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向尽,梧桐已开始落叶,街头树间,时而传来一阵刺耳的繁音。空气脆而甜润,像极了南宫灵以前最爱的蓝莓夹心饼干。道旁有几处小小的杂树林,也已现出了凋落的衰容,枝头未坠的病叶,都带了黄苍的浊色,尽在秋风里微微颤动。
南宫灵和小百草无聊的坐在高高的草堆上,抬头看着天空发呆。白棉花一样的云朵将天空擦拭的碧蓝碧蓝的,像一面倒置的铜镜。小百草嘴里叼着一根稻草,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南宫灵听了一会儿,道:“挺好听的,这是什么曲子。”
小百草躺下去,双手交缠,头枕在上面,闭着双眸深呼吸了一口郊外清新的空气,似乎有些惆怅的回道:“不知道,只记得小时候我娘就常常哼着这首歌哄我入睡。”
南宫灵蜷缩着双腿也侧躺下来,看着小百草的侧脸,微抿的唇角扬起柔和的弧度,长长的睫毛盖着紧闭的眼睛,很少见到安静状态的小百草,基本上她都是动个不停的,不是在捉弄人,就是在捉弄人的路上。
南宫灵躺平了身子看蓝天碧空,她也想自己妈妈了,小时候总爱缠着爸爸妈妈讲故事,只是永远没听到结局就睡着了,第二天总是暗暗下着决定,晚上睡觉一定要听完结局再睡,可是总也坚持不下来。再后来,她就忙着长大,再也没有闲心听幼稚园的故事。这么想来,好像错过了很多东西。
叹了口气,南宫灵问道:“你也想你娘了吗?”
耳旁小百草回道:“算吧,反正我也记不得她的长相了,很小的时候她就离开了我和哥哥。”
南宫灵歉意的说道:“抱歉,我不知道她...”
小百草睁开眼,“你以为她死了?”她笑起来,道:“她没死,只是离开我们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是死了,也许好好的活着吧,重新嫁人拉,生儿育女拉,挺好。”
南宫灵伸手握住她的,一双眼睛真诚的看着她,露出安慰的表情,“那个时候,你一定很难过。”
小百草勾起唇角笑了笑,大大咧咧的道:“也没什么,只是很小的时候我会问哥哥,问久了哥哥就告诉我,我娘其实是被我爹抢过去的,她本身不愿意,在她生下哥哥和我之后,我爹以为她就算不念及他们这几年的情分,也会顾忌我们兄妹两,不过她还是走了。”
说到这里小百草耸了耸肩,“你看,勉强别人做不愿意的事情,也挺有趣的,不是吗?”
南宫灵已经不知道她是天生没心没肺,还是故作洒脱,想起她总是故意捉弄白重文,或者这就是遗传的天性?南宫灵想了想,道:“但是物极必反,勉强也只能勉强一时,不是心甘情愿的事情,最后终究得不到好的结果。”
“人生苦短,想那么多做什么,你总是这么忧国忧民的么?”小百草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爬坐起来,拍拍衣服袖子上的稻草,“好了啦,我今天来跟你告辞的,我要走了。”
南宫灵用手肘撑起身子,意外道:“去哪儿?”
小百草从草堆上跳下去,拍拍手,“天地这么广阔,我要是不到处走走,岂不是辜负了大好河山,”她转身看着南宫灵,双眸眯起来,眉眼弯弯的,“也许回家乡看看,也许看心情喽,随便走走。”
南宫灵坐直身子,“我们什么时候再见?”
小百草单手捏着下巴琢磨起来,“嗯,可能几天,也可能几年,看缘分吧,”说完,她很豪气的双手一抱,学江湖中人的样子,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江湖相见,自当杯酒言欢,咱们就此别过。”
南宫灵被逗笑了,忽而又有些对离别的不舍,想起这些日子的相处,磕磕绊绊是有的,怀疑不信任也是有的,还有之前她趁着小百草出门去,自己偷偷逃跑,有些惭愧的说道:“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
小百草一摆手,“算了算了,我们江湖中人不拘小节,不跟你一般见识。”
南宫灵抿唇,笑着道:“我相信我们很快会见到的,你哥不是还在京城么,你总不至于不见他。”
小百草摸摸耳朵,“难怪耳朵这么烫,还是别提他了,走了走了,”她转身朝前走,右手往后挥了挥,“帮我和小白白说一声,他的命现在是我的了,除了我之外,没人有权利取走,包括他自己,”说着,一路哼着小调,越走越远。
南宫灵其实挺羡慕小百草的,她永远那么洒脱,说走就走,仿佛对什么都不留恋。
南宫灵一个人回去的时候,遇到了独个儿在院子里坐着的白重文,南宫灵先招呼道:“怎么就你一个,清逸呢?”
白重文指了指外边,哭诉道:“他去处理邪教的事情,居然不让我参与。”
南宫灵坐到他旁边,看着他像个孩子似的,跟大人应付小孩一样拍了拍他的头顶,笑道:“听话啊,你还是病号呢。”
白重文嫌弃的避开,左右看了看,捻起一串葡萄往嘴里送,“小百草呢,你们不是一起出去的么。”
“她走了,”南宫灵回道。
白重文手上动作顿了顿,“走了?去哪儿?”
南宫灵点点头,“是啊,说走就走,本来我以为她总该和你告辞一下。”
“和我说什么...”白重文不自在的把葡萄扔回盘子里,突然有些烦躁,“我和她又不熟。”
南宫灵撑头看着他,“她救了你两次诶,这都算不熟?”
白重文拿帕子擦了擦手,嘴硬道:“又不是我叫她救的。”
“好吧,”南宫灵叹了口气,“既然不熟,她让我转交的话就不用跟你说了,反正也不熟嘛,”说罢,站了起来。
白重文掏掏耳朵,“其实听一听也无妨。”
南宫灵走过去踢了他一脚,“死鸭子嘴硬,以为我看不出来。”
白重文揉揉小腿,“你是不是女人啊,这么凶,谁娶你谁倒霉。”
南宫灵比了比拳头,凶巴巴的道:“反正不是你,不劳您老操心了。”
白重文倒了杯茶送上去,“好了,大人不计小人过,坐下歇歇,喝口水。”
南宫灵露出勉强的表情,坐到一边,慢悠悠的喝了一口,点头,“这茶挺好的嘛,什么茶啊,果然江南就是好,连茶都更加清香。”
白重文一路应和着,“对对对,这茶最好了,回去我们拿上一百斤,放家里慢慢喝。”
南宫灵鄙视的看他,“又不是猪,一百斤喝得掉么你,”她也摆够姿态了,总算松口道,“小百草说了,你现在是她的人了,不要勾三搭四,乖乖等着人家,”虽然原话不是这样,但是也差不多吧,南宫灵想着。
白重文愕然,“就这样?”
南宫灵点头,“就这样。”
白重文有些不信,“不能说这个话吧,她是救了我两次,可我没卖身给她。”
南宫灵执杯喝茶,“反正和我没关系,这是你两的事儿,我不过代为传个口信,有问题你亲自去问她好了。”
白重文凝神琢磨了一下,总觉得这中间哪里不对劲,也懒得多想,道:“这小魔鬼走了也好,不然我天天受她虐待,提防着是不是给我饭菜里下药。”
南宫灵想起他们两人相处的时候,乐趣颇多,笑道:“我倒是觉得挺好玩的。”
白重文斜眼看她,“这就叫看戏的不怕事儿大。”
南宫灵道:“我这是关心你啊,你怎么就没看出来。”
白重文状似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表情严谨的道:“我想你的关心可能隐藏的太深了,不容易发现。”
南宫灵嗤声道:“算了吧,没良心的,以后不管你了。”
白重文叹气,道:“你们都不可怜可怜我这个孤家寡人,还给人家伤口撒盐,”他扑倒在桌上,摸着心口,夸张的叫道:“啊,好疼啊!”
“又犯病了,灵儿给他扎两针,”李清逸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南宫灵大笑道:“好啊,好啊。”
白重文幽幽的转头,哀怨的看着李清逸,一只手指着南宫灵,弱弱的抗议道:“我发现你自从和她在一起之后,变坏了。”
南宫灵得意的摇头晃脑,“这不叫变坏,这叫近朱者赤。”
李清逸走过来坐下,关心的问道:“伤口好了没?”
白重文拍了拍,“早没事了,你非让我闲着,对了,这事儿怎么样了,那黑乌鸦交代的教主找到了没?”
白重文口中的黑乌鸦就是那日见到的全身用黑色衣服包裹住的长老,李清逸用小百草的药喂他吃,他就不由自主交待了个透。
南宫灵见他们说正事,也不插话,安静的坐在一边,给李清逸倒了杯茶,李清逸对她笑了笑,点头回白重文,“找是找到了。”
白重文知道还有后续,“但是?”
李清逸无奈道:“死了。”
白重文咋舌,“不能吧,这么容易就死了,不是号称什么神仙转世,位列仙班...”
李清逸双眉聚拢,沉思道:“我也觉得这事情有点不对劲,一切都太容易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