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妃是很有手段的人。在我们达成协议的当天晚上,她就告诉我一个重要的秘密。漪澜殿里的那个湖,水是活的,一直流往宫外接通大河。也就是说,如果消息通过湖水,可以到达宫外而不必遭人怀疑。我不知道沉静墨现在在哪里藏身,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想到我以这样的方式传递消息,可是眼下我只能搏一搏,孤注一掷信一回他。
册封的大典定在两天之后,我的机会不多,错过时间只怕就永远离不开这座牢笼。可是宫里守卫森严,我根本找不出可以逃脱的时机,他眼里的势在必得随着日子的逼近,惹得我心烦意燥。但我不能表现出一丝丝不对劲,只是装着看不见。
大概是我的消极态度让他们以为我已经认命,对我放松警惕。在册封的前一天晚上,我找到了机会。雨妃配合我的行动。故技重施,仅有的一点*也贡献给漪澜殿周围的护卫,要知道这种*是梨花谷特有,无色无味藏在指甲里,水火不惧,若是混上人的鲜血,就成为剧毒。我不愿杀人,所以只好再一次迷晕,虽然可能实效短了一点,但是应该足够我出逃了。
天色已经很晚,守着宫门的侍卫虽然尽忠职守,但是还是精神倦怠。快要到册封的日子,他们必须拿出十二分的小心来,以免临时出大错。这是一个内监骂骂咧咧地到宫门口来,他的前面还有一个小宫女,哭哭啼啼跑出来。守卫自然认得那是谁,内务府总管李公公。
“公公,这是?”出于责任,他还是要问一问的。
李公公纤细的小手指微微翘起来,抚摸自己的胸口好似平息怒气,道:“真是气死咱家了,眼看册封大典就要举行,后宫里的人忙前忙后,不敢怠慢,可是这个小宫女笨手笨脚,帮不了忙也就算了,也是她竟然打碎了文龙雕花金新瓶,那可是先国主的东西啊!你说她该死不该死!这不,按照规矩她是要砍脑袋的,可是国主有喜,天下大赦,我就只好打她几板子赶出宫去了。”
“原来如此。”侍卫了然点点头,但是向前一步道,“还请姑娘抬头让我看清楚样子。”
原本一直低着头哭泣的小宫女抬起头,借着月光侍卫看清楚她的样子,真是一张平凡的脸,只是流过眼泪的眼睛倒是十分出众,亮的和星星一样。
应该没有问题,侍卫点点头放行。
有惊无险。眼见离皇宫越来越远,我的心总算放回原地。雨妃很聪明,想到当时她告诉我这个出宫的办法,我还真真有些害怕。
“你确定我打碎那个瓶子是被赶出宫而不是直接被砍脑袋?”我很怀疑地看着对面微微笑着的美人。
雨妃嫣然:“我以为你能独闯我的寝宫和我谈条件,胆子应该很大,不会怕这些呢。”
“怎么可能不在乎?”我只是搏一搏人心,不希望自己就这么死掉啊。
雨妃道:“你放心吧。册封国后是大喜,国主大赦天下,你不会被砍头,顶多打几板子逐出宫,内务府的李公公不是个残暴性子的人。”
我私心想着打几个班子也不是什么难事,于是点头同意。等我换上宫女的衣服去内务府,“一个不小心”打碎了据说价值连城的先国主遗物,那个公公果然气的发抖,兰花指直往我的脑门上戳,我易容了也不怕被人家看见,只好跪下做小伏祗状:“公公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事情发展真真如同预料,我被赏了几板子就被李公公一脚踹出宫门,虽然有点疼,但是我的心里还是喜悦的很。外头的空气果然比皇宫里的清爽,我自由了!
月光清冷,还算可以为我指路。我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到达了我给沉静墨暗示的码头,真正看见他一身青衣站在码头,萧索的夜风吹拂过他的衣角,他的脸上有少见的焦急之色。我从来没有觉得他的脸这么顺眼,看见他能让我这么喜悦过。他到底还是个聪明的人!
“沉静墨!”我远远呼喊一声。
他在我喊叫的时候已经看见了我,大步流星向我走过来,一把抱住我:“还好你还是来了,嫣真,我真是担心你。”
他的手用劲很大,几乎想要将我拦腰折断一般拥紧了我。温热的呼吸吐纳在我的脖子间,像火焰燃烧,灼的我无法呼吸。
“你放开我。”我推他,他没有理会我的不情愿。我本来想着踢他,可是想到刚刚他的焦急神色不似作伪,还是软了心肠,不再挣扎。我知道他的怀抱有怎样的危险,但是这一刻我竟然没有办法拒绝。因为他的眼泪正顺着我的脖子往下滑落。
最后是船家先开的口:“年轻人,先不要忙着亲热了,快上船啊。”
到了船上,眼见里码头越来越远,我的心才安稳下来,有心思想点别的。”你是怎么知道我给你的信息的?“老实说,我自己都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只是不愿放弃一丝机会,将红叶一片一片传出去。
“你被带走了之后,我就一直想办法。你记得你说过会找机会和我联络,所以就想着有什么方法可以宫里宫外互通。后来从别人的口中打探到城南的一条河流与宫里相通,我就想着也许你会用这个办法通信,时常去那里转悠,后来我发现河水里多了很多的红叶,红叶上头提着一首诗,我就明白这一定是你给的暗号。”
“明月约人照三更,不解清愁,独对江水悠悠。情字拆,诀诀两半,照影空等待。”半阙残词,我写了很久,约定时间,地点,因为怕被别人看去,所以尽量含蓄,让它看上去像一首少女怀春的闺词。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写的,万一只不过是哪个宫女耐不住寂寞,写下的春闺愁词呢?”
沉静墨笑笑,道:“你忘了,你的字还是我教的呢?”
气氛于是凝固下来,他的眼神也暗淡不少。我看着前面的船家,问道:“这么晚了,你是怎么找到船家的?”此去可不算近啊,又是大半夜,他难道不会怀疑我和沉静墨是什么通缉犯吗?
沉静墨沉吟,说道:“其实这几天我一直住在余船夫的家里等你的消息,我告诉他说。”停顿一下,“我和你是情投意合的恋人,只是你是贵门小姐,我是布衣,你的父母不同意婚事,要你嫁给别人,所以我们决定私奔,他很同情我们的遭遇,所以愿意帮助我们。”
这,这可真真是活脱脱的艳本戏!我说难怪啊,上船的时候,那老人看我的眼神怎么这样诡异和暧昧,敢情我不知不觉做了一回艳本的女主角啊!
我皮笑肉不笑:“殿下你可真是有想象力啊。”
沉静墨好似也不大好意思,只是低下眸子,道:‘我也是逼不得已,你不要见怪。”月光洒落在他的脸上,玉雕一样的容貌笼上一层清寒,丹朱一样的嘴唇轻启,几许忧伤:“好在你没事。”
我看着他许久,突然很想问他一句话,但是想起那不堪回首的过去,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换成另外一句:“沉静墨,你有多爱上官可音?”
他好似出乎意料,猛的抬头看着我,渐渐的,眼神越来越暗,连笑意也苦涩了:“我......”
“算了,我怎么会问这种问题,明明知道的,你爱惨了她。”我想我还是睡觉比较好。
睡觉吧......
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我只感觉到身边的人心事重重,仿佛压抑着将要出口的一个极大的秘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