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琉璃殿,南文宇向丽华太后请安,丽华太后将手中的茶轻轻放下,笑着说道:“左右来哀家处请安是假,去偏殿瞧皇妃才是正经,罢了,若日日让她住在我这里,倒叫外人说我拆散儿子与儿媳了,你且今日带着月明回你的正华宫便是了。”
南文宇心中自是欢喜,忙对着丽华太后磕了三个头,便起身往偏殿跑去。
“太后娘娘可知这月明姑娘倒是个幌子?”夏公公轻轻走到太后身边,低了声音说道。
“这皇城中事,倒有什么是哀家不知道的?昨日悔思方丈已命人送过信儿了,无甚大碍,由着他去吧,若这月明真能换来一时太平,又有何不可?”
偏殿之中,月明正拿着一本诗集看了起来,见南文宇来了,忙起身作揖。
“陛下怎的这会子来了?也不找个人传话,臣妾这倒未有准备茶点。”
南文宇不答话,只一脸笑意的看着她,身后的小太监已开始打点屋内起居用度,条理甚是清明,不一会儿功夫竟将她素日里住的寝殿搬了个空。
“陛下这是……”月明看着来来往往的小太监,不禁问道。
南文宇只不答话,携了她的手便往正华宫走,一路上宫女太监皆俯身叩首,月明被南文宇牵着手,只能紧紧相随,她明白九五之尊是何其尊贵,而今日却是实实在在体会到了这种无上的皇权。南文宇回头看了她一眼,脚下的步伐却没有停止,穿过小径、穿过御花园,最后她站在正华宫大殿之上,南文宇将她的手紧了紧,俯首在她耳边说:“日后,你便是正华宫唯一的女主人!”
月明比南文宇矮了一头,此时仰头才能对上南文宇的眼神,双眸清澈却显露出难得的温情,倒让她的心漏掉了几拍。皇权之上,谁不爱权位,如今拱手相送的尊贵,让月明一时间竟有些眩晕。
第二日,正华宫南侧的凤仪宫便成了月明的寝宫,月明身旁伺候的立夏轻轻捶着她的腿,喃喃说道:“皇妃不知,今日得知您入了这凤仪宫,那锦芳宫的伊琳脸色甚是难看!”
月明揉了揉额头,淡淡说道:“由着她去便是了,倒不必事事讲与我听。”
皇妃盛宠,入主凤仪宫慢慢便传到了宫外。茶楼中的说书先生便将此事讲成了话本。只道是那木府养女明月生得是花容月貌,一朝选在君王侧,便是个富贵命。陛下圣恩浩荡,连宠幸了半月之久,夜夜歇在凤仪宫,再不理旁人。这木府影射的便是林府了,而明月自就是月明。
思雅闲来无事也同月白来此处听书,听到这段便知那傀儡月明如今甚是有本事,将南文宇一颗心收得是服服帖帖。眼下林府喜事将临,既能稳住南文宇便是再好不过了。
四月最末,阴雨连绵,街上油纸伞盛开得极有诗意,林府内唢呐声、铜锣声不绝于耳,鞭炮生生惊动了半条街道,小孩子都过来看热闹,想睹一睹新娘子的风采。
易水寒只从小道穿过,低了头将月灵的轿门打开,便打横将新娘子抱了进去。虽说以他两的婚姻为由头,但先前南文宇也曾将两人抓入宫中,也自是不敢太过张扬,便只对外说是林意寒远房表姐结婚,倒也掩了耳目。
林府之外,雨蝶将一篮子喜糖撒到空中,引得一旁的孩童争相抢夺,好不热闹。林府之内,月明被思雅和秋水搀扶着往正厅走去。
月白今日难得穿了件喜庆些的衣服,自是代了远在南海的父母坐了高堂之位,另一侧,林夫人穿了件红色锦缎服侍,红黑镶嵌喜庆又不失尊贵,甚是合体。
林意寒昨日一夜未曾合眼,他害怕这一切又是一场梦。心心念念的女子就在眼前,他瞧着她的并蒂莲缎面鞋轻轻朝着他走过来,一身有凤来仪刺绣喜服,衬得她个子越发的小巧起来。
鲲鹏讨了个主婚的差事,瞧着新人已经入场,便清了清喉咙装模作样喊道:“一拜天地!”
夫妻两人跪在蒲团之上,双双拜天地,永世不相离。
“二拜高堂!”
两人对堂上长辈叩首,从此成家立业,举案齐眉。
“夫妻对拜!”
两人由身边的喜娘扶着相对行礼,礼毕成夫妻,恩爱两不疑。
“送入洞房!”
红烛摇曳,月明被四位喜娘搀扶着坐在了喜床之上,床榻上早被撒上了满满一层桂圆和花生。月明将盖头轻轻挑起了一角,屋内无一人,她便起身在屋内转悠起来。
案几之上放着几碟糕点,多是以桂圆、花生为主料,寓意多子多福。红烛摇曳,窗外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月明忙放了手中的糕点,坐在了床上,又将盖头轻轻放了下来。
盖头的缝隙中,她瞧见一双红底龙凤呈祥的鞋子正朝她走来。她心里砰砰跳了几下,手指下意识的抓了抓裙摆,手心中的湿润感让她觉得微微有些冰凉。
一阵微风吹过,她的眼前却突然明亮了起来,再抬头时,耳畔的金钿花相互摩擦着,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步摇摇碎了一夜红烛,眼前的人一双明媚的眸子看向她,直看得她面含桃花。窗外淅淅沥沥下着雨,西窗烛火摇摇晃晃,灯花结的大了些,却将屋内的光亮照得刚刚好。
林意寒伸手握住了他的新娘,那温润的手心中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汗珠,他俯身在她耳旁轻喃:“紧张吗?”
月明摇了摇头。两人行至桌旁,桌上放着喜娘准备好的一壶合欢酒。酒香浓郁,酒不醉人人自醉。林意寒骨节分明的手将一杯酒举到她的面前,眼中含着淡淡的微笑。
两人交杯而饮,从此心意相交,不离不弃。林意寒推开了窗户,一阵凉风夹杂着雨水的湿气,慢慢悠悠飘到了屋内。月明许是有些累了,被这风吹着竟觉得无比受用,便渐渐趴在小桌上睡眼朦胧起来。
待她极力想睁开眼睛时,只觉得脚下一轻,自己便被人打横抱起,又轻轻被放在了床上。当她头挨到枕头的一刻,身体里最后的一点点意识慢慢变得模糊,睡熟之前,她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道:“月明,我定要与你做长长久久的夫妻!”
小轩窗外天色渐渐明亮起来。待几个喜娘进房之后,却瞧见仅月明一人和衣睡在喜床之上,她们的新姑爷竟不曾露面。月明还在昏睡,纵是四人齐齐呼唤也叫不醒,众人只道昨日春宵一刻累了些,便将房门关了,各自忙去了。
然则早晨是新媳妇奉茶之时,月白承了这么个差事,便由不得要早起来,林夫人这边是天刚蒙蒙亮便在正厅等候了。两人却许久不见新人来,还是一个昨夜喜娘前来说新娘许是累了些,还在昏睡,纵是天上打雷也是扰不醒的。
林夫人原就不是挑理之人,也知年轻人血气方刚又是第一日同在一处,便微微笑了笑自叫了雨蝶将她扶回了房。
待林夫人走后,月白终是有些愠色,对着思雅和秋水说:”平日里你们对她也太宽容了些,如今倒养成了个娇生惯养的习惯,怎的这般不懂礼数?”
思雅正相劝,哪里还看得到他的人,只一眨眼的功夫月白便捏了个诀往月明房中去。只瞧着月明一双眼睛紧闭,任人呼唤就是不应,月白看样子不对劲,便搭手在她的脉搏上诊断了一番,原是用了些江湖药物,俗称蒙汗药。
月白心中甚是疑惑,找遍了府中上下也未看到林意寒的身影。正往外走时,鲲鹏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边,低声说:“若我未猜错,这小子怕是已在谷雨台。”
九重天上,月白伏在鲲鹏身上,身边是齐齐飞过的云朵,大风吹得她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鲲鹏将羽毛挥了挥,脚下一大朵云彩渐渐凝结成型,两人便落了脚,坐在云朵之上,默默看着脚下谷雨台的动静。
谷雨台脚底,一个小小的人形渐渐出现,月白急得站起了身子,试图冲下云霄将那林意寒带回林府。旁边的鲲鹏却将他一把拦住,“我若说这本就是命格簿上的一场劫难,你可还要出手?”
“你不是不知这谷雨台是个什么存在,你可能亲眼看着他去送死?”月白有些激动,额头两侧的青筋微微鼓了起来。
“谁去送死还不一定呢!你且莫慌,慢慢看!”
林意寒叩了叩谷雨台的大门,那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他轻功甚是了得,这谷雨台再不济也是皇城中一处宫殿,他竟能躲过千万御用军,只身一人前来,这份胆量也着实让人钦佩。
前方的路黑漆漆一片,他看不真切。待瞳孔适应了这漆黑之时,林意寒瞧见脚边白骨森森,有些骸骨大小分明是孩童的。见着如此场景,心中自是有些慌乱,好在他一介武将出身,久经沙场马革裹尸原就稀疏平常,眼下场景自是可以应对。
一阵黑色风吹过,林意寒用手臂遮住了眼睛,待他睁眼之时,头顶上一朵巨大的云朵渐渐凝结,最后化作罗刹星,直直站在他面前。
“我已知东诀上神元神如何出没,你且答应我,取走元神便还我自由!”
那朵云彩转了转,“若不是东诀元神自行出窍最佳,我早把你杀了,哪里还轮得到你来跟我谈条件!”
林意寒不再看他,自己像是被抽干了精神一般,弱弱跌坐在地面上,“今夜午时,你将自身气息绕于我周身,令我感到不适,那便是东诀元神出没之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