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兰佳节之后,秋水等人便忙着将采撷回来的雨雪兰花做成书笺,思雅将兰花压平放入较厚的书籍中,这几日天气甚好,书中兰花倒不至于发霉。
月灵将柳成言送的钗子松松绾了个髻,耳边插了朵昨日月明送的兰花,虽身怀六甲也不失容颜,思雅看她行动甚是不便也忙过去搀扶,“正看着天气大好,便打算去房里叫你,你却这般心急自己跑了出来。”
月灵笑着说:“只不过是几步路的事,有什么打紧!”
正说着话,月明也拿着一束兰花往院中来,见月灵头上钗子精致,也未曾见她带过,便说,“新得的礼物吗?倒娇小可爱跟姐姐甚是般配。这么瞧来倒跟姐姐往日佩戴的钗子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月灵伸手摸了摸钗子,“昨日生辰,倒难为有故人记得,便得了这么件礼物,算是意外之喜了。”
月明和思雅齐齐称赞,不远处的秋水看着钗子出神,月灵嘴中的故人想必就是柳成言,知其生辰,必是亲近之人。
旁边月明正缠着思雅帮她压花,思雅便将她带入屋内,倒刚好给了秋水刨根问底的机会。
月灵自是知她想法,还不等秋水发问,便说,“钗子是醉仙居柳公子相赠,知我生辰着也不过尔尔,他虽有意隐瞒但到底是破绽百出,如今断定柳成言便是水寒了。”
秋水先前虽心中猜测到了三分,如今听月灵如此肯定,心中难免有些激动,“若真是哥哥,何故不与之相认?”
月灵抬眼看了看耸立在远处的谷雨台,“若他不说,便是有他的道理,我只盼着他日日平安。”
醉仙居中,柳成言坐在房内,房梁上一抹黑影闪过,柳成言知是南文宇派来的人,便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将清茶倒入杯中,随手从书柜上拿下一本《诗经》便摆出悠然自得的样子。
黑影在房梁上停留了许久,终是觉得也无甚不妥,便一个飞身闪出了房内。杯中的茶水已有些微凉,柳成言微微松了口气,每日疲于应对南文宇的眼线,终是有些厌倦。
正起身往走廊上去时,一个黑影又出现在走廊尽头,柳成言摇了摇头,今日倒是没完没了了,便只得转身回房将书籍拿了出来,歪歪靠在一张躺椅上,就着大好阳光打发时间。
茶凉风起,黑影却丝毫未有走的意思,若在往常,黑影顶多只在醉仙居停留片刻,倒着实未有停这么久的道理。
柳成言终是有些气恼,对着黑影说道,“醉仙居乃是开门做生意的去处,来者是客,倒不如出来絮絮,也好解了疑惑。”
黑影动了动,却未有现身的意思,柳成言再忍不住,朝走廊尽头走去,手中便积了些真气,若对方出手,好歹能用真气抵挡一阵。
还差两步便能看清黑影面容,柳成言却停步下来,仔细打量了眼前的人,个子算不上魁梧,自然也不是武夫的身高,细看倒有些娇弱的感觉,想来是个女子。
柳成言手中的真气聚集成一团,正欲出手时,他看清了黑影的脸,她的一双眼睛正梨花带雨的看着他,唇齿间轻呼了一声,“哥哥。”
黑影正是秋水,柳成言看了眼谷雨台,面上装作无事,只说道:“秋水姑娘造访,倒是难得,今日也巧,我冬季收藏的雪梅露,今日怕是酿好了,姑娘既已来,倒随我去地窖尝尝吧?”
说完便定定看了眼秋水,秋水倒也是机灵之人,忙擦了擦眼泪随着柳成言进了屋。
两人一路无话直往地窖中去,当地窖入口的大门缓缓关上之时,柳成言摸了摸秋水的头顶,“小妹,别来无恙。”
亲情终是浓于水,秋水看着眼前哥哥顶着张陌生的脸,心中甚是难受,忍不住又哭了一回。
柳成言好言宽慰,“好妹妹,你先别哭,哥哥如此也是有苦衷,他日天下安定,我自会回归本身,这些日子还望你替我照顾月灵,保她们母子平安。”
秋水心中虽有千言万语,但她隐藏在走廊时也瞧见了南文宇派来的眼线,便知哥哥如今也是身不由己,不便多问什么,只点头应允,最后拉了他的手说:“嫂嫂也知你身份,也知你定有苦衷,是我自己擅自前来,日后还望哥哥多多保重,今日之事我也断断不会乱说的。”
柳成言心中甚是宽慰,以前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孩,不知何时起竟长成了识大体的大姑娘。
两人又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絮叨了一遍,直等到天黑人静之时,秋水才踏着月光离开。
夜已深,谷雨台上雨楹吃着罗刹星带来的一串糖葫芦,数着天上的星星。罗刹星坐在一旁,看着她香甜的吃着手中的糖葫芦,小腮帮鼓鼓的,甚是可爱。
待一串糖葫芦入肚,雨楹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肚皮,打了个响嗝,“我最喜糖葫芦了,可是爹爹却说小孩子不可以多吃糖,便不愿意买于我,还是叔叔好,跟着叔叔便能吃个饱。”
罗刹星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蛋,“你若喜欢,我便日日买于你。”
雨楹却不搭话,只微微低了头,嘴中喃喃说道,“若雨楹不在凉州,叔叔还会来找我玩吗?今日早晨爹爹命娘亲将我送回金陵读书,日后怕是不能与叔叔相见了。”
罗刹星心中动了动,“你可想回去?”
雨楹将头摇成了拨浪鼓,“金陵未有凉州热闹,甚是无趣,若以后再没有叔叔一道,那便更无趣。”
罗刹星离她近了些,“那就与叔叔一直一起,可好?”
雨楹抬头看了眼眼前的叔叔,想着在府中爹爹日日忙着朝堂之事,娘亲也只知与众姐妹攀比,甚无趣了些,难得有个志同道合的叔叔,心中便有些动摇,最后竟点头应允了。
罗刹星难得的高兴,转念想着谷雨台虽是个好地方,但到底阴森了些,便刮起了一阵风将台中的诸多白骨齐齐吹了出去。又使了障眼法,将阴森的谷雨台活生生变成了一处宅邸。
是日,雨楹跟着罗刹星回了谷雨台,孙府中下人自是初初寻找,但却无人想到孙府大小姐竟在皇城禁地谷雨台中。
雨楹身处谷雨台,身为一品大臣之女自知见的世面颇多,如今却瞧见谷雨台面积之大倒比得上孙府了。更有趣的是,雨楹发觉谷雨台中暗道颇多,四通八达竟都能相通。
罗刹星看着她这么个小人在谷雨台中兴奋得跑跳,嘴角不禁微微翘起,也不知多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雨楹连跑带跳走近罗刹星旁边,伸手牵住他的手,“叔叔,你这里真好玩,以后我可以常住在这里吧?”
罗刹星俯下身子,笑着刮了刮雨楹的鼻子,“以后就把这里当成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雨楹欢呼一声,更高兴的在屋内跑。
孙府中,孙大人正命家丁往城外寻找,孙夫人却未见有半点担忧,只悠悠拿着豆蔻将指甲染红,鼻内轻哼一声,“大人,我看雨楹怕是躲到哪里野去了,倒不必担忧,早些歇息了吧?”
孙大人看了眼坐在美人塌上的夫人,姣好的面容下却是颗阴暗的心,孙大人再忍不住,“虽雨楹不是你亲生,但好歹是我的女儿,你平日对她冷淡,才使她喜夜间游玩,她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如今深夜未见回来,你不着急也罢,却说出这番话,真真是冷漠。”
孙夫人将手中的豆蔻扔在地上,“我冷漠?我嫁与你,你却百般不愿意,最后先帝下旨成婚,你却依然冷淡,竟还跟着丫鬟厮混到一起,生下这么个孽种,我能容下她已经不错了,还让我视如己出不成?”
孙乾摆了摆手,不想与她理论,孙夫人却呜呜哭了起来,“你若真对那丫鬟痴情,便早早休了我,让她进府扶正,我好歹死了这份心,可你却不舍这份官职,到底是爱情抵不过繁华。你如今又有何颜面跟我谈冷漠?”
孙大人不想提起往事,便自己挥袖去了前厅,第一批出府的家丁已经回来,皆无雨楹的消息。
孙大人抬头看了看天空,是啊,若当年抛下名利,只带着夏伊与雨楹过着田园生活,今日怕是又是一番场景。
谷雨台中,雨楹睡在床榻之上,罗刹星坐在一旁看她喃喃说着梦话,也不知是何缘故,只是一见着雨楹,他便像是中了魔怔一般,只愿意听她的。他用手摸了摸雨楹的脸,若他与凤漓的孩子还在,在神仙之中怕是也如雨楹这般大了。
罗刹星又转头看了眼墙上的画,嘴中喃喃说道,“凤漓,我定要你回来。”
次日早晨,雨楹早早起床,看着谷雨台中一切都新鲜,便赤脚在房内转悠,抬头间正瞧见墙上的画,便站立看着。
罗刹星从外面带回了早点,瞧见雨楹正看着凤漓画像,便走过去说道,“看什么呢?”
雨楹转头看了眼他,“叔叔,这位夫人我看着面善,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倒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