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河死去,兵符落在沉静墨的手里,十万兵马就此归顺。沉景则只怕再无回天之力,眼看就是胜券在握,可是我的心里一点都没有喜悦。
十里坡,青山碧水,暖风和煦,世间宁静而美好。我和沉静墨送别了唐语嫣。她穿着素寡的白色,头发上没有一点饰物,连胭脂也不曾涂抹过。可是她还是那么美丽,一种不谙世事却更加惊心美丽。“你们不用送我了,我和月河,还有孩子都会平安的。”她笑着,温柔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孕育着新的生命。“到时候,这孩子出生了,四皇弟你来看他啊。”
“好,我会的。”沉静墨轻声道。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还是平静的,只是看上去沧桑,更加坚定。
“王妃你和王爷,回济元吗?”我问她。
唐语嫣温柔地笑,回头看着“安睡”着沉月河,道:“不了,月河和我一样不喜欢济元,那里的风沙好大,都看不见花儿。我们早就说好的,将来要找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盖一间小小的茅草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也许是沉静墨的眼神过于悲伤和担忧,她微微笑着,“四皇弟以为我疯了是不是?其实从我在济元得知皇上派人来‘请’我去皇宫的时候,我就清楚,月河一定活不下去。但是那有什么?他在我的心里,我时时刻刻想着他,爱着他,与以往一样,没有削减半分。我只是难过他不能给孩子起一个名字。四皇弟,你是孩子的皇叔,不如你给他给个名字吧。”
沉静墨沉吟,道:“新岁,这个孩子就叫新岁。”郊因于新岁之初。新的开始,岁月安好。
唐语嫣想一想,把这两个字在嘴里辗转默念几次,眼里有欢喜的光彩:“好,不论男女,就叫新岁。”
马车声辘辘,渐渐消失在一片苍茫的青色里。起风了,风很大,折弯了青草的腰。衣袂被掀起,我身上的红衣被吹得烈烈作响,沉静墨突然说道:“我终于知道,重逢后你为什么喜着红衣。”
我看着他。
他的目光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道:“只有红色的衣裳,才看不出流血的痕迹,可以掩饰自己受伤的事实。是不是?”
我的脸色微不可见变了一变,道:“殿下多想了,我只不过是觉得自己着红衣最是好看。难道你不觉得?”
“是吗?”他也不反驳也不看我,远山如黛,碧水如练,他只是静静地望着远方。
-羌国皇宫,沉景则听说沉月河身死,唐语嫣兵符已经被沉静墨接管,十万大军即将倒戈相向,回攻帝都,连连的噩耗,虽然自从唐语嫣被神秘人救走之后,他就隐约明白后果。但是还是逼得他又吐血不止。他的身体越来越差,连记性也大不如从前,一直吐血却查不明白什么原因。于是御医死了一批又一批。他的病情却没有半点起色。
文武百官慌乱,纷纷跪在地上祈求上苍,似乎期盼天降神兵,把敌人都杀光。这等无能懦弱,沉景则越看越上火,“羌国就是有你们这些无用之臣,才会面临如此危难。来人,把这些人都拖出去斩了。”
此令一下,满地一片磕头求饶的声音,真真是鬼哭神泣。那些人被拉出去斩首,一颗颗人头放在笼子里呈给沉景则看,都是鲜血的腥气瞬间弥漫了整个皇宫,活下来的人更加兢兢战战,不敢多言一句,看着沉景则的眼神恐慌却隐隐含着怨恨。
民心已失。
沉景则不是不知道,只是何其不甘心!从小到大,文韬武略,他一直比沉静墨这个病秧子要强,可是不明白为何父皇的眼里最好的总是沉静墨。他帮助父皇处理朝政不是一日两日,自认言行处事无一处不妥,可是父皇一句夸赞的话也没有,反而对远在他国的沉静墨惦记的很,吃的好不好,病有没有复发。沉静墨说他毒害父皇,畜生不如。是,他怎么不知道这种事丧尽天良。只是他的一颗孝心早就在父皇一日一日的忽视和责骂中被怨恨和嫉妒扭曲。
他想要皇位,沉静墨性子淡,不会和他争,沉月河没有资格,他以为父皇也是明白的,所以才让他及早接触政事。可是,有一日,他在御书房外面听见父皇和上官丞相在说话。丞相问父皇是不是准备立他为储君,父皇的回答让他凉了心。原来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再好也不过是为了帮沉静墨登大宝前清除障碍。父皇早就已经立好遗嘱要沉静墨来继承皇位。他只不过是棋子,只要没有利用价值,就可以丢弃。他的下场都在沉静墨的一念之间。将来如果沉静墨尊他一声皇兄,他就是个王爷,充其量不过是千里封地,照样对自己的弟弟俯首称臣。沉静墨如果觉得他是障碍,随便找个罪名就足以他死千百次,他不甘心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掌控,他不愿意仰人鼻息而活.何况,沉静墨还有上官可音,他一直暗恋的少女的心。为什么他什么都没有,而沉静墨什么也不做就有了一切!凭什么!
“凭什么!”沉景则一个人在御书房哈哈大笑起来,眼神怨恨而疯狂,他将龙案上的奏折都甩到地上,砸碎了价值连城的各色瓷器古玩,御书房一片狼藉。“我也不愿意这么做,是你逼我的,沉静墨,哪怕是......我也绝对不会把羌国国的江山让给你。你永远不要想超远我,永远。”哪怕是玉石俱焚!他以为他失去了最后的兵力,就是俎上鱼肉,任他宰割?哈,他还有一招,最狠毒的一招!
一口血喷出来,溅在龙案的玉玺上,青翠的颜色被染上点点嫣红,很是动人。
上官可音推开门进去的时候,看见沉景则已经倒在地上,脸色惨白,不由花容失色,大叫:“皇上,皇上!来人啊,快去请太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