之很诛心的言语。
说完了,又道,太子妃重德不重貌,杨家小娘子道德不可为太子妃。这不是太子妃,如果百年之后,太子得传大宝,这样的女子,怎么为天下之母?倒是裴居道的女儿,品行淑良。终南山之变中,此女岁数最小,可是最为懂事机智。裴家又是名门……
若干言,洋洋洒洒,有理有据。
至于裴家,他妻子就是裴家的人,说起来还有一两分亲戚关系。而且似乎那个裴家小娘子对太子也是很仰慕。不过纵观太子,与徐家小娘子有一些交往,倒是对裴家那个小娘子,却是很冷淡。
少年人爱美色嘛!
其实裴家小娘子长相还是可以的,只不过比起徐齐聃那个女儿,或者杨思俭的那个女儿,稍有不及。
这可是意会错了,虽然渐渐观念在改变,但毕竟裴家那个小娘子才十三岁,这是虚岁来着。李威能产生什么想法?
关心则乱,这一进奏到了东都,李治大约也会生气的。杨家女的命运开始注定要变化了!
那么太子的心就会乱了。
再说自己,可是为了国家,为了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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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魏卿,你别说了,孤知道错了,”李威立即说道。
这些人投奔自己,固然是看重自己仁爱,然而却是将全部身家,放在自己身上了。就是父亲身体不大好,皇宫医术高明的御医不知凡几。或者母亲并没有做女皇帝的打算,自己还不知道熬多少年。
一步差池,全盘皆输。
他们其实担着很多风险的。
一句话,让魏元忠无从弹劾了。太子是不错的,可终是年青了一点,又读了许多死板的三礼之书,做人说话方正,因此实话实说了,也是情理之中。想了想道:“殿下,虽然不大妙,问题也不大。东都二相,阎相公素不多事,郝相公却是赤诚忠胆,二人作为不同,但不是奸邪之辈。皇后的种种,却是在替殿下隐饰。”
总之,那天,李威其实很凶险的。
如果不是顾忌多,皇上说不定真产生了废掉皇太子的心思。
武则天所以设了家宴,用亲情在化解李治心中这一股怒气,又让小公主留宿东宫,这是让李治看的,对小公主都这么好了,亦父亦兄的典范,难道对你还会不好?
皇后啊,皇后,尽管帮助了太子,魏元忠想明白其中的原由,她的心智、反应速度与智慧,很是让他寒冷的。
现在相帮太子了,是太子这段时间对她很孝顺,权利还主要在陛下手上,几个儿子当中,只有太子对她态度最好了,换掉太子,也不符合武则天的利益。如果陛下身体再拖下去,越来越不好,到时候权利必然会下放……
但没有说,时间还早,反而说道:“有了皇后在宫中周旋,殿下倒也放心。不过皇后最后一句,大有深意。此行到嵩山了,也是陛下恩准的,你大可高调前往,替陛下祈福。如果能作一两首孝敬,情真意切的佳诗,传扬天下,却是可以回转局面的。”
孝敬,还是祈福的佳诗,李威在脑海里搜肠刮肚,硬是没有想起来。
所以呢,不是他的终不是他的,如果定了一个很狭隘的命题,让他作出好诗,就会原形毕露。
“不过尚好,少师此时在西京,有的事,鞭长莫及。”这也是运气,许敬宗致仕,那确实是无奈致仕。如果他在朝堂之上,几个人合计着,也未必是许敬宗的对手。再说,通过王彩年,暗下了一个套子,正等着许敬宗往里面钻。
“正是,我们再去许府吧。”
是人,总有阴暗面的,这几天虐着许彦伯,几个人都十分开心。
来到了许府,许彦伯苦着脸相迎。
李威道:“孤马上去嵩山替父皇祈福,特邀舍人相陪。”
“启禀殿下,臣昨天晚上受了一些风寒,身体不适,恕不能相伴了。”许彦伯立即说道。在东都,就让他折腾得仙仙欲死,去嵩山一来一去,还不知得多少天。这还有日子过么?
“舍人,孤一直就在琢磨着,你对孤图谋不诡。”
“殿下,臣那敢有这份心思。”
“从开始孤相邀你,你就在推三阴四。这一次,去嵩山替陛下祈福,是何等的荣光,你居然敢托病拒之。不要忘记了,孤久病成医,你气色正常,那来的病可言?”
“臣是不适啊。”
“要不要孤将你拉到东宫,请御医诊治。如果有病孤向你陪声道歉,如果没有病,孤将你的话原原本本向父皇母后禀明。再说了,这一次让你前去,也是父皇母后恩准的。”
这倒不是,武则天原话是在去少林寺后面,加上一句不要对许彦伯做得太过份。儿子去嵩山,肯定会拉上许彦伯,虐个痛快。因此警告一下。却让李威将话意篡改了。改成了懿旨,让许彦伯必须前去嵩山。
但武则天确实是默认了李威将许彦伯拉到嵩山的。
很痛苦的一行,可也是机遇的一行,如果这个许彦伯灵活,这同样是难得一次机会。不要说什么君子小人,儿子身边也需要一两名忠心的小心,去做走狗。
一听是父皇母后恩准的,许彦伯不敢吭声了。只好答道:“遵旨。”
“那么就说好了,你在府上准备一下。不过如果让孤听你洗一个冷水澡,或者用其他手段,导致生病,孤很不喜欢的。”
许彦伯脑子正在想着这个心思,听了脸色一变,恭声道:“殿下,臣那有这个胆量。”
“不好说啊,贺兰敏之事情过后,孤也不知怎么识人了。舍人,孤诚心与你相交,你不可让孤失望啊。”
诚心相交?许彦伯脑子浑浑噩噩一片。你那一点流露出来诚心的来着?
李威性格温吞,可两世为人,社会经验还是有一些的,又是太子的大义在身。将许彦伯活活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