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一刀立刻明白了顾萃琛的意思,眼珠一转,立刻得了主意,同时暗暗佩服老人家的心计,其实这等于给了自己指了一条明路。
再看顾萃琛飘忽不定的眼神,牛一刀突然明白,老人家这么为难,莫非隔墙有耳?
“看来相救我爹和我二哥是没戏了。”
牛一刀故意抬高了声音道,看着顾萃琛满意的样子,他心中什么都明白了。
“你也别难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或许你爹他们命大,自有出路呢?”
“谢老先生吉言,难怪张作霖迟迟不派人来剿匪,这破军山看来是惹不起啊!”
“所以,别在想着进破军山了,回家好好孝敬你奶奶,娶妻生子,成家立业才是正事!”顾萃琛笑道。
牛一刀陪笑道:“晚辈一定按前辈说的办。”
牛一刀略一沉吟,接着道:“斗胆问老前辈一件事,顾家为何要隐居在破军山呢?这里土匪盘踞,又是荒山野岭,毫无生气,凭着顾家的本事,随便择一处依山傍水太平之地,岂不是更好?”
顾萃琛哈哈大笑,愈发喜欢牛一刀的懂事,问起话来,看似八竿子打不到,却另有用意。
“这事说来话长,顾家在此,为一位恩公守墓!”
顾萃琛略一沉吟,接着道:“事情要从三百多年前讲起,当时太祖皇帝崛起于白山黑水,不断进兵山海关,就在距此不远的宁远城,曾发生过一场惨烈的大战,那场战争,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顾家也因此隐居到了这里,为恩人守墓!”
顾萃琛目光深邃,细说起家族的历史。那段历史可歌可泣,却也充满血泪。
明天启六年年初,太祖皇帝努尔哈赤亲率13万满洲八旗兵,号称20万,向明朝辽东防线发起全面进攻,意图一举荡平明朝在山海关外的所有军事力量,然后问鼎北京城下。
在满洲八旗兵的凌厉攻势下,各路明军兵败如山倒,望风而逃。满洲前锋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不承想却在通往山海关路上的宁远城遭到明守军的顽强阻击,不仅没有攻下城,撤退时反被明军出其不意地在葫芦峪设伏歼灭大半,一时满洲兵攻势受挫。
雄才大略,屡战屡胜的努尔哈赤哪把小小的宁远城放在眼中?
更何况,他早已通过探子将宁远城的情况打探清楚了:
整个宁远城中的守军,加上百姓壮丁不足两万人。
指挥者是一个文官,名叫袁崇焕,绰号“袁蛮子”,他们战胜满洲前锋部队看来是一时侥幸而已!
正月二十三,满洲八旗各路大军齐集宁远城下,努尔哈赤将行营扎在了城外螺峰山下的龙宫寺,将宁远城围成铁桶之后,下令总攻。
一时间,宁远城下杀声震天,骁勇的八旗兵浪涛一般直扑宁远城墙。
守城的明军在袁崇焕的指挥下,早将城墙泼成了冰墙,不慌不忙地隐在高高的城垛上,对架着云梯好不容易爬上来的辫子兵刀砍枪刺,箭射火烧,进退自如,令八旗兵无隙可乘,不断败下阵去。
更厉害的是,守城明军拥有十几门当时最先进的火器──红夷开花大炮,一炮打下去,便将辫子兵击死一大片。
不到半天,城墙下被消灭的辫子兵尸积如山,就连有“满洲第一勇士”之称的镶黄旗勇将额亦都也被明军抓俘,左耳朵被割下悬挂在了城门中的箭楼上──满洲兵勇最忌的就是左耳被割,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努尔哈赤第一次感到无计可施,日落时只得下令鸣金收兵。
守城的明军守住了城池,士气大振。
可袁崇焕并没有放下紧皱的眉头,他清醒地知道敌我力量悬殊,守城的箭支和火药只会越用越少,不利于久战,必须尽快地给敌人以沉重的打击,方能真正击退敌人。
为此,袁崇焕衣不解甲,将众将和府衙大小官吏悉数召来,共商大计。
大家七嘴八舌,一致认为,从快从重打击敌人的最有效方法莫过于擒贼先擒王,利用红夷大炮能远射,威力大的特点,认准努尔哈赤,一炮轰毙他!
但怎样才能认出努尔哈赤呢?
说来努尔哈赤虽已建国号为“大金”,自称罕王,但督战时并不身穿显眼的明黄龙袍,依旧穿着与普通战将无二的盔甲战袍,况且满洲士兵都是前脑门剃得精光、脑后拖一根辫子,模样差不多,极难辨认!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
忽然,一员大将高叫道:“听说努尔哈赤手下有个第一谋士叫范文程,此人本是辽东汉民,大明的秀才,可他却主动投奔满洲,为虎作伥,为努尔哈赤屡献奇计。努尔哈赤对他言听计从,极是敬重,口称‘范先生’,和他形影不离。听说范文程至今仍是秀才衣着,也不曾剃发留辫,若是能认出范文程,则努尔哈赤定在他附近,一炮打去,兴许能打中努尔哈赤!”
这倒不失是一个好办法!
大家又热烈议论起来。
坐在袁崇焕身边的参议事章永一指坐在最末位的一个书生道:“顾春秋不是范文程的结义兄弟吗?明天让他到城墙上去认一认范文程!”
顾春秋一时窘得脸通红。
这顾春秋正是顾金良的儿子,虽然年纪只有三十来岁,却是大明有名的丹青高手,尤善摹绘人貌,只要与人有一面之识,便能闭眼将此人的相貌栩栩如生绘画出来,人称“小画圣”。
他虽与范文程是结义兄弟,却颇识大义,有一腔报国忠心。
听说清兵兵临城下,便主动投笔从戎,来到袁崇焕军营中当了一名负责画地形舆图的文书。
他将辽东地形做成沙盘,使袁崇焕很快熟悉了辽东地形,为上次葫芦峪设伏歼敌立下了功劳。
顾春秋不无遗憾地道:“今天我一直在城墙上四处奔跑,东西南北各处都去了,就是想找到那认贼作父的范文程,让炮手轰毙他,可惜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袁崇焕点点头,一声轻叹道:“实不相瞒,据咱们的密探所报,此次范文程真的没有随努尔哈赤来宁远。早些天,蒙古科尔沁部的酋长鄂巴洪台吉勾结满洲,共抗我大明,派使臣去盛京与努尔哈赤会盟,由于需要一个精通汉、满、蒙三族文字的人主持仪式并交换盟书,努尔哈赤便将范文程留在了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