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宴厅中间歌舞正要上来,晋麒对那几个欲起舞的女子呵道:“下去!”
那几名歌女脸露震惊之色,皇帝并未发话,叫她们下去的则是那位权倾朝野的一品首辅大人,她们此时极是局促不安,因为这些歌舞的排练与表演早在一个月前便已定了下来。
晋麒冷冷半侧过身子,看着那些已走至一半,却半退不退的舞女道:“本官说的话,听不懂吗!下去!”
张元微微一笑道:“此乃礼部于一个月前便已是定了下来的,却不知晋侯爷为何这个时候要让她们下去呢?”
晋麒冷冷一笑道:“皇上还未曾发话,不知张大人可有何不同意见不成?本官做为我大陈国的首辅一品军侯,难道连几个卑贱的舞女也管不得了吗!”
此话一出,顿时整个宴厅内立即便安静了下来,众人均向视线转向坐于龙座之上的陈帝。
不过,此刻陈帝似乎并没有受到下面两人之间争斗的影响,而是细心地用勺子舀起一小勺汤放于嘴下微微吹凉递到由皇后抱着的二皇子文泽乾的嘴边,几个月的小人儿竟对陈帝展开甜甜一笑,就着勺子就喝了下去。
陈帝哈哈一笑道:“泽乾皇儿像极了朕小时候,朕甚是喜欢!”
而此刻坐于陈帝身边的皇后晋楚怀的脸色却极为难看,红一阵白一阵,甚至抱着二皇子的手也不知哪知该放在上面,哪只放在下面,只低头看着怀中孩儿。
而另一侧的婉贵妃却自顾自地轻轻夹起身边的一小片放入自己嘴中,细细嚼咽。
陈帝此时似方发觉一般看着下面道:“咦,怎么不演了?早就定来的节目,开演吧!”
晋麒立即不重不轻叫道:“皇上!”
陈帝立即摆手道:“国丈若有什么想说的,等看完歌舞再说也不迟!龙伟祺,叫她们不要耽误时间了,该怎么演还是怎么演吧!”
礼部尚书龙伟祺偷偷看了眼晋麒,见此时晋麒并没有说话,便道:“是,微臣遵旨!”
不过,此刻晋麒却起身道:“皇上,年年都是这些柔柔软软的歌舞,看得极为没意思,今日咱们不如换个花样!”
陈帝道:“哦?不知晋侯爷可有什么新奇的想法呢?”
众人均从陈帝对晋麒的称呼上听出了些许的端倪,除了寥寥无几的几个人外,若大的一个宴厅,其余几十余人,竟是均低了头。
晋麒道:“我大陈于大战中取胜,建下这片江山,自然是比刀剑了!”
陈帝摇头道:“不可!今日乃是大年初一,朕在皇宫中设宴是因众卿在过去的一年中辛勤为我大陈出力,自然要以轻松愉快为主。故而,今日不见刀剑,朕早已命祁统领将所有兵器收了起来!”
“也就是说,皇上,你仍是执意要看这些无聊的歌舞了!”
“自然!”陈帝轻抬右手,乐声奏起,歌舞如常进行。
不过令所有人愕然的竟是,在大年初一的年宴上,晋麒此刻突然起身,摄人的眼神朝陈帝直射而去,从鼻孔中重重地发出一声“哼!”之后拂袖而去!
宴厅的中间那些舞女仍在表演,走至半路的晋麒突然对着身边的一个舞女狠狠的一个巴掌,“啪”的一声脆响在宴厅里显得格外响亮。那舞女顿时被晋麒打翻在地,嘴角更因晋麒的用力过度而溢出鲜血来,那血滴落在艳红色的舞衣上,晕染而开,如鬼魅的彼岸花一般,让在场所有人的都心惊不已!
顿时歌舞停歇,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晋麒,但他却根本没有做丝毫的停留,大踏步离去,甚至连宴厅门口本亦阻拦他离去的侍卫也被他恶狠狠的双眼情不自禁的收回了拦住的手。
此刻陈帝竟如未发生什么事一样,仍面带着丝许的微笑,冷冷地看着那个被气疯的晋麒拂袖而去。
只是,令在场人惊愕的不止如此,那四位驻边大将亦是同时起身道:“皇上,微臣等有事在身,先行告辞!”
说罢根本不等陈帝的回话,转身离开!
顿时,原本几十余人的宴厅内,便有数十人有些隐隐的不安。
陈帝微微笑道:“若是谁还想离开的,大可以立即离去,朕绝不勉强!”
顷刻间,同时有十数人起身,陈帝对邱志生等人微微点头,他们亦跟随着众人离去。
原本两边坐满人的宴厅,此刻竟是空空荡荡,只余十余人在场。
皇后忙低声道:“皇上,臣妾去看看父亲。”
陈帝微微点头。
皇后与婉贵妃二人均起身往外而去,而皇后身后的乳母手中抱着二皇子文泽乾。
陈帝道:“肖公公。一切命如常进行!”
肖公公站直了身子,大声道:“起——!”
顿时,宴厅里欢快的乐声便再次响起,翩翩舞姿柔柔绕绕。
那位被晋麒打倒的舞女起身后用前袖拭去嘴角的鲜血之后便立即绽开迷人的微笑,随着其余舞女亦舞起,除了红肿的脸颊,似乎刚刚那重重的巴掌根本没有打在她的脸上一般。
陈帝笑呵呵起身道:“今日所有宫女内监每人赏银五十两!”
立即,整个宴厅变得欢快而喜悦,除了离去的那数十人,似乎所有的人都在为新年而欢呼和雁跃,宴厅中间的舞女们脸上的笑更加迷人,舞步更加轻快,而另一些负责运送果品菜肴的内监们的脚步则更是轻快,五十两银子,足足是他们三年的例银啊!
而从宴厅离开的皇后与婉贵妃未多时便追上了离去的晋麒等人,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走远,而是站在宴厅的外面,冷冷地盯着宴厅里面接下来究竟会怎么做。他要确认,那个他时时可以捏在手心的傀儡皇帝是否还仍在他的撑控之中!
此刻晋麒正好看到皇后和婉贵妃二人出来,而在她们的身后则跟着出生不过四个多月的二皇子,晋麒在看到这位流淌着晋家血缘的男婴时,嘴角扬起得意的一笑。
众人心照不宣的微微一笑。
宴厅内欢乐的气氛直至半夜方停歇。
但,第二日一早,从御史台便送来了十多封奏章,这十余人均是昨日跟着晋麒离去的几位重要大臣,他们均推托身子不适,要告假多天!甚至还有几人说要告老还乡!
看着这十多本奏章,陈帝隐于袖中的双手紧紧地拽在一起,可他的面上却要保持冷静。
他明白尽管六部的尚书多半已换成了他的人,但六部之中仍听命于晋麒的仍不在少数,每个部门中光据侍郎之位的,便有过半仍是晋麒的人,而他作为大陈国的皇帝,他不可能将所有的官员都换一遍。余下的事情,只有交给各部尚书去做,但是这在短期内是不可能如此快的奏效的。
他现在迫切需要的是时间!
他要等到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与他晋麒相抗衡,而不是仅仅因为一场年宴中究竟是跳舞还是别的微不足道的事情而与他晋麒翻脸。
陈帝太清楚,自己现在还没有这个实力!
提起笔的双手仍有些微微颤抖,是气愤!是痛恨!是对把持朝政权倾朝野退让的隐忍!
陈帝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吐出,再次提起手中狼毫笔挥洒而下!
片刻之后,一份亲笔圣旨已然写好,陈帝道:“肖玦!”
肖公公忙弯了弯腰应道:“老奴在!”
陈帝将手中圣旨递到肖公公手道,“去晋府宣旨!记住,你自己亲自去!”
肖公公微微一镇,立即大声道:“老奴遵旨!”
肖公公慎重从陈帝手中接过圣旨,并低声在陈帝耳边说道:“皇上,胡公子命人送来消息,他已成功进入了云塔帮里面。”
陈帝微微点点头。
晋麒手中拿着那份由陈帝亲笔所写的圣旨哈哈大笑道:“小皇帝,呵呵,他要与我斗,终究还是嫩了点!”
晋冲站在晋麒身边,咧嘴而笑,刚肖公公来宣读圣旨的情形他仍清楚的记得。
而那封圣旨上所写的东西他亦记得清清楚楚,陈帝甚至起昨日未能允准父亲的提议,仅仅只是因为昨天是大年初一的原因。
而他真正想让双方比试的则是在今天,在皇家的英武场上!彼此可以施展得开!
看来自己给陈帝的那小小的警告已经起到了作用!
晋麒朗声道:“冲儿,让钱将军、黄将军、肖将军与高将军四位大将即刻出发去皇宫!”
晋冲笑应道:“是,父亲!”
晋麒大笑着从回廊的台阶上下来,轻快的脚步大踏走向府外,“今日务必让他们好好看看这四位大将的风采!”
随后又吩咐管家胡夏让原本告病在家的诸大臣亦即刻进宫。
一个时辰之后,昨日离去的众人均已聚集于皇宫习武场即英武场。
此刻若大的皇帝习武场上几百人静静地等侯着。
片刻之后,才见陈帝与晋麒二人出来。
锣鼓声声,场地上只穿着搭肩汗衫的几位壮汉挥舞着手中捧,一记记重重地击打在锣鼓上。
那鼓声慷慨锵铿,一声声,一下下,却都是直直敲入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似乎眼前的众人此刻正处于千军万马,呐喊奔腾的大战之中一般!
山河崩,海川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