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近晌午,阳光仍然斜照,庭院阒然,离离疏影,房里窗棂和外面一片合欢依然伴和成为图案。客栈里李清逸和白重文面对面坐着,一人游离在外般,看着窗外那颗合欢树,随着风的鼓动,飘飘悠悠的落下红色的花。而李清逸看着桌上一个白皮本子,上面的墨迹未干,发出淡淡的墨香味,眉头紧锁,正陷入沉思中。
南宫灵和小百草回到客栈,就是见到这样一幅情景,注意点不同,关心的地方也不同。南宫灵一眼看到李清逸皱眉思索,走过去问道:“怎么了?没问出来吗?”
李清逸听到动静,抬头看她,顿时眉头舒展,嘴含轻笑,“没事。”
而小百草就咋咋呼呼的喊道:“哇,渴死了,渴死了,早知道不吃那么多麦芽糖,嘴巴里都是一股糖味,”她倒了杯茶一口喝完,还觉得不过瘾,又倒了杯,还是一口气喝完,“呼...舒坦...”
白重文盯着她,“你刚才好像用了我的杯子。”
小百草低头看手中杯子,再看看白重文桌上空了地方有点小小水渍,“最多换给你喽。”
白重文满脸黑线,“不是这个问题。”
小百草满不在乎,“那是什么问题,咦,那是什么东西,”小百草看到桌上的那个本子,眼疾手快的拿过来,“什么书啊,我看看。”
“诶...”白重文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算了算了,你看吧。”
小百草翻了几页,“怎么都是人名啊,不好看,”嫌弃的扔回去。
人名?南宫灵心神一动,她看着李清逸的眼睛,“不会是...”见他点头,伸手拿起本子,这一翻,越翻越惊心,顿时睁大了眼,“这么多...”难怪刚才看到李清逸心情不好的样子,这些名字都是刘三郎交代出来的朝廷官员。
白重文摇头叹道:“早知道不会这么简单,还是没想到啊...”
南宫灵看见几个名字有些熟悉,都是京里担任一些重要职位的,“皇上会把他们都处置了吗?可是要全动的话,这社稷的根基恐怕会震一震。”
白重文道:“岂止震一震,这些人在朝中也不是一两日,势力早就扩张至盘根错节,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要真查下去,估计没几个人能脱身,全抓是不可能的,最后也就抓一两个典型的正法,以儆效尤吧。”
李清逸点头,“正是如此,等莫钦差来了,再做商议吧。”
小百草对他们说这些没兴趣,到边上去逗弄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来的猫咪了,“来啊,快来拿啊,拿不到,哈哈哈哈~”
白重文闻声看过去,“还是没心没肺比较好。”
南宫灵翻着册子,忽然一顿,“这个...沐姓...”她手指头指着一个名字,久久不动。
白重文沉声道:“你没想错,就是薇雨的父亲,我的姑父。”
“那他...”南宫灵抬头看白重文,其实这里就他们几个人,要划掉一个名字,根本就人不知鬼不觉,她有这个私心,但她又觉得这样做的话,又和那些徇私枉法的官员有什么差别?
“全交给皇上处理,”白重文毫不迟疑。
南宫灵无力的垂下手,她在房间里走起来,“那...那薇雨...”
李清逸站起来,双手握住她的肩,让她冷静下来,“我们会想办法让他认罪,戴罪立功的。”
南宫灵抬起双眸看着他,“可以吗?”
李清逸点头,“嗯,这个时候隐瞒反而不是最好的,要是被其他人揭露出来,罪加一等,回头他去自首,等我和重文再求个情,应该能从轻发落,毕竟他也不是里面最主要的。”
白重文也道:“我和清逸商议过了,这样是最好的。”
南宫灵脑子里混乱极了,但是她想到白重文和沐家是表亲关系,他既然想到这层,应该是有万全之策了吧,他总不至于害自己的姑父和表妹的,也就同意道:“好。”
小百草拿一根枝条逗弄着小花猫,这时候问道:“薇雨?就是你刚才提到的那个吗?诶...小白白,这个薇雨和你什么关系啊?”
这时候其他三人哪管得了回答这么无聊的问话,嘀咕一阵,白重文道:“既如此,我修书一封回去,让我父亲先去劝劝姑父,讲明这中间的厉害关系。”
李清逸道:“好,让他顾全大局,千万别冲动,容易打草惊蛇。”
白重文点点头,示意自己清楚了,就回房去写信。
“喂,你还没回我呢,”小百草追了出去。
南宫灵深深的叹了口气,“上次见了薇雨后,一直都没再见过,她入宫失去自由,已经很可怜了,我真不希望她身上还会发生什么不幸。”
李清逸拍拍她,“放心,没事的。”
“不是,我是怪自己,”南宫灵道:“当日就不该自作主张,惹的她不高兴,”然后,把她和李寻真商量的让沐薇雨假死事件诉说了一遍。
李清逸听的直摇头,“你们两也太胡闹了。”
南宫灵道:“我也想帮她,没想那么多。”
李清逸无奈道:“沐薇雨从小是官宦子女,她也有她的骄傲在,重文不喜欢她,她可以说是没有怨悔的,喜欢是自己的事情,而你却让她陷入尴尬的境地,她自然不是气你,而是气自己,没有处理好自己的感情。后来她入宫,就算心里不情愿,可她接受了这个事实,她就认命了,你要她假死出宫,那是在伤害她的自尊和骄傲,这是一个从小接受正统教育的大家闺秀所不容许的。她赶你走,不想见你,有一半是难堪和对家族的责任,还有一半是不想你为她冒险,皇宫没有你看到的那么简单,她虽然进宫的时间不多,可她究竟是一个极聪明的女子,比你看的透。”
南宫灵原本一直是自责,如今听李清逸一分析,才发现沐薇雨居然要顾全那么多,而自己真是想的太简单了,她垂下眼睑,低声道:“我真是错了。”
李清逸伸手,把她抱在怀中,摸摸她的脸颊,“你的出发点是好的,沐薇雨其实心里不会真的怪你,只是她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某些东西。”
南宫灵靠在他的怀里,觉得情绪低落的时候有个人依靠,真是莫大的安慰,“我们还会和以前一样吗?”
“当然不,”李清逸否认道。
南宫灵仰头看他,“为什么?”
李清逸微笑道:“人都是往前看的,任何事物都不会停滞不前,比如你和她,也比如我们,你不用想的太悲观,也不需要强求,水到自然渠成,若你们有缘分,始终还会是最好的姐妹,不是吗?”
南宫灵脑子里就闪过和李清逸的点点滴滴,是啊,他说的对,就算是几天前,她也不会想到,如今他们两个如此亲密,南宫灵承认,李清逸的这番话让她心里好过了许多,原本一直存在心里的愧疚总算有了一个宣泄的口。不过,她又开始担心起沐薇雨的父亲这事,会不会对她有所影响了。
窗台猫咪迈着优雅的步伐经过,南宫灵突然想起来,直起身子,问道:“对了,琳琳她父亲找到了吗?刘三郎有没有交代?”
李清逸摇摇头,“他已经死了。”
南宫灵跟漏气的洋娃娃一样,肩膀耷拉下来,她想起王琳琳那样可爱的女孩子,母亲已经惨死在面前,若是再听到她爹被害,该多伤心,有些不忍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
李清逸伸手抚上她的脸,“那就让我来说。”
南宫灵扑过去抱住他,呜咽道:“有你真好。”
李清逸轻轻笑着道:“傻孩子。”
莫守成在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入了蓟州城,他之前就收到白重文的飞鸽传书,所以一来就先到了他们的那家客栈。三人锁在房间里头商议了几个时辰,等出来时,已是太阳高照了。
知县闻声赶来,把莫守成接入府衙,因为没有透露白重文和李清逸的身份,便没有一同前往。莫守成到来后雷厉风行的做了一系列事情,第一件事罢免了知县,第二件事提审刘氏三兄弟,第三件事将名单中的江南官员一并抓了起来。查出官银下落,安置灾民,迅速稳定局势。而刘氏一干党羽因为三兄弟被控制住后,没了领头的,散的散,抓的抓,一个原本如铁一样坚固的关系网,顿时给收拾了个分奔离析。
然而案情错综复杂,盘丝相扣,更有朝中重臣牵涉期间,一时间不好处置,莫守成决定回京禀告皇帝,让皇帝发落。
在莫守成有序的处理这些事情时,李清逸他们四人又踏上了行途。马车“嘚嘚~”在郊外的官道慢悠悠的跑着。车里小百草抱着枕头呼呼大睡,南宫灵看了外面一片黄叶落下来,感叹道:“这都立秋了。”
白重文坐在车夫边上,马车经过一块石头,上面写着潦草的三个字:鹭水镇。白重文转身朝里面道:“我们到鹭水镇的地界了。”
南宫灵掀开帘子,路旁几头牛在吃草,偶尔发出“哞哞~”的喊声,远处几户零散房屋,随着地势起伏着,表现出那种跌宕错落的韵律。鹭水镇,果真是一个清幽之地。
白重文忽而道:“停一下。”
南宫灵问道:“怎么了?”
白重文指着前方路边的草堆里,“好像是一个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