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怒河,这名字的由来还与帝君有一段渊源。
关于这条河流有诸多的民间传说,其中一个说的便是远在当年帝君尚未成神时,西域蛮人大举东侵,铁蹄闯过群山,踏入如今的西平一带,如入无人之境,逼向了宋国腹地。
彼时身为戍边大将军的帝君以一生的功力劈出一刀,斩出了一条惊世沟壑将一州分隔成了东西两边,又从本源山上引来水流,以沟壑为河床,形成了河流。
宋军据河而守,这才拦下了西域蛮人,争得宝贵的喘息机会,为日后的反攻打下了基础。
这一刀虽使得帝君元气大伤,几乎毁去了他一生的修为,却也保住了宋国的无数子民,百姓为其悲壮牺牲所打动,合一州万万人之力,助他塑金身修天授神,才渡过了这次境界跌落的劫难,可谓是守望相助互不辜负。
为阻千万蛮人,将军怒刀成河,“怒河”之名由此得来。
此时苏异便乘舟于怒河之上飘荡,听着旁人侃侃而谈那段“帝君开河截蛮人”的历史,心里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当日瀛东流所说的话。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大宋可亡矣”这几个字,挥之不去。
苏异早就称准了自己有几斤几两豪情,其中就绝对不包含匡扶天下的宏愿,若瀛东流不提这事,那么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偶尔行侠仗义,是何等的逍遥自在。
但难受之处就在这儿了,如今就像是被瀛东流掐着脖子,听他说:宋国若亡,则你难辞其咎。
苏异自然是不希望大宋灭亡,可被按着头硬吃道理,和自己有感而悟那是大有不同的,他现在的心情谈不上什么愤懑,但也愉快不到哪儿去,重压之下,看那河岸的毓秀山色也仿佛黯淡了许多。
吹足了河风,苏异终于还是回到了船舱中,却见尹子芊正盯着什么东西读得入神,便随口问道:“在看什么呢?”
“先生…”尹子芊抬头看了一眼,便将手
中的纸张推到他面前,说道:“我方才见看先生似乎在想事情,便没有去打扰,自己寻了份‘江湖轶事’来看。”
苏异有些抱歉冷落了这位姑娘,便接过看了起来,好与她多些话说,又道:“尹姑娘也喜欢看这种东西?”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看看江湖上都有哪些趣闻…”尹子芊随即腼腆一笑,略显难为情地问道:“先生…能不能别再喊我姑娘,喊我子芊便好。”
苏异失笑,欣然答应道:“可以。”
看那江湖轶事上写到“刀剑议战”后的新政施行,苏异这才想起近几日赶路时遇到了许多江湖人士,先前在西平四处忙碌,却是没有注意到这个变化,如今细细回想便能发现许多端倪就藏于往日的见闻之中。
想来苍铎和洛青那帮西域贼人,还有南钊的陆柯那些人,说不定都是趁这旧令废除新政施行时轻松混入大宋的。
接着往下看去,读到那诸多有关于“白狼少主”的轶事时,苏异的神情顿时精彩万分。
“散入四海逍遥仙…”他呐呐自语,低声念出了这一句。
由、沧州一带的白狼事迹,苏异很快便想到那十有八九都是与周显有关,但对于这句断语,他打死都不相信是周显自己想出来的,想必定是旁人出的主意,却不知道是谁。
至于“逍遥仙”这名号,苏异是有些抗拒的,心想到时候便与他们撇清关系好了。
江湖轶事上写到大宋各地均有白狼起事者,皆不在少数,这又令苏异想起许久未见的朝天阁人,心道难怪自从沙牢关入西平,再到云水渡上了船,一路上都没见过他们的踪影,原来是被那些众多的“冒名顶替者”牵制着,分身乏术了。
只不过周显能想出这种鬼主意来为自己分担压力可以理解,但最多不过是满沧州跑,那别处的诸多事迹又是谁在推波助澜呢?
苏异心里头闪过了几个名字,但都不能确定。
尹子
芊见他嘴里不时念念有词,似乎对那些有关“白狼起事”的文字十分关注,便突发奇想地问道:“那位白狼少主…该不会就是先生吧?”
苏异心中一惊,随即想到若是连她都能猜到,那朝天阁又岂会放过这么重要的线索。
他并不担心被察觉到身份,这秘密不可能一直藏下去,总有一天会是会被人发现的,他怕的是自己有遗漏之处,高估了这掩盖身份的方法,只怕哪天暴露于敌人的眼皮底下还浑然不知,落入被动。
“为什么要这么问?”苏异连忙问道。
尹子芊只是觉得好玩,才把他的生灵道化生与那白狼联系起来,却没想到歪打正着,见他一脸严肃,便也渐渐收起了笑容,紧张地解释道:“我只是见先生神通广大,能变狼身,这才开玩笑说…先生是那白狼少主。”
“子芊绝无恶意,还请先生原谅…”
苏异这才反应过来,心想原来是自己太过紧张,以至将尹子芊当成了江湖高手来对待,她又懂什么六道神通转轮化生呢。
但见她自责的模样,苏异便歉然一笑,道:“是我太严肃,吓着你了。”
“不过你也别老是先生先生地叫我了,其实我也不比你大多少…”
尹子芊原本只以为他是个年纪不大的奇才,从没想过他会有这般年少,却不知那一身的实力是如何修炼而来,竟已能和大伯大哥同台较量,想到这,一颗少女心便是怦然直跳。
尹子芊又想到苏异与自己也差不了多少岁数,如此便少了一层距离感,多了一份亲近,顿时有些不知该如何继续相处,芳心微乱。
只不过她叫惯了“先生”,此时要突然改口却有些困难,便含糊地应了一声,敷衍了过去。
苏异也没有放在心上,将那份“江湖轶事”读完后,大船正好靠岸休整。
他本不想下船,但神识中忽有异声响起,稍稍发怔,便起身上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