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兮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南宫无言淡淡蹙眉,径直起身,道:"你且好好休息,此事稍后再议。"
沈君兮本想说,她觉得步非凡比自己合适。
可如今却也只能随着他起身,原本想跟着出去送一送,却险些被忽然关上的门砸到。
最终,她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复又回去坐下了。
没什么非要说的,这东楚是他的天下,他想要怎么样,便怎么样吧。
南宫无言站在门外,已是眉头紧蹙。
自己这般狼狈的出来,好似落荒而逃。
只有他自己知道原因。
他方才想要说出口的话,本是一句,你做我的皇后可好?可话到唇边他才幡然醒悟,他的皇后,不是早就有更合适的人选了吗。
商菀菀还在那里,如今还需要用她来稳定住商家,世人皆知,两人早在东楚皇驾崩当日便拜堂成亲,她才是他名正言顺的皇后。
所以一时冲动,他许下了相位。
说完之后,却也并不后悔。
给不了她一国之母的名头,给一个相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是极好的。
意料之中的被否决,原本想要说道一二,可他看到了沈君兮的神色,困惑不解中带着些许无奈,他下一秒就很快的起身,他害怕看到这个姑娘眸中的淡然和嘲讽。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可就是不敢面对。
不想让沈君兮觉得自己是魔障了才会让她当这东楚的丞相。
更不想让沈君兮发现,自己对她的在乎和喜欢。
几分讽刺。
两人之间有着最难跨越的鸿沟,他害死了她的孩子。
若是在北诏的一切水落石出,南宫无言原形毕露,将沈君兮、沈家,还有北辰修害成这般模样的罪魁祸首是他,该有多么讽刺。
所以南宫无言有些狼狈的落荒而逃,他不敢对上沈君兮的眼睛。
他的感情显得太过微不足道,充满了算计。
江山和她相比,他俨然已经选择了前者,如今的行为,好似补偿一般可耻。
夜间冷风袭来,南宫无言微微阖眸,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尽数压下。
至少,她现在就在自己身边,就算不能以皇后的身份陪着他,也可以是君臣。
两个人还要一起颠覆北诏,一统中原。
两个人,还有未来。
步非凡靠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几分唏嘘不敢表露分毫,只能在心中暗暗腹谝,将人家姑娘害成了这般模样竟然还妄想补偿。
倒不如给两人一个痛快。
夜色越来越深,步非凡还是上前劝道:"殿下明日登基,应当早日休息才是。"
南宫无言没有拒绝,明日要做的事情很多,他不能一直沉溺在这份虚无缥缈的情爱里。更何况,沈君兮一点也不爱他。
他不想回去自己和商菀菀的婚房,便找了个干净的院落,歇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南宫无言便匆匆将商菀菀带回了宫,两人稍作收拾打扮,便有礼部的人带着他们按着祖训祭天,入宗祠,接受百官朝拜。
而沈君兮一身端端正正的四品官服,就在南宫无言下方,混迹在文臣里,朝拜新帝。
南宫无言将目光落在她身上,总觉得她不该是这样。
她该是翱翔于九天的凤凰,接受着万人的朝拜,而不是与这些人混迹在一起,仿佛卑微到了尘埃里。
然脊梁却挺得笔直。
待礼成之后,便是新帝说了些鼓舞的话,南宫无言让这些官员很快起来了。
然到底是他想错了,沈君兮一直都是从容不迫的,无论身在那里,在什么样的位置上。
改朝换代,就意味着会有官员变动,令朝臣意外的是,不止夜家家主宁国公出来告老还乡上缴兵权,连着苏家家主,也辞去了丞相之位。
两大世家的表态让户部尚书商家家主有些惴惴不安,可他的品级也的确是世家之中最低的了,再加上商菀菀已经入主后宫,他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了,自是不用上前辞官。
南宫无言自是没有拒绝,他安静的扫视朝中大臣,询问他们,如今朝中有谁能担当丞相之职。
没有人说话,他们摸不清当今国主的心思,也不敢轻易试水,去做这个出头鸟。
南宫无言一一看过,末了看向了苏家家主。
那人始终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样,即使辞了官,也不见得有半分恼怒和颓靡,只温温笑着道:"陛下,依臣看,君大人虽说年轻些,却颇有大家之风,堪当大人。"
沈君兮安静的站在中间靠前一点的位置,一时间有些懵懂。
苏家家主,当真就一点都不在乎这百官之首的位置了?
而这偌大的朝堂之中,竟也无人上来反驳?她不过是一个进入东楚朝堂没有多久的人,而且也没立什么大功,又对东楚一无所知。
纵使再怎么能力强,她的年龄、资历也都是不够的啊。
如沈君兮所料,倒是真的有朝中刚正不阿之人出来反驳,说君不知刚来没多久,又年轻一些,又不熟悉政务,应当多多磨砺。
而南宫无言轻笑一声,问那个大臣,觉得谁合适。
那位大臣没有料到南宫无言会把这个问题抛给自己,一时哑口无言,随口便说了吏部尚书的名字。
吏部尚书霎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虽然不是南宫无言手底下的人,却是领教过这人手段的。
如今他方才登基,就拿夜家和苏家开了刀,自己一个小小的吏部尚书,身后又没有世家支持,还是安分守己一些最好。
见吏部尚书连连推脱,南宫无言又看向了那位大臣,笑着回答他,大致意思便是,要不你来当?
那大臣额上冷汗森森,却又不敢伸手去擦,只得说了句:"微臣愚钝,不似君大人通透,臣...无异议。"
有他当了这个出头鸟,然后被打了下来,又有谁还敢再反驳呢?
南宫无言满意的弯了弯唇,却听到了一道雌雄难辨的清冷声音。
自然是来自沈君兮的,后者神色中带着几分从容淡定,谦和有礼。
"陛下,微臣以为,自身资历尚浅,能力不足,御史台事务繁忙,正是磨砺微臣的好地方,微臣只想先将御史台的工作做好。"
南宫无言这个决定,其实是有些荒唐的。
不说东楚,就是北诏和西襄加起来,最年轻的丞相也就是不久前北诏的那个上官钦,就任时刚好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