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照点了下头,看着那些早已被雨水打进来淋湿了的棉被,深吸了口气,抓着车边一点一点地滑了下去。
她一下来,两个人的重量直接将马车压成了侧平,地上的泥水都能直接飞溅到她们身上,然而此时此刻,她们哪还有心思在乎那些。
狭小的空间里,傅娇娇将阿照稳住后,便急忙将那些棉被都扯来裹到她身上,然后费劲地转了个身,使劲地去踹马车后面的木板。
好在那面木板经过一路碰撞,早就已经有些散架,几脚下去,便立即被踢飞了出去。
“娇娇,太危险了。”
马车还在疾行,棉被全给了她,她就这么跳下去,没有东西减轻重力,一个不慎,小命也会没了的。
傅娇娇此刻一心只想要她能活,哪里有空顾及自己死活,看到她在掀棉被,急忙拦住,大吼道:“你别废话了,给老娘护好肚子里的小东西,我可是要当干娘的人。”
吼完,不等她说什么,找准一个地上积水较深的地方,将自己当垫背,拖着她就迅速跳了出去。
‘砰’地一声,落地的瞬间,水花四溅。
甚至还有不知是骨头脱臼,还是断裂的咔嚓声。
傅娇娇整个人都落进了积水中,两个人的重量一道压下去,她的后背瞬间被积水下的尖石刺了进去,疼得她咬着牙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阿这边,虽有棉被的缓冲,和傅娇娇当垫背,但落地时的一滚,还是直接将她从棉被里砸了出来,甚至有只胳膊在护着肚子时,被压得在大雨中都还能听到脱臼的声音。
哪怕她小心又小心的护着肚子,那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还是瞬间从肚子里传来。
这一次,疼得她甚至连话都已经说不出来。
旁边,傅娇娇缓过那阵撞击地面的疼后,确定胳膊腿都还全乎时,微微松了口气,哪知刚撑起身来,就见阿照面色惨白得躺着大雨里,一动不动。
“阿照……”傅娇娇吓得心底一紧,都顾不得后背血淋淋的伤口,急忙爬过去:“阿照,阿照你怎么样?”
“孩…孩子……”阿照浑身疼得直发颤,声音微弱,身下已是一片血红。
听到她问孩子,傅娇娇急忙帮她将手拿到肚子上,哽咽道:“在的,孩子…孩子还在的,阿照,阿照你别怕,别怕,孩子不会有事的。你撑着点,我带你回洛阳,我们马上就回洛阳!”
看着阿照身下被雨水冲刷着的血水,傅娇娇自责得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她手足无措地怕碰疼到她,无助得不知该怎么带她走。
“没事的,肯定会没事的,阿照…阿照你要撑着,我们回洛阳,我带你回洛阳。”
老天爷,若你们真有神灵,我傅娇娇这辈子什么也不求了,我只求你们保佑阿照,拿我的命去换都可以。
“娇娇…别哭……”
阿照半睁着眼,想抬手安慰她自己没事,可那些疼痛却啃噬了她神智,说出这句话后,便再也撑不住,彻底晕死了过去。
“阿照!!”
看着阿照闭上了眼睛,傅娇娇吓得慌忙去探她的鼻息,确定她还有呼吸后,顿时高兴地又哭又笑起来。
“阿照别怕,我带你回家,我们回洛阳。”
她红着眼睛,迫使自己稳了稳心神,目光快速找了一圈,当看到远处被踢下来的木板时,急忙踉踉跄跄地跑过去捡回来,将阿照小心搬上去,脱下外袍给她挡住大雨后,便拖着她拼命地大步往前走。
周围群山环绕,她每踏出一个脚印,里面的泥泞都会留下摊摊血迹。
而那些血迹,有她的,也木板上被拖着的阿照的。
她片刻都不敢停下,更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哪怕她此刻的脸色并不比阿照的好多少。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停,阿照和孩子也不能有事。
这场大雨,似乎没有要停下的骤势。风一吹,淋打在脸上,冰入骨髓。
傅娇娇拖着阿照不知走了多久,久到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久到她全身力气都已耗尽,才在模糊的大雨中,看到有人朝她们跑来。
不知是离得太远,还是她神智已经开始涣散,她看不清向她们跑来的人是谁,可她看到不是郑家那些穿飞鸟黑衣的人后,才终于坚持到了极限,直直地朝前方倒去。
而她们身后不远处,好不容易追上来的李二,在看到靠近她们的人时,脸上闪过诧异。怕被发现般,急忙闪身躲进了旁边一丈高的毛草丛里。
……
另一边,长安皇城里。
李恪策马赶到长安时,本以为看到的会是母后已被皇兄囚禁,不想出乎意料的,看到的却是整个皇宫都被郑家飞鸟卫包围着,而他皇兄也直接被困在里面。
领头的飞鸟卫看到他来,似乎并没有丝毫意外,而是像早就得了吩咐一般,恭敬地给他让出一条路来,并让人将他直接带到长门宫。
长门宫里,宫女侍卫都被遣退在外,而此刻的殿中,寂静得连飞絮落地都能细听。
李恪仰眸凝着长门宫**的殿门,顿足了片刻,才迈着沉重的步子跨了进去。
他大步进去,殿里,并没有他害怕看到的剑拔弩张,也没有刀剑相向,反而是他的母后与皇兄,正面色平静地在下棋。
“母后,皇兄。”他站在殿门口,小声地喊了一声,只觉里面的气氛诡异得让他心里发慌。
李贺并没有理会他,郑太后也只是抬头朝他笑了笑,便看着李贺道:“皇上,你瞧,恪儿来了,现在是哀家赢了。”
如今整个长安都被郑家私兵控制,外界根本无人知道李贺这个帝王,已经被软禁,就算现在他想让人去搬救兵,那也终究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来不及了。
筹谋多年,心想的事终于要实现,郑太后脸上难免带上了抹得意。
这一日,她已经等得太久了。
久到熬死了先皇,弄死了先皇与别的嫔妃所出的子女,再到如今斗败自己的儿子,真的太久了。
“母后为了郑家,当真是煞费苦心,不择手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