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照抬手拿过一本,轻翻了两页,问:“这些都是太子让送过来的?”
为首的总管点着头,鼻涕都快流出来了,急忙边擦边回道:“回娘娘,是殿下让送来的。”
那总管说完,见太子妃皱眉,没敢再继续站太子妃面前污太子妃的眼,递完账册就赶忙退回去。
在路过一侧的炭盆时,眼睛里冒了冒光,差点没忍住蹲下去烤烤手。
若是知道太子妃会给他们整这么一出下马威,来之前,他们肯定再多裹两件袄子。
“既是太子意思,本宫可得好好管了。”阿照漫不经心地翻起那些账册,看了片刻,抬头瞥见几人冷得直打摆子,出声道:“本宫这地儿简陋得很,也清冷得很,几位总管先烤会儿火等着,本宫有不懂的地方也好请教各位总管。”
“为娘娘分忧,是奴才等分内之事。”
几人说完,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迫不及待向火盆围去,蹲成一个圈,你挤我我挤你的,看那架势,都恨不得跳到火盆里去了。直到感受到炭火的温度,一个个才长长的吐了口气。
这三九天的,差点没冻死他们。
阿照继续翻着账册,嘴角扬起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
昨夜慕容烬被宣去见北燕帝,听说回来时脸色难看极了。而今日一早,这些总管又都来了她这儿报到,想来,定是北燕帝对他施压了。
可自己嫁来北燕也有些日子了,东宫之事,北燕帝向来也不插手,这回怎么管起来了?
想着,阿照眼波投向了门口的苏嬷嬷。
看着几个总管烤着火,都快忘记身在何地了,阿照抱起还温烫的汤婆子,起身漫步渡到他们身后,突然开口问道:“以往云良娣都是如何管理这些账册的?”
有个管事一时嘴快,顺口就接了太子妃话:“嗐,云良娣哪里管过账册,都是殿下和……”
话还没说完,那管事猛地意识到什么,急忙闭了嘴,面色顿时苍白起来,牙槽哆嗦得比方才都厉害了。
其他几个没及时阻止的管事,脸色也慌张起来。
冰火两重天之下,是人意识最薄弱的时刻,这太子妃太狡诈了。
阿照浅笑了下,果然如她猜测的一样啊!
她虽对云潇潇的接触不多,却也能看出她是个坐不住的主。让那样跳脱的女子,来安静地坐着看这些枯燥乏味的账本,慕容烬怕是第一个不放心。
至于之前,他为什么让所有人都觉得,打理东宫中馈之权在云良娣手中?阿照一点也不想知道,毕竟常言道,无知是福,知道得越多命越不长。
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阿照也不多问,只道:“账册都拿回去吧!以后月初月末,来本宫的凤栖苑走个过场便好。以前怎么在云良娣那儿挂名的,以后在本宫这儿照旧。”
几人面面相觑,没敢再多少什么,赶紧道了声‘是’,便抱着账册哆哆嗦嗦地出了凤栖苑。
一出凤栖苑,便马不停蹄的往太子的苍岚苑走去。
待人都走光了,阿照捂着汤婆子走到苏嬷嬷身侧,似不经意般提道:“嬷嬷以后给盛凉去信时,提前告知本宫一声。”
苏嬷嬷心中一凛,怕太子妃想多,急忙解释道:“娘娘,奴婢只是怕北燕欺您势单力薄,所以才……”
“你的好意本宫知道,但嬷嬷以后还是不要再自作主张了。”阿照打断了她的解释,目光望向墙角的枯木,突然冷声问:“嬷嬷希望本宫活着吗?”
苏嬷嬷被她这话问得心底大惊,眼看就要跪下去,阿照却出手拉住了她。
“奴婢不明白娘娘此话何意?”
阿照擦着方才沾到手背上的胭脂,轻笑了下,不疾不徐道:“嬷嬷也算盛凉太后的心腹,本宫不信嬷嬷猜不到太后下一步棋,想下在何处。可嬷嬷有没有想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太后的棋下成了,本宫成了废子,绿萝与红妆他们会怎么样?
“嬷嬷真的以为,北燕会放人?或者盛凉会为了这么几个无足轻重的婢女,千里迢迢跑来北燕要人?”
不,不会。
非但不会,到时只怕会一道暗旨,将他们一杆知情人等都全部处死。
作为太后身边的老人,这点苏嬷嬷再清楚不过了。
当初离开盛凉时,她就接到了太后暗旨,让她等太子妃成功代嫁到北燕后,想法帮助她得太子独宠,目的就是想借东宫其她女人之手除掉她。
毕竟宫闱里的尔虞我诈,可以掩盖一切真假。
如此,就算日后代嫁之事在两国败露,便也能死无对证。
可苏嬷嬷也知道,和亲公主一旦出事,他们这些陪嫁奴才,绝对不可能再活着返回盛凉。
而唯一能保命的,就是等太子妃生下个孩子再动手,那样就算她死了,伺候她的婢子奴才们才能有继续服侍的主人,能得以活命。
可惜,她和太后都失策了,他们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计划,其实都在太子妃的掌控之中。
“娘娘,奴婢希望娘娘能活,长命百岁的活。”人都是易生感情的,相处了这么久,苏嬷嬷怎么可能真的还能狠得下心去?
“可嬷嬷也没有办法不是么。”
闻言,苏嬷嬷沉默着缓缓低下了头。
她是心软了,可比起太子妃,她想要更重要的人活。所以,她只能尽可能的从中周旋。
阿照收回手,倚在门旁,目光望着不远处跟李二在雪地里嬉闹的绿萝,低声道:“绿萝一直将嬷嬷当亲人一般尊敬,若是她知道你就是她的亲人,她会高兴吗?”
苏嬷嬷猛地抬头,惊诧地望着她,瞳孔大睁。
这是苏嬷嬷这辈子最大的秘密,就连她的主子,盛凉的太后都不知道的事,为何太子妃会知道?
人一旦触及在乎的人,再精明的人也会慌乱。
苏嬷嬷便是如此,险先没站稳,颤着音问:“娘娘是如何知道,绿萝是奴婢的女儿?”
“猜的。”阿照面上恢复了无波无澜,淡声道:“一直以来,本宫都觉得嬷嬷对绿萝与望月她们,虽都是一视同仁,却又有所不同。直到有一回,李二无意说了句绿萝长得像嬷嬷,本宫才开始留意,发现嬷嬷看绿萝的眼睛里,总带着一抹看别人时没有的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