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河水清甜,欢快地从发源地流淌到云池。夜色深深,明月清辉静静地洒在水面上,照耀着水里的花灯,莲花盛开的中央是一团微弱柔软的火光,缓缓地前行。一双手突然伸出来捧起花灯,灯火明灭,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嘶的一声熄灭,那双手纤细修长,在月光下显得越发动人。
一切重归于平静,也许只有月亮才能看清楚手的主人的脸上有怎样惊心动魄的美丽和残忍。
云池。
云池之主严若正在和幽州的将领华建对饮小酌。此番两两结盟,兼备天时地利,为皇上除去心头大患,皇上龙颜大悦,封侯赐爵指日可待,如不庆贺一番实在说不过去。美人佳肴,管弦丝竹,逍遥快活。
风月无边,偏偏有人不识趣。匆匆而来的亲卫附在云池之主严若的耳边说了几句,严若的笑顿时僵在脸上,神色一变,挥手暂停了乐声,屏退所有人:“你们都先下去。”
华建也好似意识到不对劲,放在手里的酒杯问道:“发生什么事?”
严若沉声,清癯的面上满满的不甘之色:“他们竟然回来了!”拳头重重砸在桌上,酒杯也跳了一跳,里头的酒水洒落,挥发出浓烈的酒香弥漫在空气里。
华建颦眉:“你是说失踪的四殿下和那个军师?”他想着就觉得不可思议,明明身负重伤又中瘴毒,跌进湍急的流水这麽久没有消息,竟然还能活着回来?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华建慢慢舒展开眉头,声音里带着轻松:“那又怎没样,严兄啊,你是不是忘记了,四殿下自幼体弱,习不得武功,而他们的部队又被挡在梓木林外头靠近不了云池半步,人困马乏,军粮消耗,又怎么能够和我们几万雄兵抗衡?”
严若听了他的话,也放下心来:“不错,正是这个理。即便他回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大人,大事不好了!”前来报信的家仆脸色惨白。
“什么事?”严若心里一沉。报信的人是他的心腹,一向知礼,如今这般慌张失措,不顾礼节地大呼小叫,自然出了头等要事。
“所有的士兵都病倒了。”
坐着的两人齐齐变了脸色。
“说清楚。”严若又惊又怒却也晓得这时候重要的是弄清楚事情的关键。
“从昨儿个晚上起就有几个士兵陆陆续续反映肚子疼,我原只以为是吃错了东西所致,没太在意。可是后来人越来越多,有些已经疼得站不起来,昏迷过去。”
严若站起身来往军营走去,华建知道兹事体大不敢怠慢也一同前去。
“军医怎么说?”
“军医查不明病因。”
“混账东西,遇上事情怎么这么不中用,白吃饭的?”严若咬牙切齿,眸子里盛满怒火,好似要把人燃烧成灰。家仆不敢多言。大步疾行,很快就到达军营。四下一片哀鸣,士兵或岣嵝着身子缩在墙角,或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神色惨痛。
军医都已经奉命进入大营,跪在地上听从差遣。
“这麽久你们还没有发现病因?”
“回大人的话,我们已经查过当天的食物,没有发现异常,而士兵所用食物不一,很难说吃错了什么,而水也已经验过,没有问题,所以......”
“可是现在病倒的士兵数目还在增加,你们的推词有什么意义!”严若将茶壶甩出去,水花和碎瓷片飞溅,被瓷片划伤了眼角的军医缩在原地不敢动作,听见严若的声音道:“我不要听这些话,你们立刻、马上给我想出办法来医治!否则军法处置,听明白没有?”
“是。”虽然知道现在还没有办法,但是严若的怒气太大,再这样僵持,不等军法,他们很可能马上就丢了性命。军师诺诺退下去。
“现在怎么办?”华建也发愁起来。
“眼下还是先封锁消息,不要让外头的人知道。以免他们有机可趁。”虽说隔着梓木林的屏障,他们应该不会过来,但是小心为上。
“这个我已经吩咐下去了。”
“那就好。”
严若坐下来,不多时发然觉得腹痛难忍,好像所有的器官都被人用手狠狠地揉成一块,慢慢地撕裂,有绣花针一点一点地转进肉里,痛的他连站起来的气力都没有。他平生多在战场,大大小小的伤不是没有经历过,可是没有一次的伤口会让他痛成这样这样。汗水从额间坠落,掉在地上,他的一身已经如同浸水,湿了个遍。
怎么会这样?对了,他刚刚因为气急了,喝下茶杯里的清水!
水,一定是水被下了毒!云洛河流经的上游就是四殿下军队的驻扎处,而士兵饮水向来都是取自云洛河!
严若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桌上的水杯抚到地上,清脆的声音吸引在外头的华建和亲卫。
华建看见他脸色惨白,上前一步扶住他问道:“怎么了,你怎么了?严兄?”
“水......是水里有毒。”严若知道不妙,想要把事态告诉华建,可惜实在痛苦难熬,说话也断断续续,底气不足:“快,防备......他们袭营。”
华建道:“你不要着急,就算是这样,他们也过不了梓木林。”
严若听闻更加焦急,右手颤抖地拉住他的衣袖,道:“不......我想他们已经知道...另外一条进城的道路...快,快防备啊!”
华建刚刚要说话问他仔细,但是外头已经传来击鼓的声音。一声响过一声,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刀兵相接,鲜血四溅的惨烈声。
“来不及了。”严若的手慢慢垂下去,凄然一笑却强撑着站起来要往外头去。华建急了,问:“你去哪里?”
严若道:“我去迎战。”他真的没有想到他们会想到从那条路来。绕过梓木林,从相距十五里的烟渺湖到达云池的七绝山,衔枚疾走,悄无声息。他居然没有收到探子的一点风声!
“你疯了!”华建拉住他,道:“几万大军现在根本没有战斗能力,你还想在这个时候迎战,无疑是送死!”
“可是难道就让我这么任由云池沦陷?”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趁乱离开去幽州,幽州我还有些兵力,且地势高陡,绝对不是那麽容易攻下。我们先回去,再向皇上求援。”华建的话显然打动了严若。严若沉默,点头,眼里满满是不甘心。
很快,云池被攻下。我们找了很久都没有看见云池之主严若,想来他是提前知道,和华建去了幽州吧。
山路崎岖,天色又暗,此刻再追,也没有多大意义。我拦住要率人去追的年轻将士:“算了不要追。反正幽州迟早也是我们的。”
年轻的将士沉默,还是乖乖下马。
沉静墨和其他将士已经全部在云池的大殿里。我正要进去时,那个将士在后头叫了一声:“哎!”
我自认没有一个名字叫做“哎”,可是牵马 的士兵已经下去,这儿只有我和他。于是我回头看他,发觉他的五官好似似曾相识。
“我原先看你生的女子一般妖媚,却来做军师,心里不大服气你,即便是知道你功夫好,也不怎么以为然。可是这两次仗打下来,你确实是个有本事的,我服气了。军师。”
一番话下来,我为我的人格魅力感到欣慰,只是:“我瞧着你很是眼熟,不知你是?”
他一张清秀的面庞白了又红,红了又黑,黑了又紫,煞是好玩,好似想说点什么,但是还是一句话也没有,只是瞪我一眼,进入大殿去了。
这一眼才是点醒我了,他不就是上一会杨胧月刺杀我之前的那个小将士,我给过一鞭子的那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