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竟然敢!”他咬牙,眸中闪露杀机。
萧如宛抬手覆住他青筋暴起的手背,给与他一个安抚的笑。
楚俞景缓缓深呼吸,调整了一下状态,看向几个山匪,语气已经不像刚才那般冷漠:“你们走吧。”
捡回了一条命,山匪们都是心有余悸,一边哭一边跟他道谢。
萧如宛给了他们一些碎银子,忍不住还是提点了一句:“做山匪太危险了,你们还是尽早找份安稳的营生吧。”
六子先是感谢他们大人不记小人过,末了,苦笑一声:“若是有安稳日子过,他们也不想过这种日子。”
萧如宛回眸,楚俞景坐在马车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身上的气场的颜色,是愤怒与难过。
山匪们临走前,老翁问了他们二人一句:“恩人此行要去何方?”
萧如宛按他们一开始商量好的话答:“往西南去投靠亲戚。”
老翁却是脸色一边,拔高了声音:“去不得!”
楚俞景偏头看他:“为何?”
老翁垂下的手握着拳微微颤抖,语气也是后怕的:“西南在闹疫病!已经死了好些人了!”
萧如宛瞳孔微缩,回头,与楚俞景对上视线,都看见彼此眼中的惊愕。
疫病!
京城的折子里明明没有提到这个!
看来这次西南之行没有那么简单。
两人藏住眼中的沉重,别了山匪之后,驱使马车加快了些速度。
必须快点到西南看看,那里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楚俞景心情沉重,萧如宛脑子里也全是有关各种疫情的历史事件,在医术水平并不发达的古代社会,疫病简直就是让人谈之色变的噩梦。
她心事重重的看着窗外,突然看见右侧闪过草垛上的一团小小的身影,她下意识道:“停一下车。”
楚俞景也看见了那个人,勒住缰绳。
萧如宛下了马车,往回走了十几步,才看清那原来是个营养不良的小男孩。
因为瘦,男孩脸上的肉很少,更显得眼睛大。
他气息萎靡,看见萧如宛逆光走过来,恍惚间以为自己在做梦。
好久,他才动了动嘴唇,声音干涩:“你……是仙女吗?”
萧如宛一愣,继而噗嗤一笑。
“真会说话。”她让楚俞景拿了水和烧饼,本来想亲手喂食,男孩看见烧饼却不知道从哪来了力气,一下撑起来抢过烧饼就狼吞虎咽起来。
他吃得很快,像是很久没有吃到东西了,一口气吃了三个烧饼,总算噎着了。
“慢慢吃,没人跟你抢。”萧如宛眼中闪过怜悯,把水壶递给他。
男孩接过水壶,喝了水继续狼吞虎咽,嘴里含含糊糊的说:“仙女姐姐,你今天给我吃一顿饱饭,我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萧如宛莞尔,对一个小孩的报答挺期待:“好,我记着了……慢点吃,喝点水。”
萧如宛数了数,他起码吃了七个烧饼。
也不知道这么小的身板,怎么装得下那么多东西。
等他吃饱了,萧如宛问他:“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爹娘呢?”
“我爹娘早就死了,染了疫病,被官家关在草屋里烧死的。”男孩说话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萧如宛方才温和的笑容却渐渐消失了。
男孩看着小,处事习惯却恨老练,如他所说,父母死后他一个人闯荡多年,心智远超年龄。
见萧如宛笑容淡去,他甚至还你看出她是在心疼自己,故作淡然的安慰她:“没事,我那么多年都习惯了,再说我也学到挺多的……”
太懂事了。
萧如宛看着他,无声一叹。
她轻轻牵起小乞丐的手,在她白皙娇软的手心中,衬托得男孩的手粗糙干瘪。
小乞丐有些自卑的想把手往身后藏,萧如宛却不放手。
这一刻她做下了一个决定。
她低头看着男孩,目光清澈得如三月暖阳。
“以后跟着我好吗?我不会再让你吃苦了。”
在她温柔的注视下,男孩呆愣了半天,似乎实在辨认这是不是梦境。
好久,才见他点头。
一点头,眼泪就滚了下了。
他很想抱抱这个温柔的姐姐,可是怕弄脏了姐姐好看的衣裳。
对于萧如宛决定收留这个小乞丐,楚俞景并没有说什么。
反而他有点不乐意,不乐意萧如宛对他那么温柔。
不过小乞丐聪明,只用两个字就让他高兴了。
他喊楚俞景:“姐夫。”
楚俞景看他脸色瞬间好了许多。
有眼光。
增加了一个人,行程却没有什么改变,第二天三人就到了西南城。
西南城和他们想的不一样。
作为南境排得上号的大城,西南城里却半点不见别处的热闹与繁华,街道边、墙角下,到处是表情麻木衣衫破烂的流民。
进城来一路上两人都是强忍着,直到进了客栈关上门,楚俞景才没忍住皱着眉出声问小乞丐:“你之前在西南城待过,知道城里有多少流民吗?”
小乞丐伸出双手,比了个数字,同时开口:“十万。”
“怎么可能……”萧如宛低喃。
本来以为只是普通贪污,最多牵连百十来个官吏,可若光一个城里都有十万流民,那别处岂不是更多!
楚俞景负责这个案子,从头到尾接触不少卷宗,更是明白其中的那些弯弯道道。
他手指在桌上有一没一的敲着桌面,表情凝重。
“姐姐,我下去让小二准备点吃的。”看他们两有事要谈,小乞丐自觉的出去。
等门关上,楚俞景开口道:“十万流民,这已经不是一个小数字,光凭西南城的小小州官,是决计掩饰不了的;还有这个疫病的事已经存在多时,京城却始终没有收到消息……”
“甚至,但凡这里的事再发酵多一会,就会引发民变。”
萧如宛眉头一跳,抬眸,与楚俞景对上视线。
“如宛,”他道:“这事很不对劲。”
过了一会,小乞丐自告奋勇帮助他们出去打探城里的消息和地形,萧如宛想着他在西南城里待过多年,便由着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