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夜幕笼罩在紫禁城的上空,慈宁宫幽幽的掌起了几盏油灯。
太后老佛爷一声呻吟,头轻轻的摆了一下,从昏睡中醒了过来,一个太监急忙跪爬着来到床榻边,俯身跪倒趴在了地上。
慈禧太后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笑,她用微弱的声音道:“虫轩,以后不必给我做脚踏了,我恐怕是不行了!”
“老佛爷,您这说的哪里话,歇两天就好了,这虫轩给您当了这么多年的脚踏,您不让他干这个,他还能干啥?再说了,这么多年管您说啥,他还反应过么?他是只要见您一睁眼,立刻就跪过来,虽然他这耳朵不好使,可是眼神还真管用!”李莲英叨叨着说道。
慈禧太后费力的眨着眼睛,道:“唉,我都忘了他听不见了!”
慈禧太后说着看了一眼趴在床榻前的虫轩,以人为脚踏,一踏十年,或许也只有她享受过。
“连英,我死之后不要难为虫轩,放他和六月出宫去吧!当年我是答应过他的!”
“是!”李莲英答应一声,心中一阵酸楚,跟随太后风风雨雨五十载了,竟不如一个甘当人肉脚踏的聋子,老佛爷临闭眼之前还惦记着。
这个被称作虫轩的太监本名陆龙轩,满洲陆村人。
戊戌政变后,史寅康被捕,六月带着弟弟妹妹逃跑的路上,路过陆村,被人拐骗,卖到了陆村,成为陆龙轩的未婚妻。
六月和陆龙轩一见钟情,陆龙轩可怜六月的遭遇,偷偷送六月离开陆村继续北逃。
后来,六月姐弟被抓回京城,六月为救回弟弟新政而甘愿入宫为奴。
陆龙轩日夜思念六月,最后冲破族规逃出陆村,进京寻找六月。得知六月入宫,随光绪皇帝一同被囚瀛台之后,陆龙轩绝望之中,不顾生死跪倒在紫禁城外,求太后以己之命换回六月。
慈禧太后得知后,感念陆龙轩爱慕六月而忘却生死,答应他,若他甘愿入宫为奴,待到自己百年之后,便放两人出宫。
陆龙轩一口答应,净身入宫后,被李莲英毒打至双耳失聪,在慈宁宫老佛爷的床前当了一尊人肉脚踏。
太后借以告诫暗中贼心不死的保皇党,只要她活着一天,就要把保皇党踩在脚下一天。因宫中忌讳龙字,所以太后给陆龙轩改名虫轩,这一踏就是十年,好在太后记得当年的承诺,弥留之际还能想着放这一对苦命鸳鸯出宫。
“连英,你的心事都在脸上了,我会为你安排好的!”慈禧太后一眼看穿了李莲英的心事,低声说道。
李莲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道:“老佛爷您别这么说,您长寿着呢,这是被那些不争气的奴才气得,过些日子就好了!您要是去了,老奴也不活了……”
慈禧太后的眼神里露出一丝欣慰,勉强笑着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不会亏待你的。我走之后,你就出宫吧,趁着我还能为你做主,你托人找个合适人家的闺女,提门亲事,将来出去了还有人照顾你!”
李莲英做梦也没想到,慈禧太后竟然会突然给自己这份殊荣,太监娶媳妇,太后恩准,这是多大的荣耀!李莲英小鸡啄米般叩头在地,哽咽着谢恩!
“还有件事,也该办了,你抓紧,为了大清江山,也为了你自己,明白么?”
“奴才明白,都准备好了,只要老佛爷一声吩咐,奴才这就动手!”李莲英道。
“好!这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下去吧,让庄亲王进来!”慈禧太后吩咐道。
李莲英爬起来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时间不大,庄亲王一身朝服低着身子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在卷帘前摔打袍袖俯身跪倒,道:“太后吉祥!”
“起来吧,今个精神好点,宣你进来,是有些事要交代,这些个礼节就免了吧!”
“喳!”庄亲王慢慢起身,恭恭敬敬的站在原地,他心里清楚,太后这是要安排身后事了!
“去看过皇上了么?”慈禧太后突然问道。
“昨个晚上去瞧了,还好,太医说只要没啥大的刺激,应该无碍!”
“他怕是挺不住了,王太医刚刚来报,怕皇上这是回光返照!所以,眼下不得不提前打算!”
庄亲王闻听,心中一惊,自己亲自去看过皇上,虽然病得不轻,但却没什么大碍,太后这番话意味颇深,难不成是要废帝?自光绪二十四年,皇帝被囚禁赢台之后,太后多次露出废帝之心,今日看来,太后这是要下决心了,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竟然和自己商量,不知是福是祸!
“一切听太后吩咐!”庄亲王谨慎的答道。
“皇上膝下无子,所以一旦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必将大乱,趁我还清醒,这事必须定下来,你觉得谁适合继承皇位?”
庄亲王虽然想到了太后会问这个问题,但是亲耳听到还是犹如五雷轰顶般震惊,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战栗,道:“太后,此事关系国家命运,奴才从未想过,也不敢想!”
“那就现在想!”慈禧太后道,语气咄咄逼人。
“是!”庄亲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答道,心里立刻搜肠刮肚的想着该如何应对,这件事可以说是太后信任,但也可以说是太后在试探自己的内心,稍有不慎就会大祸临头。庄亲王额头的汗水如涓涓细流淌下,他已经无暇理会,大脑飞速的转动着该如何回答。
沉寂了好半天,庄亲王叩头道:“太后,恭亲王如何?”
恭亲王是光绪皇帝和庄亲王的弟弟,为人低调,极少参与政事,各方面的印象都还不错,恭亲王继位,既不会让满清皇室不满,又不会令太后死后不放心,对于庄亲王自己来说,又只有好处不会有坏处。难为了庄亲王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有这么圆满的答复。
慈禧太后沉默了一会儿,道:“恭亲王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不过还有个更合适的人,你来听听!”
“是!”
“载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