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妃娘娘睡下了么?”小马子一溜烟的跑进永寿宫,开口便是这句问话。乐喜儿欣喜,以为是皇驾要到了,忙拉住小马子:“没呢,还没呢,这大雪天儿的,皇上能来再好不过了。奴才帮忙这就去禀告娘娘,准备迎驾。”
“回来!糊涂。”小马子蹙眉道:“你呀,如妃娘娘坐蓐之期还未过,内务府绿头牌也没挂上,皇上怎么会这个时候来永寿宫呢!”
乐喜儿一拍脑门儿,道:“对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既然不是皇上来,你这个时候顶着风雪,必然是有要紧的事儿吧。”
“耳朵过来!”小马子神秘兮兮的看了看四周,示意乐喜儿附耳说话:“你有所不知啊,皇上这会儿去了长春宫,是定嫔娘娘来请的。看样子似长春宫出了什么大事儿。”
乐喜儿听了,连忙道谢:“多谢马哥提点,奴才这就去知会我们主子一声。”“我哪儿有那个本事啊,都是师傅让我来的。完后永寿宫有了好事儿,可得想着我们师徒俩。”小马子玩笑了一句。
“必然,必然。”乐喜儿恭敬的作了个揖:“雪天路滑,马哥回去时注意点。奴才也不敢耽搁,得赶紧向我们主子禀报一声了。”
“得嘞,改天喝酒。”小马子爽脆一笑,摸着黑又往养心殿去了。
乐喜儿慌里慌张的跑进了内院,见如妃的厢房灯火通明,更是得着劲儿的往里跑。立在门边时大喘了一口气儿才道:“主子您安睡了么?奴才有事儿要禀告。”
沛双看了看天色,这个时辰又事儿,必然不是小事儿。遂代如玥答应了一声:“进来说话。”如玥正在选内务府送来的料子,准备给笑薇缝一件小衣。“什么事儿?”
乐喜儿紧忙往里走了两步,低声道:“小马子来了说是皇上让定嫔给请到长春宫去了。”这句话言简意赅,总算说的清清楚楚。
皇上是让定嫔,给请去了长春宫。
小马子才来送信儿,八成也就是刚才的事儿。冬夜,落雪,地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不说,且还寒风凛凛。若非要紧的事儿,也着实不用定嫔亲自来请。
如玥忖度着这句话里的意境,不觉露出了笑容:“常公公真是有心了,但凡有事儿,总记挂着咱们永寿宫。回头你备些薄礼去,就当本宫的一点心意了。”
乐喜儿没料想如妃一开口只是谢人,心里怪别扭的:“主子,这事儿晚些时候再说不迟。关键是奴才看小马子的脸色不对,想来长春宫的事儿没那么简单。您不能不提防啊!”
沛双一听,忽然想起白日里的种种,不禁冷哼一声:“还能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就是一个陪床丫头撞破了头么?也值得定嫔这样兴师动众的,连皇上都请了去。还真当六宫妃嫔如同虚设么!”
对上如妃的脸色,沛双嘭的一声跪了下去:“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小姐,您可别往心里去。”
“得了,起来吧,还有什么没听过没见过的呢?”如玥想起,昔日安嫔能得蒙圣宠,有定嫔的用心,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今日的事儿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自己都能忍受为了利益,送女人去自己夫君的床上,还有什么听不得咽不下去的呢。诞下笑薇之后,如玥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胸广阔了许多,再不会那么用心的计较后宫里的林林总总,她真的已经麻木了。
“还是你知道什么?”如玥淡漠的问,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乐喜儿躬着身子,扶了沛双起来。沛双这才如实说了:“奴婢去内务府的时候,寒霜也去了。说是给定嫔娘娘领火炭。奴婢心中郁闷,就羞辱了她几句。那江连又是会做人的,自然没给她好话。寒霜因此撞破了头,得了火炭却在内务府门外晕厥了。”
之后的话,沛双不太想说了,可如玥的眼中显然还有疑问,她也只得继续说下去。“索性石御医也在场,就为寒霜诊了脉。说是长期受虐,导致营养不良,身上还有很多暗伤之类。后来,奴婢就回来了。人是石御医救下的,许是送回了长春宫吧。”
如玥看着沛双的眼眸,知道她没有说话,心里的大石也就放下了。“既然如此,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由着皇上去也就是了。”
“可是主子,皇上这样顶风冒雪的跟着定嫔去了,是不是表明那宫婢有些分量?”乐喜儿的话还未说完,就遭了沛双一个白眼,怯生生的垂下头去。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如玥却没有急恼,反而嘴角添了一抹微笑:“皇上去是皇上的心意。后宫里那么多位妃嫔小主,自然不是形同虚设。有些事儿,或许还轮不到咱们永寿宫操心呢。”
“旁人宫里,不是还不知道么?”沛双却心急的不行:“小姐,不若让奴婢去长春宫把皇上请来吧?就说您想见皇上了,要不就说小公主想皇阿玛了。总之不能够让皇上留在长春宫啊!”
如玥摇了摇头,听着窗外凛冽的风声,微然道:“这样冷的天气,强把皇上请来,只怕后宫里又有话说了。再有,即便皇上的人来了,心不在,又有何用?倒不如咱们什么也不管,想必这一夜过去,明日必有分晓。”
心里暗暗猜想,必然是定嫔心意改了。否则寒霜有事,她大可以扶植另外的人取悦皇上,实在没有必要冒着被后宫指责的危险,将皇上这样请去。
“小姐,您究竟是怎么想得?”沛双见如玥一副温吞的样子,肚子里的火更是一股一股的往外拱。
“说不定,明天一早,紫禁城里又能多一位小主了。姑且看着吧!”如玥甜甜一笑,是因为想起了笑薇。这大风雪的夜里,不知道她睡得踏不踏实。“走吧,这些闲事儿心里有数也就得了。陪我去看看笑薇,晚膳时才见过,这会儿又想得慌呢!”
翌日,大雪终于停了。而长春宫定嫔近身侍婢被册封为贵人的旨意,却比冬日暖阳更为抢眼的刺痛了后宫诸人的心。
圣旨最先传到了储秀宫,皇后连漱口的热茶都打翻了,惊得一时三刻没能说出半个字来。索性如玥早有准备,听了也平静得很。
当即就让人送了东西过去朝贺,这才听说寒霜那丫头,根本还未苏醒。就吩咐了人去请御医好生瞧着。
如妃宫里有东西送去长春宫,旁的宫里自然也要跟着效仿。到最后竟然连皇后也送了好些东西过去。长春宫一时间门庭若市,热闹的让人有些吃不消。
定嫔大冷的天也让人把寝室的门敞开着,看着来来往往搬抬东西的宫人们忙前忙后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自打她入宫以来,这长春宫就数今儿最热闹。连她封嫔的时候也算上,唯有这一次,她是真的开心了。
皇恩如此,后宫里人人也必得如此。只盼着这一股恩宠能长长久久的,寒霜这丫头不要这么短命才好。
佳贵人与宸常在也领着人来,大老远就瞧见定嫔安稳的在房中坐着,气儿就不打一处来。宸常在本就是娇生惯养的千金性子,哪里吃过这样大的亏,皇上竟然看上了定嫔身边的丫头,却也不肯垂注与她。这股怨愤,强烈的如同火岩浆,恨不能一刹那摧毁眼前的一切。
“寒雪,你瞧见了么?你是当奴婢的,人家也是当奴婢,怎么人家摇身一变就成了贵人,而你还顶着一副下作皮囊,躬着腰没早没晚的干活呢!”这尖酸刻薄的声音,犹如无形的利剑,字字朝着定嫔飞去,来势异常迅猛。
寒雪也清楚宸常在的性子,少不得跟着小主的话附和两句:“小主有所不知,奴婢这样顶着下人的身份活着,心里却自在。不想别人那么会倚姣作媚,和窑姐儿似的。”
宸常在憋着一肚子气呢,听得这话才露出轻蔑的笑意:“佳贵人可听见了,这么浅显的道理,连小小一名宫婢也明白,有些人自恃身份高贵,却还不择手段呢!浑然以为这是什么好法子呢,当真让人哭笑不得啊!”
二人越走越近,定嫔也是越听越清,只是唇边凝结的笑意并没有半分改变。反而趾高气昂的得意,缓缓的腾升起来。她明白这个道理,宁要人恨,莫要人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