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静静的照着后院,枝丫细细的映着朦朦的月亮,远天繁星烁烁,月夜寂静,一股幽香,不知什么风将它吹了进来。这时月亮给白府洒下了灰白色的光,清晰地映照得满堂明亮。
梨落留花香,清雅淡泊,一壶梨花酿,两个白玉水晶杯,静摆梧桐树下的石桌上,两人对面而坐,白重文执壶,斟酒一杯,递至南宫诀前面,笑道:“为了你即将升官发达。”
南宫诀右手举起杯子,一杯而尽,只觉得口中甘醇意远,口齿留香,放下杯子,才开口道:“你又何必拿我取笑,你这个皇上面前的大红人。”
白重文再执壶,为其斟酒,又为自己杯中斟酒,懒懒一笑:“确认留京否?”
南宫诀看一旁,月亮爬到中空,淡淡的月光泻在石板路上,像一盆水在水面,静静的滚动,执杯晃酒,淡道:“还未确定。”
白重文举杯饮尽,叹道:“莫怪人道有酒足矣,真是解愁佳品,”叹完又转目注视南宫诀,道:“若是真留下,说明他开始对南宫家有意了。”
“何曾未有意,”南宫诀抬头望天,叹了口气,缓缓起身,重重叠叠的枝丫间,只漏下斑斑点点的细碎的月影在庭台上,转了语气,沉声道:“迟早有这一日,早前父亲还说,皇上有意让灵儿入宫。”
“人质么,”杯盏玉润,白重文转着手中酒杯,眉头渐渐聚拢,缓而言道。
南宫诀冷冷一笑,“司马昭之心。”
白重文看杯中酒,月色轻漾晃了一层微波,“你有什么打算?提早抽身,或是?”
“目前不至于,”南宫诀黑眸燃着自信神采,“放心,我和父亲这些年功在朝廷,也算是鞠躬尽瘁,没那么容易倒。”
白重文深深的看他一眼,“需效劳之处,不要客气。”
南宫诀笑道:“不怕连累么。”
白重文扫他一眼,“怕死了。”
“哈哈,”南宫诀合掌大笑,半晌正色道:“重文,他日若有任何意外,一定护灵儿周全。”
“好了,说这做什么,你堂堂南宫家,哪儿需要我插手的份,”白重文起身复斟一杯,爽朗而笑,举杯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南宫诀微顿,复言:“酒虽是能解愁,但酒醒后你才发现愁还在,”话毕,手上动作却是不停,仰头饮尽。
酒过几旬,白重文已略有醉意,单手靠着石桌倾身过去,“你说你还记得当初为什么要当官么?”
他年少年英气,雄姿勃发,三人踌躇满志,南宫诀立誓入伍参军,平定边关危机,白重文决定留在朝中与李清逸一同辅佐年轻的帝王,如今看似都有达成所愿,又觉得事态变迁,有些东西在那一年之后,好像全变了。
南宫诀面色微熏,话语微哝:“自然是开疆辟土,守护天下安定。”
白重文拍桌,“说的好,再干了这杯。”
“干!”南宫诀与白重文重重碰杯,为了曾经的理想。
白重文抱着酒壶,拿手指自己,“还是当年,我立志匡扶新帝,平了那些自视甚高的老家伙,现在也算功有所成吧,可是,我怎么他妈的就觉得那么不得劲呢,南宫我跟你说句实话,我他妈心里头憋屈,憋屈啊。”
南宫诀听到白重文口中带脏,就知道他要醉了,“好了兄弟,我懂,今天不说这些,就喝酒。”
白重文抱着酒壶一举,豪爽道:“喝!”
“重文,”又几杯酒下肚,南宫诀一手扶额,一手端着酒杯,“今天你给我句实话。”
白重文已觉得有些微头晕,手指拧眉心,“什么?”
南宫诀撑着桌子站起来,酒杯倾斜,酒水全撒了出来,桌子上的流下去,一滴一滴落到地面,干脆撒开酒杯,往白重文身边走过去,脚步踉跄的撞了一下,大掌拍上白重文的肩膀,“重文,你说,是不是喜欢我妹妹?”
白重文就着坐姿迟缓的转头看向南宫诀,带着酒意的笑道:“你听谁说的?”
南宫诀撑着白重文,借力坐在他边上,“这还用说,我看出来的。”
白重文移目望向远处,月亮照不到的地方,夜庭暗影重重,轻轻呵笑,不置可否道:“你这个粗人。”
南宫诀笑道:“我是粗人,可我看得出来,咱们三,你和我,还有清逸”南宫诀拿手指先指白重文,再指自己,又往北边一指,“从小一起长大,对不对?就我来说,你,我是放心的,灵儿交给你,我放心!”南宫诀抬手重重拍胸脯。
白重文揉着晕乎乎的头,直接对着酒壶又喝了一口,尽量让因醉熏而出现叠影的眼眸聚焦,问道:“放心,为什么放心?”
“你看着风流,但我知道...嗝~”南宫诀打了个酒嗝,继续道:“你这样的其实最不容易动情,说白了无情!就你表妹都暗恋你多少年了,最后还不是被你送入宫,正所谓...嗝...不是天生凉薄心,只是未到动情时。”
白重文摇头笑道:“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样的人。”
南宫诀醉眼朦胧的看着白重文,“重文,我就这一个妹妹,你可得好好对她,要不然,我不放过你,听明白没有,我会杀了你。”
白重文饮了杯中的酒水,“恐怕你没有机会杀我了。”
“什么意思?”南宫诀盯着他,人开始摇晃起来,“你...你给句准话,到底...嗝...你到底喜欢不喜欢...”
“噗咚~”南宫诀的酒杯摔倒在地,人也趴伏到桌上,已是醉到十分,嘴里仍念念有词,“喜不喜欢,唔...”
白重文推了推他,“南宫,南宫?”见他没有动静,笑着道:“又醉了,这么多年还是没什么长进。”
独自斟满一杯,对月举杯,“喜欢?呵...”低头复语,声音轻的自己听到,“可惜她不喜欢我,”再抬杯,一饮而尽。
夜深了,淡淡的月光照在屋檐上,树梢头,细碎的花影下掩映着异样的荧光。
翌日,天未光亮,还暗沉沉的,西方是一片的铁青,东方微有些白意。一架马车在空旷的街市驰骋而过,碾烂地上丢弃的菜叶子,直往东边去。
少顷,它在南宫府邸前稳稳停下,掀开前面幕布,露出南宫灵略微疲倦的脸,她身后是一路伴随的李清逸,南宫灵微笑道:“到了,你也回去吧。”
“嗯,”李清逸点头,“好好歇一下。”
南宫府的门房听到动静打开一边侧门,一看居然是自家小姐,虽然对南宫灵这个时候出现在门外有些疑惑,但是秉持着一个好佣人该有的原则,只是殷勤的道:“小姐回来了。”
南宫灵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别说出去。”
那人应承着开了门,站在一边,便不再说话。
“这次谢谢你了,”南宫灵双手交叉摆在胸前,扭捏道。
李清逸只是清然而笑,拍了拍她的头,“没事,快进去吧。”
南宫灵目送李清逸重新上马车,挥了挥手,马车再次呼啸着一路向东。然后提着裙子悄悄进去,边问那守门房的,说道:“我爹在不在?”
“老爷上朝还没问来呢,”那人回答道。
南宫灵拍拍心口,显然舒了一口气,“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
忽而,一个持重的男声出现在身后,把南宫灵吓了一跳。
南宫灵一回头,“哎呦,哥你吓死人了拉。”
“你这丫头,干嘛呢这是,”南宫诀从外面踏了进来。
南宫灵拉着南宫诀往里面走,“快进去,不然被爹发现就完了。”
南宫诀拿手指点着她的额头,“你啊啊啊,我知道了,你昨晚一夜没归是不是,这问题搞大了。”
“不是啦,你听我解释,有原因的,”南宫灵正要说,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咦?话说哥哥好像也是刚刚回来的,为什么呢?而且啊...”南宫灵往他身上嗅了嗅,恍然大悟的笑道:“哦哦哦,我明白了,你这是去喝花酒一夜没回来啊。”
南宫诀弯指弹了南宫灵额头一下,“瞎说什么呢,我有公事。”
南宫灵撇嘴,“蒙我呢,我没听过公事是喝酒。”
“真的,”南宫诀甩了甩袖子,“只不过事情办完了,和小白多喝了两杯,现在还头疼。不过我是男的没所谓,你一个女孩子家又是为的什么,今日不和我说清楚,我就告诉爹去。”
南宫诀作势要走,南宫灵赶忙拉住他,“好了啦,我说就是,不过你可得答应我,不能告诉爹娘锕。”
南宫诀伸出一根小指,“一言为定。”
南宫灵重重按上一印,“骗人是小狗。”
“好了,说吧,”南宫诀走入凉亭坐下,晨风吹来,令头脑清醒不少,很久没这般大醉一场,也感觉不错。
南宫灵简单扼要的说了一遍事情,最后道:“就是这样,亲爱的哥哥,我满足了你的好奇心啦。”
南宫诀抓抓脑袋,“这么说不只是小白,清逸也是啊,”南宫诀心里疑惑,他们两都看上了妹妹不成?这可有点麻烦啊...
南宫灵不解道:“什么也是啊?”
南宫诀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这事你怎么不找我,和个男人出去像什么话。”
南宫灵扯了亭边一朵野草,拿在手里撕扯,“你这两天不是忙的不见人影么,我哪儿找得到你。哦,对了,那案子如何了?”
“差不多解决了,我等下过去看看青书审问的如何,”南宫诀站起来,准备换套衣服就过去。
南宫灵也跟着起身,“我也要去。”
南宫诀往后转头看她,“你去做什么?”
南宫灵把玩编在前面的一条小辫子,“去看看案子进展,顺便,你们就不想知道上次暗器上的是什么毒吗?”
“想,”南宫诀老实点头。
南宫灵傲娇的一甩头,大步往前走,“那就让我去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