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中,月明已能独当一面,这几日已是将那伊琳气哭了一次,惹恼了两次,又让南文宇将她罚了三次。思雅摇了摇头,对着月白说:“如今看来,这月明倒委实是个人才,她原就承了仙气定是比凡间女子活络些,又仗着南文宇欢喜她,便更厉害了一层,我等还是找个时日,速速出宫去。”
月白将手中的扇子摇了摇,说道:“就等着你这句话,择日不如撞日,当下便走就是了。”说完便搂了思雅的腰往一朵云头飞去。
思雅虽还想着两人无故消失总有些不妥,但转念一想,他们原就是宫中下人,本就是微不足道,皇城之中如今都为那皇妃忙碌,有何人知晓他们?如此想来心中便稍稍稳了些。待停至林府屋檐之上时,思雅便用了个千里传音的本事,将宫中诸事一一嘱咐了月明,这才彻底安了心。
月白和思雅走时匆忙,皆是一身宫人装扮,如今正是晌午时分,若两个宫人贸贸然出现在林府外,倒容易引人猜想,思来想去还是用了老法子,翻了这林府院墙。
两人落定,却瞧见远处一凉亭内正坐着一人独自饮酒,想都不必多想,这林府众人也只有鲲鹏喜酒,倒是在白日里也定要饮上一坛的。
两人皆用仙法掩了声响,想着去吓一吓鲲鹏,却不料走到半中央,鲲鹏却放下酒坛,懒洋洋说道:“你们这些个小把戏,闺阁逗趣便罢了,若想吓唬吓唬我这活了千年万年的老鸟,怕是还欠些火候。”
说完便将腿一个回旋,直面对着月白说:“月白,人间皇城竟这般不济,怎的去了半月竟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了?”
月白平平白了他一眼,“倒不是,只是我这身份穿着太招摇到底是不好。”
“你何身份?未曾享一享人间大臣的风范吗?”鲲鹏诧异说道。
旁边的思雅掩嘴笑了起来,看来鲲鹏与月白待太久,知他好面子。如今若说他在皇城中并未化身个大臣才子当当,倒是日日当着竹竿和太监,想来怕是要遭四荒笑话了。
月白用扇子掩了面,头稍稍偏到思雅耳边,喃喃说道:“且看在我欢喜你欢喜得不得了的份儿上,可否卖我个面子,别将皇城中事讲出去。”
思雅朝着他笑了笑,便对着鲲鹏说道:“这人间皇城比不得南海和天宫,大臣服饰是差了些,这半月来倒是苦了长公子了。”说完便只道自己乏了,往凝香阁中去。
月白低头瞧了瞧自身的一介布衣,也摇了摇头,便左手捏了个诀,将那件白色长袍穿了回来。正欲回房歇息时,鲲鹏却将他的衣袖扯住,“这些日子未见,你也算是美人相伴了,可有了夫人也不能忘了兄弟,且来陪我喝两杯,我可还有要事同你讲。”
月白只当是他一人喝闷酒无趣,也不好拒绝,两人双双坐定,鲲鹏斟满一杯酒递与他,似是有话要讲又不知如何开口。
“这些日子不见,你却不似先前那般利落了,想讲什么讲来便是了,何苦吞吞吐吐不爽利。”
鲲鹏仰头喝下一杯酒,低声说道:“你可还记得当日我等从谷雨台救出的孙家小千金孙雨楹?”旁边坐着的月白点头说道:“怎的不记得?她还不肯与我出塔,好在是意寒一路劝着,终究是将她带了出来,你且不说,那罗刹星在凉州残杀了多少孩子,这雨楹倒有些本事,硬是安然无恙。”
“我如今要跟你说的便是这个事!”鲲鹏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我先前也未多想,前些日子这小娃娃又来了府中,我无意间撞见,她便给我讲了个巧事。说是她从小梦中便出现一位姨母,这姨母虽长相平凡了些,却对她是极好的,更巧的是,这姨母竟与罗刹星房内悬挂的夫人像一模一样。但这些日子小娃娃又不曾见过梦里的姨母了。”
月白听他这般说,心中已是明朗。这罗刹星对夫人一向情深,原就为了救夫人险些令南海鲛人族遭灭顶之灾,好在是东诀上神出手,才缓了南海之难。百年千年虽过,但罗刹星要救夫人的心怕是从未熄灭过。这小娃娃怕是与这夫人和罗刹星有些渊源。
三月雨期,他曾瞧着谷雨台顶端闪着幽光,罗刹星大肆杀害皇城中的宫人和宫外孩子,如今想来那幽光怕是凡人的灵光了。
“引魂之术!”月白不禁脱口而出。以他人灵魂做引,领所救之人魂魄回归,上古邪术如今竟又显现。这灵魂牵引完成之后,便是要上神元神与一女仙魂魄将所救之人三魂七魄结好,才能起到起死回生之效。
月白口中喃喃说着,“林意寒,林意寒,你可不能有事。”
远处月明正急急往凉亭赶来,“我方才瞧着思雅回来,便知哥哥定回了府,这才急急来寻你,你且随我去看看,意寒身上竟不止先前的封印闪光,如今倒是全身都透着蓝光了。”
身后的鲲鹏悠悠说了句,“怕是东诀要醒了。”
三人匆匆往林意寒房中赶去,将将赶到时,却瞧着林意寒扶了林夫人正在一处花园中散步,月明走过去看了看他,竟未有半分东诀的气息。月白直直盯着意寒看,林意寒忙笑着说:“今日倒是怎么了?许是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害你们都定定瞧着我?”
月明瞧他一脸笑意,昨日东诀元神出现,却又像是一场梦般。身后的月白便摇了扇子说道:“许久未见,便多看了林兄几眼,看你从无涯牢中出来修养得不错,心中也甚是欢喜。”
林夫人瞧了眼身旁的林意寒,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又对着众人说道:“好在是盼着大家平平安安回来,今夜老身舍了酒席,算是为诸位接风洗尘了,还请诸位不嫌弃。”
月白、鲲鹏自是作揖感谢,林母笑着走到月明身边,拉了她的手只是笑,看得月明脸红了起来。林母也未说什么,便被林意寒扶着走远了。
“这夜间哪里是什么洗尘酒,明明就是要我将妹妹嫁出去的意思了。”月白敲了敲手中的扇沿说道。
“不……不可能吧?”
“怎的不可能,眼前先不说你花容月貌的模样,且说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久了,自是会生出些感情,他不将这如花似月的美娇娘娶回家,还留着给旁的人不成?”月白用扇子敲了敲她的头。
果不其然,夜间这酒席甚是妥当。林府将后厨中最好的师傅叫了来,烹饪之物也都是日间月明甚是喜欢的。鲲鹏将扇子掩了面,对旁边的鲲鹏说道:“说是接风洗尘,依我看倒像是咱们沾了月明的光了,你瞧瞧这桃花酥、糖醋排骨,哪样不是她的心头爱?”
鲲鹏笑了笑,便顺手倒了杯酒,举到月白面前说:“其他我不在意,只是这芙蓉醉甚合我心意。”
不多时,林夫人由林意寒和月明扶了出来,夫人坐定,筵席方始。酒到半酣,林夫人自斟了杯酒,站起身子,对着月白说道:“月白,我林府虽算不得钟鸣鼎食之家,好在也是个先皇敬重之地。老身膝下无女,义女流苏到底远了些,不可日日陪在身边,我想着月明与寒儿两情相悦,便定个日子将婚事扮了也好解了两家人的心事。”
月白起身回敬了林母,“老夫人敬酒,月白自是担当不起,然则我南海是个淳朴之地,男欢女爱之事原就不能听旁人之词,需要男女双方答应才可。”
林夫人又转向月明,笑着说:“原这话不该由我说的,你可喜欢同意寒一道?”
筵席上数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她,她自是红了双颊,一旁的林意寒在桌底握了握她的手,月明低头微微点了点头。
“得,我这妹妹既点了头,便就这么着吧,也不需大操大办,只消依了我南海拜天地诸神之礼,这婚事也就礼成了。”
月白说着,自斟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与林意寒,“先前在醉仙居我便跟你交代过,我这妹妹平日里虽憨厚老实了些,却到底是南海公主,今日老夫人在此,我也不怕说些狠话,若他日你负了我妹妹,便由不得我不讲情面。”
林意寒将手中的酒一杯饮下,“定不负卿相思意。”
婚事已然敲定下来,一下子可忙坏了府中众人。依着月明的意思,婚事定在了四月末,正是个梅子黄,雨纷纷的日子。月白虽反对过,但她却觉得甚是妥当,分分细雨,着实诗情画意些。
月灵月份大了,肚子渐渐隆起,易水寒准备将她接至醉仙居。月明看着姐姐坐了轿子就要离了林府,心中有些不舍,鲲鹏摸了摸月白的头,“好在是就隔了两条街市,你若想她,化个鸟儿也飞过去了。”
月明将点头应允,才离了台阶,给挑夫们让了道。轿子渐渐远去,鲲鹏却是一路相随。待到醉仙居时,易水寒早在楼下等候了。鲲鹏又嘱咐了月灵几句,又聚了些仙气,将这醉仙居里里外外皆设下了结界,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他便好赶了来。
月灵欲作揖道谢,鲲鹏忙摆摆手说道:“往昔,我就是太放心你们,由着你们乱来,那若水一事,你倒不知我们有多担心,如今你们重逢我自是欢喜,就当这结界是给你们的贺礼了。”
说完便隐了身化作大鹏,往天空中飞去。十里长街,繁华不减,月灵看了看易水寒的脸,比起初识之时,确是沧桑了些。月灵心中喃喃说着:以后便是苦尽甘来,愿再不会分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