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贵人掩饰不住脸上哀戚的神色,几欲落泪,都生生的憋了回去。两颊的潮红让她看起来粉粉嫩嫩,又揉揉弱弱。“皇上,臣妾恳请您恩准臣妾迁宫,于近前侍奉诚妃娘娘身侧。唯有如此,臣妾才能安心。”
皇帝的目光,由如玥这里,转向了信贵人,温和道:“也好,有你尽心侍候在侧,朕也总算安心一些。”
庄妃正要插上一句“信贵人真是有心了”,唇为曾启就听皇帝略微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的位分,还是刚入宫的时候封的,转眼也这么些时候了。是该晋一晋了。”皇帝将目光投向了如玥,似乎是想得到她的认可。
如玥明媚一笑,点头附和:“信贵人素来宁静端庄,又是有心。当得起嫔位。臣妾也觉得甚好。”
“常永贵,那就着内务府去办吧!”皇帝动荡的眸中,闪过,些许暖意。如玥的知心,似乎无形中带给他了很多欣慰。
小马子匆匆而来,脸色并不好看,双手托着一封奏折,跪道:“皇上,六百里急奏。”
常永贵连忙将折子转递于皇上手中,哈着腰退开了些许。
如玥知所避忌,也识趣儿的退开了些。庄妃则忧色凝重,看着皇上的脸色愈加沉重,不免心慌的与如玥对了一眼。
“摆驾乾清宫。”皇帝蹙眉,分明小马子:“你留在这里打点。”转首又对如玥道:“朕有些要事,你陪陪诚妃吧!”
“是。”如玥恭敬的福身:“恭送皇上。”
庄妃见皇上走远,才站稳了身子,召唤小马子近前说话:“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了,搅得皇上心绪不宁的。”
小马子看了如贵妃一眼,诺诺的不敢开口。
知道他顾虑什么,庄妃宽慰道:“你也别担心,本宫无心朝政之事,不过是见不得皇上忧心罢了。总不能当着皇上的面儿,说些他不爱听的话吧!”
瞥见如贵妃眼底也有相同的忧色,小马子才迟缓的点了点头:“天理教起义,就快要逼近京师了。皇上忧国忧民,已经好几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如玥先前多少有些耳闻,此时再听小马子的话,心里不免难受。再多繁重的国事都好,皇上对着她的时候,总归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自己却鲜少能为皇上分忧。“诚妃这里,你好好打点着吧。信贵人迁宫移居,务必妥贴,且尽快。前朝或许不太平,后宫是不能再出乱子了。以免皇上分心。”
信贵人怎么听都觉得,这话是如贵妃专程说给自己听的。心里略微有些难受,或许无论她是不是皇上心仪的女子,命运也终究只能是这个样子了。就算默默无闻,就算孤独安静,终究也不会让人安心。
有些人,她的存在,本来就碍了旁人的眼。任凭如何微渺都没有用。
庄妃兀自上前,看着沉痛闭目熟睡的诚妃,不免叹息:“好端端的竟也会弄成这个样子,诚妃姐姐的命真是苦呢。”目光划过信贵人的时候,庄妃似笑非笑道:“不过总算身边还有可心的人儿照顾着。想来诚妃也该觉得很安慰才是。”
“回宫吧!”如玥的心一沉,满脑子都是方才小马子说的话,也实在无暇顾及旁的了。
“也好。”庄妃点了点头。“这会儿笑薇也该饿了。”
信贵人微微站起了身子,恭顺的福道:“恭送两位娘娘。”纵然她说的很恭敬,福身的动作也很是谦卑,可如玥与庄妃都没有回头,谁也没有搭理身后屈着膝的她。
人情冷暖不过如此,信贵人在心里冷笑。从头到尾,有谁在意过她的好与坏?就连唯一替她打算的诚妃都好,也仅仅是为了刘佳氏一族的荣耀罢了。
可现在,就连诚妃都自顾不暇了。她还能如何呢!
抵死的咬住了唇瓣,信贵人猛然清醒了许多,见小马子还在一旁躬着身子,便道:“皇上已经恩准了臣妾迁宫景阳宫照顾诚妃娘娘,劳烦马公公帮我将所需所用送过来。只消简单的收拾一下就好。”
小马子听得出信贵人的语气很是客气,连连点头:“是,贵人,奴才这就去办。”
待人离去,信贵人睨了床榻上的诚妃一眼,吩咐诚妃身边的人道:“方才有些话,我还未及与贵妃娘娘说。你们几个好生照看着娘娘,万万不能出一点岔子。我自要去永寿宫一趟。”
婇依心里有些乱,便没有吩咐人备肩舆,而是一个人走在冬日的凉风里。走着走着,额头上不禁冒出了细密的汗水,身上也不觉得有多冷了。
她心里很明白,眼下皇上最忧心的唯有两件事。一么,天理教、白莲教作乱,各地涌现起义军,搅得民不聊生,朝廷不安。二么,自然是“*”,至少百姓深受其害,大量白银外流。
而此时,如贵妃最忧心的,便是皇上。皇上都寝食难安了,想必如贵妃也会忐忑不宁。若要保全自己,最好的法子便是对症下药。
皇上忧心的第二件事,信贵人实在办不到。可第一件事,她或许能略尽绵力。这么想着,脚下的步子更有了几分力气。不知不觉竟也走到了永寿宫门外。
“笑薇,咱们回去吧,你可坐好了。”庄妃正抱着公主上了肩舆。
信贵人眼尖,与宫门外一处角落藏匿了身影。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便越是好。只是,待庄妃一行人离去,她又颇为迟疑了。
虽然现在宫里得势的唯有如贵妃一人,可上次的事还历历在目。如贵妃并不喜欢她,连她精心绣制的肚兜也撕破了。难保这一回,如贵妃不会觉得她是故意亲近。掉头想走,信贵人又觉得不妥。只怕错过了这个良机,想要亲近如贵妃就更加难了。
权衡相较之下,信贵人还是狠了狠心,迈着大步走进了永寿宫。见乐喜儿迎上前来,她不免清了清嗓子,柔顺道:“劳烦公公通传一声,就说臣妾有要紧的事儿,要面见如贵妃娘娘。”
“是了,请贵人稍后片刻。”乐喜儿不会儿就走了出来,笑道:“请贵人随奴才进去。”
沛双知道这个信贵人没那么简单,言语难免莽撞:“贵人怎么又来了,不是方才于景阳宫才与贵妃娘娘说过话么?这来来回回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呢!可是忘了什么要紧的话说,还是您又绣了一个精致的肚兜送过来么?”
如玥没有吭气,只敛着一口气凝视着眼前香汗淋漓的女子。
信贵人福了福身,才愧笑道:“姑姑说哪里话了,臣妾的针黹粗糙,实在入不了贵妃娘娘的慧眼。这会儿紧着前来,只是有些话想同娘娘细说。许是不那么妥当,可臣妾知道娘娘最是关心皇上的龙体安康,也不得不来走这一遭。”
眼眸微微一转,如玥睨了沛双一眼:“信嫔是疾走过来的,这会儿必然口干舌燥,你去看看后厨今儿备了什么甜汤,呈上来,权当润喉。”
“娘娘……”信贵人不免一愣,方才如贵妃称呼她为“信嫔”,着实令她有些受宠若惊。
当然,还不等信贵人接着说下去,如玥就已经知道她的心思了。“方才皇上已经有了旨意,这会儿你已经是信嫔了。不过是缺了个仪式罢了,明日之前,常永贵也会晓谕后宫诸人。嫔位就是嫔位,并非贵人可以替代的。你自然也当得起。”
“多谢娘娘教诲。”信贵人福身谢恩。
“教诲倒也算不上,不过是本宫与你说说心底话罢了。”如玥抿着唇瓣,从容笑道:“你会而来,必然是为了方才小马子说的事儿吧!本宫并非不感谢你的好意,只是不明白,何以你不自己去禀明皇上,替皇上分忧,反而要来本宫这里细说呢?
这样捧了好处来,似乎是想要本宫感念你这份恩德吧!”
话说的这么透,着实让信贵人惊慌失措。她的话还未说出口,如贵妃已经洞若观火一般的看清楚了,不得不令人佩服。凄婉的跪了下去,信贵人伏在地上回道:“娘娘蕙质兰心,没有什么能瞒得住您。臣妾的确是用了些心思的,却并非只是为了帮衬娘娘。正如您所说,臣妾也是有私心的。”
这样说话,如玥便笑意盎然了。“本宫喜欢痛快人,也喜欢坦诚的人。”
信贵人应了声“是”,复又垂下眼睑:“臣妾母家,有门不远不近的亲戚,想来能为皇上平乱分忧。臣妾之所以不亲自禀明皇上,皆是因为后宫不得干政。”
“哦?”如玥抿了抿唇,似不经心的说着极为重的话:“你与皇上说,便是干政。那本宫与皇上说,岂非是本宫要干政了么!这样的罪名,怕是就连皇后也消受不起。怎么信嫔以为,本宫就能扛得起?还是你觉得今时今日,本宫已经可以独揽圣宠了,无所谓这些繁文缛节的规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