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王婆子端上来饭菜请黎清用饭,天已经快要亮了。黎清当着她们的面吃了个饱,门口就来了个中年妇人,她穿着绿色绸缎制的衣服,十分体面,像是相府有些身份的下人,斜髻上插着支金簪,映着一双明亮的眼闪耀无比。
她想了想,是原主继母裴轻云身边的心腹之一银娘。
银娘提着裙裾跨进门槛,笑容看似亲和,却没行礼,“奴婢银娘见过大小姐。”
黎清喝了口茶,没说话。
银娘道:“大小姐吃好了吧,回相府的马车已经准备好,就在外面了,此去相府山高路远,我们须得早早出发。”
早早出发好早早的嫁进宫里给太子陪葬?
黎清可不着急,淡定道:“听说这次你就接我一个人回去?”
银娘点头,巧儿没了之后可不就她一个人了,还有旁的?
黎清看一眼边上站着的王婆子和张婆子,“这五年王妈妈和张妈妈对我照顾有加,我感念她们辛劳,想要把她们带入相府赡养安置。”
“大小姐……”王婆子和张婆子吓得不轻,这些年她们可没有对她多‘照顾’,她这么说银娘会误会的,但黎清之后的话却又彻底堵死,“王妈妈,张妈妈你们不用怕,去相府不过暂时的,等我进了东宫,自会安排更好的差事给你们,让你们过体面的日子。”
“不,不是这样……”
王婆子着急想要解释,就看到银娘狠狠的瞪了过来,天地可鉴啊,她和张婆子这几年从不曾对黎清照顾有加!
“大小姐…”
看着两人,她一时真不知道说什么了,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苦。
“大小姐这不好吧,夫人吩咐了,让奴婢来接您回去,没说让他们也跟着去,您这样,奴婢回了相府不好跟夫人交代。”
银娘记得这五年里王张婆子递给夫人的书信里,都是说黎清在庄子里过的有多惨多不好,她也以为是真的,如今看黎清这气度和做派,哪点像是吃尽苦头,逆来顺受的主?
怕是两个人叛变是真的,而这样的人怎么能带去相府脏了夫人的眼?
王张两婆子着实发抖得厉害,他们真没有背叛过夫人啊,是黎清,黎清这贱蹄子……
“银娘……”
王婆子想拿家里跟裴轻云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表忠心,黎清没给她机会,“好了王妈妈,我既然说了要带你们走就一定会带你们走,不用再求银娘,银娘,你要答应呢,我这就跟你走,要不答应,反正这庄子里我也住习惯了,继续住下去也没关系。”
“这…”银娘着实感觉到了为难,现在不单单是王张两个婆子阳奉阴违的事情,还有她来前皇宫那边的传话。
太子爷奄奄一息随时可能撒手人寰,这大小姐既然是去冲喜的,就顾不得太多繁文缛节,能早一点进门就早一点抬进门。
要还是不好,黎清是肯定要陪葬的,若是太子能好起来,陛下会给相府记上一功,但目前看这希望相当渺茫。
如此,让王张婆子去也不过多活几天。
“王妈妈张妈妈,既然大小姐看得起你们要带你们去相府,那你们就赶紧收拾一下随我出发。”
“银”王婆子真不想这样去相府,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黎清清冷冷的目光,就是没敢说。
因为她觉得自己说了,银娘也不会信。
*
回相府的路上,马车几乎是一路疾行,黎清每每只能看到道路两边飞掠而过的树木残影,因为生生跑死了两匹快马。
但就这银娘还觉得慢,让马夫快点赶车。
这一度让黎清觉得,那东宫的太子爷可能真的活不久了。
而她,得想着让自己活下去。
两天后的傍晚,马车终于停在大景国京城相府的府门口,但是除了冰冷的石狮子没有人来迎接她。不远处停着一顶黑色轿子,看轿夫的缎带像是宫里的。
银娘说是今天时间太晚加上日夜兼程,舟车劳顿,就不带她拜见家里长辈,直接带着她去裴轻云给安排的落云院去。
落云院是相府里最好的院落,琼楼玉宇,飞檐走壁,四角挂着铜铃铛,晚风吹过发出极悦耳的铃声。
黎清记得裴轻云的大女儿黎箬精通音律,这落云院应该是为她量身打造,只是这旧址原本是原主的朝云阁。
五年,原主的让步,让黎家换了番天地。
如今这般,怕不过做做样子。
看着银娘最后要离开落云院,王婆子就上前去想要跟着去给裴轻云请安,实则解释,但是银娘拒绝了。
“王妈妈还是好好在大小姐身边做事吧,这些年你们做的好事情我会一一告知夫人。”
这话说的就是不相信她真没叛变了。
王婆子目送她远去,心寒的很,这些年做了那么多事情,夫人的人说不信就不信了。
“王妈妈,看到了吧,你所忠心的人根本就不相信你,照我看,不如你做我的人,我是相府的大小姐也是未来的太子妃。”
“什么太子妃,那太子要死了,你也不过是个殉葬品。”王婆子现在头痛的很,一点也不想看到黎清,因为就是因为她,银娘才会误解。
“不行,我今晚一定要见到夫人。”她说着就出了落云院,银娘不带她去见裴轻云,她就自己想办法。
黎清的视线就落到张婆子身上。
“张妈妈可是跟王妈妈一样,觉得我只会是太子的殉葬品?”
对此,张婆子不发一言。
她现在是看出来,夫人那边很难再获得信任,而黎清这边也不是善茬。
她都不能得罪,沉默是金。
黎清笑了,进了相府还想保持中立,这张婆子有点虎,“你们只想到太子会死,但万一我一冲喜他就好了呢?
到底我们大景国有先例,曾经南湘王府的世子爷就是冲喜后百病全消,活蹦乱跳。”
南湘王府的世子爷当年是京城响当当的人物,但却不是什么好名声,而是他十六岁起就是花街柳巷的常客,人人皆知的花中浪子,但是十九岁那年突然重病,而且一病不起,坊间多次传闻他就要死了,可后来家里人给他准备了冲喜新娘,还别说,这一冲还真的就活了过来。
张妈妈可是心动,但她还是有些顾虑,到底这五年她和王婆子一直在刻薄虐待她。
黎清能不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