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如玥执拗的拒绝皇上的怀抱,豆大的泪水似乎并未止住。“臣妾不敢再奢望。已经凉了大半的心,难道一瞬间就能恢复元气么?”带着薄怒的容颜,似乎更有惊艳之美,宜喜宜嗔大抵说的就是这个样子。
芩儿在门外听了许久,看着沛双请了丽贵人来,才婉音通报:“皇上、娘娘,丽贵人来了。”
“让她在外面候着。”
“请进来。”
皇帝与如妃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了这样两句话。
如玥自顾自的抹去了脸上的泪痕,轻咳了一声:“皇上,臣妾请了丽贵人共进晚膳,您却生生将人挡在外面,岂非要妹妹怪我么!”
“你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皇帝略有些生气,更多的却是心疼。此时此刻,他只想静静的与如玥相伴,哄到她开心为止。可如玥似乎根本不想给他这样一个复合的机会。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玥高傲是偏过头去,生冷的唤了芩儿一声:“快请丽贵人进来。”
皇帝长长的叹了一声,似乎想要吐尽聚在心底的怨气,正想说什么,芩儿已经领了丽贵人走进来。
丽贵人知晓皇上在此,又见如妃双眼通红,便知究竟。自还是要保持着温婉懵懂的样子:“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给如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其实心里一直很奇怪,如妃失宠多时,今日忽然让自己来永寿宫所为何事。
难道只是为了让皇上知难而退么?很显然若是自己不来,这会儿皇上已经要揽美人入怀了。这不想还好,一想,脸颊痒痒的红了起来。“臣妾来的不合时宜,先行告退了。”
“妹妹慢走。”如玥侧身绕开皇帝,径直朝着丽贵人走过来。“本宫有话要与你说。何况皇上也该回养心殿看折子了。”
皇帝尴尬,却没有愠怒之色。既然勉强不来,也唯有先行离去,再慢慢想法子。“如玥说的是,朕还有好些折子没看完。常永贵摆驾。”本想回过头去,说改天再来瞧你。可当皇帝扭过头时,才发觉如玥早已经拉着丽贵人落座了。
连跪安都是那么迅速的点到即止,难道在她心里,自己就这么讨厌么!拂袖而去,说不出的酸涩与委屈,只是一句气头上的话罢了。自己心里也不好受,这个如玥,当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几时如妃待我竟然这样亲热了。”皇帝一走,丽贵人便恢复了如常的嘴脸。硬是从如玥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娘娘不是以为我故意弄伤了自己,以羞辱你么?”
如妃也并不恼她,只是吩咐了沛双:“传膳进来,我要与丽贵人边用边叙话。”
丽贵人依然没有放松警惕,她总觉得如妃的动机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可如妃失宠的这半年来,她的日子也不好过。说起来是皇上间或来启祥宫,可却与原来大相径庭。每每前来,总是去了姐姐那里。
先前,她身上带着伤,的确不方便侍寝。可之后,她的伤已经痊愈了,皇上的心里也没有了她的位置。
看出了丽贵人的隐忧,如玥微微露出笑意。“我知道,你并非是故意弄伤了自己。”如玥很坦然:“这是事后才知晓的,当时并不这么以为。可我也知道,你的轻薄尖酸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柳絮絮的本性何止如此啊?”
“臣妾愚笨,不晓得如妃娘娘在说什么。若是娘娘有心要向臣妾说个明白,就请娘娘不要兜圈子了。”丽贵人有些心虚的绕了绕手中的帕子。
“相信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皇上有意册封你姐姐为嫔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了。”如玥这个时候请丽贵人来,自然是希望她能弃暗投明。与其效忠一个根本与后宫无缘的福晋,倒不如安安分分的听自己的话。
皇上对媚贵人格外偏爱,这一点从方才的事儿里就能看出来。纵然是长春宫装神弄鬼提及了李氏,可皇上也还是愿意将完颜苏拉与李丛云撇的一干二净。这是在让人无法安心。“可你当真是聪明,一入宫就懂得装轻佻隐藏锋芒。难道你就甘心落败么?”
丽贵人先是勾起了唇角,淡粉的唇彩显得她红粉绯绯,春色满面。浅笑过后,丽贵神色稍滞,略微停顿之后,复又是开心的笑容。“得如妃娘娘这般看中,当真是臣妾的福气了。可自古以来,姊妹入宫就必然鹬蚌相争么?我看也未必,更何况娘娘今时今日能倚重臣妾,将来未必就不能倚重旁人。
我舍了与亲姐姐的情分,最后也为能得善终。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儿,难道只图一时的披金戴银,权倾宫鸾么?终究不知是如妃娘娘太小看于我,还是太相信自己了。”
抿了唇,丽贵人赔了笑:“娘娘可别怪我说话直白,人前装笨也好,假意轻佻也罢。不过是保护自己的手段罢了。后宫之中,人人都会,也并非只有絮絮做的最好。娘娘若是为防着媚贵人来扶植臣妾,将来也必然会为了钳制臣妾,而扶植旁人。
周而复始,苦的或许只有娘娘您自己的心。”丽贵人捻起一朵牡丹,轻轻的扯下一片淡粉的花瓣。“牡丹其实并不怎么好吃,臣妾反而喜欢廉价的茉莉。虽然朵儿小,却馥郁芳香,备有滋味儿。”
如玥顾盼流转,淡笑自若,好半天才微微点头。“不错,丽贵人你说的没有一句不实之言。后宫里难得有人敢当面拒绝本宫,更难得这样生死攸关的话,也说的如你这般坦然。你与康贵人或许并不会如飞燕合德一般,姐妹二人唯有一人能得宠。
但你又没有想过,为什么那个出尽凌厉,人前讨丑的要是你?你又有没有想过,皇上开始为什么会在意你,现在反而不会了?难道仅仅是因为你的脚伤么?”
“娘娘到底想说什么,若是挑拨我姊妹二人关系的,大可以不必宣之于口。”丽贵人只觉得自己底气不足,如妃竟然晓得她心里的种种担忧。而这种担忧,似乎她从未表现出来过。
“实不相瞒,先前御医石黔默替你们请过平安脉。你和柳绵绵入宫之前,都曾服食了分量不轻的当门子。于是乎,你们的身子都受到了极大的损伤,或许不会有孕也未可知。这一点,你又知道么?”如玥说的自然是实话,如宝的心性如此,也在情理之中。
丽贵人一下子站起身子,肃然以对:“福晋为何要这样对我们姊妹二人?当初说好送我们入宫,只是为了夺走你的恩宠,全做为福晋出气。于我们姐妹,也是颇为有益……”
“不错。”如玥打断了丽贵人的话,不紧不慢道:“一来你们姐妹是天生的尤物,不入宫可惜了。二来,为妃为嫔,总好过做一辈子的婢女,任人欺凌。我与如宝的心结,从来都不曾解开。原想着让她好好当王爷的福晋已经是恩赐了,却不料她真是死不悔改。”
“你们姐妹之间有什么恩怨,又与我们姐妹何干?福晋她口口声声令我们凌驾于你之上,以报昔日之仇。却原来将我们姊妹也算计在内了,当真是狠毒无比。”丽贵人只觉得骨子里都是凉的,那中滋味犹如你走在高耸如云的独板桥上,忽然有人放了冷箭,令你失去平衡。
如玥无奈而笑,幽幽冷叹:“若我告诉你,你姐姐柳绵绵所受的创伤比你小了许多,且她有可能会为皇上诞育皇嗣,你会如何作想?”
“是福晋刻意安排的么?她看扁絮絮会不如姐姐!”丽贵人已经不能平静的说出这句话看,她控制不住身子的颤抖,双拳攥的指甲陷进肉里。
“并不是!”如玥示意她坐下,徐徐道:“入宫以后,你姐姐每日服用排毒的药物,且坚持日日针灸清毒,身子里聚集的毒素缓慢的排出了体外,早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可是相反的,你却依然日日在食用,与原来没有什么不同的食物,长此以往,即便是你有幸得蒙天恩,所诞育的麟儿非傻既呆,即便果然正常,也很可能会因为先天不足而夭折。”
“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丽贵人一激动,颤抖的更为厉害了。冷汗涔涔汨汨的冒出来,额头,鼻尖,背脊,掌心,无一处不是冰冷的汗珠子。“姐姐她不会这样害我,若是她知晓食物中有当门子,她不会让我吃。这全都是你,为了笼络于我设下的骗局。
是你害我的,是你和福晋害我的。我姐姐她不会,她绝不会!你说完了吧?我要走了,我不会相信你今天说的任何一个字,绝不会信。”
如玥没有拦她,也不让人拦她,只轻柔道:“信不信由你,可若是留心,总能发觉蛛丝马迹。你是个聪明人,难不倒你。”
丽贵人没有回头,却只觉得双腿灌了铅般的沉重,每走一步都极为吃力。若是如妃所言,果然全中,那么……自己该何去何从啊?从小没有父母的照顾,难道相依为命的姐姐,真的会这么狠心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