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太阳异样的光斜斜地洒在眼前这座矮小简陋貌似荒废已久无人居住的尖顶小木屋上,满地都是枯萎至蜷缩成一团的破碎叶子,周围连一声虫鸣鸟叫都没有,静瑟得有点诡异。
席林朝我投来一丝探询的目光,一对上我的眼睛就带着几许慌乱地闪了开去。我没有说话。自从那次在湖边理论上算是意外的亲密接触以后,我们两个之间就再没有说过一个字。或许我们双方都认为彼此之间保持沉默是安全度过这段尴尬时光的最好方式。
其实,当初我一时心血来潮弄来的这幅好皮囊纯粹就是为了孤芳自赏,最多对了镜子YY一下而已,完全没有料到在这个高度仿真的虚拟世界里会带来如此之多的不便和烦恼。
现在后悔已经是来不及了,正所谓既来之则安之。我现在只是一门心思的赶快在游戏关闭前把这冗长的已经有些让我厌烦的长线任务做完。我想要看看最终的任务奖励是否对得起我之前付出的所有辛劳。
如果能让我满意,我心情好的话没准会在《神界》正式营运的时候给它一个面子,当然到了那个时候我绝对要以男性角色来体验新的生活。反之,要是最终奖励纯粹是个马虎眼,那GENZ电子公司绝对会倒大霉。我可不管这公司是不是姓郭的。惹毛了我,我可以六亲不认的。
这个喀纳斯的湖过得到是一帆风顺,没有想象当中的尼斯湖水怪之类的拦路虎。有点担惊受怕地过了湖,我们终于来到了我们在恶魔岛之行的目的地,博格斯口中恶魔岛老大伊万的居所。这个破破烂烂的小木屋倒是有个不错的名字,湖畔小居。这和我们当地一个豪华别墅区的名字一模一样,不过人家那是几百万起步价的富豪居所,和现在我们站的地方可是天上地下。
走到了门口,我惯例性地去扣门,没想到我一声“有人吗”还没说出口,门就被我“吱呀”一声给扣开了。
门居然压根就没锁。我仔细瞅了瞅发现,这门纯粹就是一块木板,一点附属设施比如锁啊扣啊铁环之类的,什么都没有。开始觉得奇怪,后来想想也是,这里连个人影都没,何必弄这些繁琐的东西,到时候自己没带钥匙被关在外面,找个人帮忙开锁都成问题。
我轻轻地推开了门,一边喊着“有人么”一边慢慢地走了进去。席林则一言不发地跟在我的身后。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福尔马林药水气味,浓重到我有种被人敲了一个闷棍的感觉,呼吸在一瞬间滞了一下。席林好像也被这股怪味的突然袭击弄得有点意外,低声地哼了一下。
这是一间阴暗的实验室,堆满了玻璃器皿,其中很多装载了被恶心液体浸泡的恐怖生物,实验室堆满了腐蚀试验机、千奇百怪的瓶子、手术刀一样的各色锋锐利器以及不同刻度的仪表。房间的正中央有一张巨大的手术台,上面躺着一个被开膛破肚的类似于浪人的生物。它表皮的毛发都被一种黄褐色的液体润湿了,那令人窒息的药水味好像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请原谅我只能看得见这么多,因为这间屋子的照明设备只有一根烧得只剩半截的小蜡烛,那火光好像随时都可能会熄灭的样子,就算我的视力再好,骤然进入这个几乎没有光的地方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才能看见更多东西。
“有人么?”我有大声地嚷了一下。马上我就觉得这纯粹是多此一举,这里总共就这么点地方,这个恶心的手术台就占据了半壁江上,现在又挤进了我和席林,哪里还有人呆的地方。
可是,事实却偏偏超出人的想象。就在我准备扭头逃离这个恶臭弥漫的狭小空间的时候,一声好像拉风箱似的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天花板那里飘了过来:“有人,在二楼。”
二楼?我和席林不约而同地抬头朝上看去,找了老半天才发现原来在一个壁橱的后面有一个通往楼顶阁楼的梯子。我早应该想到,这个屋顶和我们在外面看的小木屋的实际高度的确有点落差,而那个落差就是因为还有一个阁楼。
我充分发挥尊老爱幼的精神让席林先爬上去。一方面,如果对方有敌意,那么席林会是一面很好的挡箭牌,另外一方面,我现在穿的是小短裙,不收边的,我先上去的话,席林一抬头就能看见我白色的小内内。我们不能教坏大好青年,是不是。
席林安然无恙地爬上了阁楼,没有我臆想中的脸上插满各种明晃晃的凶器,从上面掉下来在地面上不停地抽搐。虽然觉得有点可惜,不过我还是紧跟着他窜上了阁楼。
阁楼很小,高度只有一楼的三分之二左右,但是这里明显比一楼整洁多了,更何况这里还有个让此地光亮十足的小窗户,我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
窗户就四四方方地嵌在阁楼侧边的墙壁上,一个浑身包裹着厚厚毯子的人蜷缩地座在一张木制摇摆椅上,面朝着窗户一动不动。要不是有刚才那么一声响,我一定会以为这个人和椅子是一体的,是某个雕塑的一部分。
“请问你是伊万么?”我一上来就直接开门见山了。在这个任务上我已经投入的过多的时间和精力,现在无论干什么我都采取直截了当的方式,时间么能省多少就省多少。
然而对方好像不太赞同我行事理念,他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转口说道:“如果说在不确定的时间不确定地点遇到了特定的某人是偶然的话,那么在特定的时间和特定的地点遇到不特定的某人,那是不是就是必然?”
我喜欢玩顺口溜,那是个泡妞的好手法,但是现在我对这种绕来绕去的东西一点都没有热情。我直接无视他说的话,强行把对方拉入我的谈话轨迹中:“是这样的,我们千里迢迢到这里来找一个叫伊万的人,是为了一个任务……”
听我唠唠叨叨地把前因后果说了一大通,那人一点反应都没有,整个人好像进入到了冬眠一样,连他身上的毛毯边缘处的毛线头都没动一下,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如此一来,我倒是有点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好像除了傻傻地站在这里等待以外,我无计可施。有什么办法呢,任务的下一步在人家手里捏着呢,他没给你之前他就是你大爷,一切有他说了算。他叫你等你就得等,他叫你给金币你就得给,他叫你脱光衣服……我就拿匕首捅他屁屁。
座位上的人慢慢地转过了头,我看到了一张类似于晒干了的黄瓜的脸,充满的皱纹,干瘪而没有任何的生气,黄瓜表皮那些小疙瘩豆,他也很完美地继承了下来。总而言之,那是一张看了以后心情无论如何都愉悦不起来的让人垂头丧气的脸。
那个人的目光在我身上停了几秒,然后又瞧向了席林。他的嘴角微微地咧了开来,好像是在笑。我承认这是我见过的最丑陋的笑容,因为我看到了他那口残缺不全的灰色的牙齿。
他朝席林微微地垂了一下眼皮,然后说道:“尊进的骑士先生,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我有话要和这位美丽的女士说,内容需要稍稍地做一下保密。”
席林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而且朝我这边看了过来。我立刻给他使了一个眼色,暗示他依照眼前的这个人的话去做,不要犹豫。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拿任务走人,做完回来交掉,然后继续。没空在中间的环节磨叽。
席林一声不吭地退下了,狭小的阁楼里就只剩下了我和坐在椅子上的怪人。怪人把他的目光投向了窗外那个只有黑和白的世界,周围又重新回归于一片沉寂。这一次,我没有出声打扰他,我知道我现在应该做的就是等待。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而该说的也迟早得说出口。
果然,过了不长时间,那个怪人首先开口打破的僵局,他首先确认了自己的身份,他说道:“你要找的人,伊万,恶魔岛的统治者,就是我。”
我微笑了一下,没有作答,早就八九不离十的东西,现在无非只是给钉子上敲一下锤子而已。
“你知道为什么恶魔岛除了黑就是白,没有其他任何的颜色么?”伊万依旧出神地看着窗外,貌似无心地问了我一句。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转口问道:“请问你是智能NPC还是真人扮演的NPC?”
我的提问好像让伊万来了一点兴致,他把目光收了回来,扭头看向了我:“有什么区别么?”
我笑了笑:“如果你是智能NPC,我会耐心地听你把大篇的废话说完,一切按照所谓的程序或者是步骤按部就班。如果你是真人扮演的NPC,我希望你能直接点,因为我的时间的确不是很多。希望你能体谅。”
伊万干枯的手抚摸着摇椅的把手,他以一种戏谑的口吻反问过来:“这个世界上有谁的时间是够多的么?”
“看来你是真人扮演的NPC。”听到这个反问,我马上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和真人扮演的NPC打交道可比一般的NPC有意思多了。编好的程序做得再完美也是死的,即使有变数,也是在程序员的设计范围里,接触久了多少会有点无趣。
“简单的0和1通过无穷的排列组合,最终演化成了五彩斑斓的数字仿真虚拟世界。”伊万缓缓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蹒跚地走到窗户边,一只手扶住了窗户边。看他的样子好像随时会断气的样子。我忍不住走了上去,从边上扶住他的身体。手隔着毛毯接触到他的身体,的确是想象当中的骨瘦如柴。
伊万浑然不觉地继续说着:“黑和白就好比0和1,两个对立面却彼此共生,交织在一起能够演化出无穷的变化。恶魔岛的这个黑白世界恰好就是对数字世界的一种返璞归真。”
很不错的见解,以前我好像也听某人打过这样的比喻,我不禁把我当年的回答随口说了出来:“黑和白之间还有一种状态,那就是灰,而0和1之间并不存在0.5、0.4。所以说数字世界终究有现实世界不具备的东西。好比生物所具有的感情,这是冰冷的二元世界永远无法演绎出来的。”
伊万猛地回过了头,两只原本浑浊不堪的眼睛发出一抹亮色。他的嘴怪异地张了开来,似乎是在无声地大笑。马上,他平静地朝我伸出了一只手:“很好,你果然是郭逸。亲爱的滴滴涕,我们又见面了。”
听着一个陌生的虚拟世界存在突然说出了我的真名,我面色突然一僵,心跳猛地快了一倍。
他是谁?他怎么会知道我的真名和以前在红军里的代号?
我感觉我陷入了一个无比巨大的阴谋,从一开始就是。
我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这个叫伊万的NPC,眼神有点像在1世纪现代都市里看到了一个史前大恐龙。
而伊万好像对我的反应早有预料一般,他微微一笑道:“你还记得哈兰计划么?”
“哈兰计划?”我神情一阵恍惚。
在当年黑客组织红军最鼎盛的时候,有那么一次军委线上聚会聊天,在大家天马行空式的空想互相作用下,诞生了一个当时看起来极度荒谬的哈兰计划。
构筑一个和现实世界平行的虚拟世界,用来存放人类的精神实化体。说白了,就是创造一个电子世界和人类的精神世界融合,从而让人类摆脱肉身的束缚。这个世界是和现实世界平行存在的,共享同一条时间线,但是却独立存在。
这个和全方针虚拟游戏世界有点像,但是又有一点根本不同,那就是精神体的独立。虽然,你通过仿真游戏可以体验到一个几乎可以说是创造出来的另外一个世界,但是无论这个世界仿真到什么程度,你不可能永远存在在这个世界里,口渴了你得喝水,肚子饿了你得吃东西,而这些事情都是你得回到现实世界去做的。
精神得依托肉体存在,上升到哲学角度那就是唯物主义。而哈兰计划则完完全全可以说唯心主义的产物。在虚拟世界里,我们的精神体独立存在,或许你也会口渴或者肚子饿,但是这一切无需返回现实世界解决,这个世界是独立存在的,自己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圆。
有了这个系统,人类等于变相获得了永生,时间这个禁锢优秀人类持续发挥他们光和热的枷锁将被完全破除。想象看,爱因斯坦和牛顿在一起讨论物理学。科幻片里才能存在的幻想啊。
然而,这个计划存在一个巨大的困难,那就是精神体如何完美地融入数字世界。那不是简单那的脑皮层感应或是别的什么,而是真正的精神体融合进入。
很遗憾,这份幻想最终随着一个鲁莽的射向日本的激光炮灰飞烟灭了。
后来,我和高力还有高燕燕单独相处的时候偶尔还会提起这个计划。大家几乎都是一样的反应,一笑而过。当年轻不在的时候,幻想已经是一种十分奢侈的享受。
眼前的这个干瘪的伊万说出我的名字和红军里面的代号的时候,我忽然有种穿越的感觉,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几年前,红军的最高级人物聚在一个虚拟的小世界里开心聊天。
“还记得那个开卫星激光炮轰日本的人么?”伊万的话语将我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莫非你就是……”我心头一惊,我以前得知的消息是他已经在狱中郁郁而终了。若是如此,现在眼前这个真人扮演NPC的后面又是什么?
伊万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转口说出了一个让我脑子在一瞬间变得几乎空白的事情。他面色阴郁地望着窗外,嘴唇轻轻蠕动着说道:“其实,那个控制卫星攻击日本的事件整个就是一个阴谋,目的就是让红军解体。不光如此,从一开始对方挑衅就已经是了。”
“阴谋?让红军解体?为什么?”一连串的疑问没经过我的大脑就从嘴里连珠炮似的问了出来。
伊万嘴角一抖:“就是因为哈兰计划。”
“哈兰计划?”我心中一下子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为了一个飘渺而不现实的空头计划,策划这么大的一个阴谋让红军解体,好像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伊万默默地看了我一眼:“我们都认为哈兰计划是天方夜谭,是不可能实现的。但是有人却认为这个计划完全可以变成现实。他要实现这个计划,还要将这个计划完全地掌握在自己手里。于是,他就分解了红军,并将它化整为零地全部吸收近了自己的体系。”
“谁?”
伊万似笑非笑地面皮抽动了一下:“你的父亲,郭啸天。”
一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中腾地窜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居然是他!这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我的双手紧握到关节发白,指甲深深地嵌入到皮肉直至流出了血,都没有丝毫的感觉。无尽的愤怒已经充斥满了我的全身。
我猛地一个转身,我要下线,去质问我的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害死了我的母亲,肢解了我热爱的组织,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执著地在我的世界里兴风作浪?
“你想要去找你父亲问个究竟?”伊万柔声阻止了我,我轻轻抚摸着窗户,说出了一个必然的现实,“他现在不会见你的,时机不到他不会贸然见你的。”
我顿出了脚步,的确,郭啸天是什么人,世界超级财团的拥有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我呢,脱离了郭家的背景什么也不是的一个小混混而已。这样的身份差距对方岂是我想见就能见的。我以郭家长子的身份去见他应该不难,但是如果我背着这个身份去见他,和自己扇自己耳光有什么区别。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体,满腔的怒火马上找到了另外一个发泄口。我冲着伊万,强力压制着自己随时会爆发的情绪,恨恨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当他的走狗?”
伊万忽然淡淡地一笑:“卫星攻击日本的那个时候,我就只有剩下不超过个月的生命了。白血病晚期,就算有钱也无法挽救的致命恶性病。”
宛如一块被烧得赤红的铁棒被劈头浇了一大盆水,我身体里几乎抑制不住的愤怒一下子彻底消失了。我楞楞地望着眼前这个干瘪瘦小长相丑陋无比的人,莫名其妙地有了一种心虚的感觉。
伊万微微地低下了头,仿佛带着点自嘲:“这个世界太美好了,短短的二十多年光阴不足以让我领略它的方方面面。我不甘心,不甘心就这被一波黄土掩埋。我要活下去。既然旧世界无法达成我的愿望,那就创造出一个新世界来完成它。”
太疯狂了。思维一个跳跃,我好想看到了一个疯狂到荒诞的事情。我喃喃地说道:“神界……”
“没错!”伊万此时变得豪气冲天,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在一般人眼里《神界》只是一个高度仿真的游戏。但是,在有些人的眼里它代表了这个世界智慧的结晶--虚拟平行世界。不要怀疑,天方夜谭似的哈兰计划正在变成现实。”
“这不可能……”我精神变得恍惚起来,“人类精神体虚拟转入还没实现,肉体和精神剥离技术还是设想。”
“个月是。”伊万重重地呼了一口气,“但是,现在它已经成为了现实。我们已经超越了牛顿、爱因斯坦,以及以前所有伟大的科学家,人类的历史已经被我们改变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电脑强大到支撑这项技术!”我试图抓住每一个疑难点反驳他,毕竟这个事实对我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谁说是电脑支撑了?”伊万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近乎于狡诈的笑容,“整个《神界》系统是由经过改造开发的人脑支撑起来的。”
“人脑网状无限开发也被你们完成了?”我彻底的被震惊了,震惊到无话可说的地步。难怪在《神界》里面有了那个神秘的那拉贝丝。
“没错,寿命已经无法再限制人类的进化。任何人都可以在《神界》获得永生。哈兰计划基本已经被我们实现了,我们将在人类历史上留下永不磨灭的痕迹。”
伊万狂热地欢呼几声,突然面色又恢复了最初的那一片死寂:“《神界》测试结束的时候,也就是系统要完成最终进化的时候,不过,我们好像遇到了一点问题。”
“问题?”
“对。任何数字系统都会遇到的问题。”伊万低垂下了脑袋,“病毒。”
“病毒?”我一听心里就有由来地一乐。《神界》里有病毒?
“没错。”伊万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完美的系统是不存在的。《神界》归根到底也是由0和1构筑起来的世界,病毒的存在也是理所当然的。”
“根据我的认知,病毒则是一种比较完美的,精巧严谨的代码,按照严格的秩序组织起来。和那些由于某些特殊原因,比如突发的停电或者诸如此类的偶然错误而生成的乱码和随机指令是完全不同的。病毒会占用系统的可用空间,降低系统使用效率,甚至对系统能起到破坏作用。”我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我想你所说的应该是后者吧。”
伊万摇了摇头:“并非如你所想。一开始《神界》作为哈兰计划的具体实验载体,我们是本着完美主义的路线执行的。按照我们的设想它就是一台没有任何多余零件而且每个零件都百分百发挥作用的全功率运转的大型机器。我们制定了规则,并致力于让所有的一切都在规则的范围内严格的执行自己的使命。但是,很快我们就发现这条路是错的。”
“错的?”
“是的。完美只是一个相对的存在,而不是绝对的存在。”伊万微笑了起来,“如果《神界》真的是完美的,那么它就没有了任何进化的必要,因为它不能变的‘更好’,而这个是与人类发展的轨迹背离的。人类进化的历程是没有终点的,如果真有终点,那也只能是人类灭亡的一刹那。而且,所有的一切都被规则限死了,那就没有了变数,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可以判断出来的未来,那样的世界将会是一个极端乏味的世界。这不是我们需要的。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拥有无限可能的世界,相对于这一点,即使它有些许的瑕疵,我们也是可以忍受的。”
“所以,《神界》其实是一个不完美的世界。”我替他总结了一下。
“对,不完美。它有很多缺点,有些是我们明明可以修补缺故意无视的,有些甚至是我们故意制造的,而有些则是我们根本没有预见的,一段时间内无法修复的。”伊万转过了头,把目光锁定在了我的身上,“比如,你。”
“我?”我不明白伊万为什么会突然把我拉出来单个教练。
“对,你,你是《神界》里最有意思的存在,或许你自己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伊万的眼睛里忽然冒出一股狂热,“你回忆一下你进入《神界》后的经历难道就没有感觉,规则这个东西对你来说好像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一样么?”
“是么?”我低下了头回想起自己在《神界》里的种种不平凡的经历,不由点了点头,“好像的确如此。”
“郭逸,你看。”伊万用手指了指窗外,“在这个世界里每一个存在都是一串代码,一串按照某个规则执行的代码。你看那棵树,它每秒会长高0.004毫米,春天它会发芽,长出新的叶子。而那条小溪,每年的十月到十二月会由于源头水源的冰冻而断流。这就是规则。我现在就可以预测明年的这个时候这些树和小溪的状况。但是你不同,我无法知晓你下一秒的行动,你的想法,你的反应。未知的世界才是最美妙的。”
“只要是玩家,应该都无法预测吧。”我不喜欢别人把我当作实验室里的小白鼠进行剥皮似的分析。
“普通的玩家?”伊万不以为意地嗤笑了一声,“他们只是苟且在规则之内的卑微存在而已。《神界》的普通肥料。神的陪衬。”
我轻声地笑了笑,对于一个完美主义者以及天才之上论者,我想说的话不是很多。
“让我们回到正题上来吧。”伊万重新坐回到了摇椅上,一边有规律地晃动着椅子,一边说道,“其实,你现在在做的这个长线任务,是系统用来清理垃圾的几个应急备用方案之一。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杀毒。借助玩家的手把系统认为已经过时的,有危害的,反正是不应该的程序渣子去除掉。说来奇怪,我不知道系统为什么从人群中把你给挑了出来来完成这个任务。在我眼里你才是《神界》里最大的病毒。”
“或许是应了中国的那句古话呢。以毒攻毒。”
“中国有这么句古话么?”伊万的眼睛亮了一下,“很贴切,的确很切贴,使用到现在的你身上。呵呵,我这里只是你的系列任务中间一个微不足道的中转站,我将给你继续任务的下一步指示。你可能会在下一步遇到一点困难,当然这里也有我的一些主观成分。你必须杀死蓝龙诺迪苟斯,把它的首级带给兽人主城的黑手酋长布兰克汗。然后听从他的安排。”
杀死蓝龙?我头上不由冒出了冷汗:“老兄,你太看得起我了吧。能不能换一个简单的任务,比如给谢兰阿姨找回她失踪的小白猫之类的。”
“我觉得这种鸡毛蒜皮的任务无助于检验一段超级病毒的含金量。杀死一条成年的蓝龙才是你应该做的。”伊万用斩钉截铁的语气一口回绝了我试图斡旋的可能,同时还下了逐客令,“你已经接到了任务,就先出去吧。我还有些话要和你的同伴说一下,你去把席林叫进来吧。”
我靠,你以为你的地盘你做主啊,摆出一副老大的样子,甩了我这么一个疯狂的任务,还要使唤一下我?
哼,我白了他一眼,转身下了楼,冲着站在墙角发呆的席林勾了勾手指:“姓席的,论到你了,上面那个怪胎叫你上去。”
席林被我这么一叫突然回过了神来,他倒没急着爬上楼去,而是小声地把头凑了过来询问我道:“那个人刚才和你说了点什么?”
说话的内容估计这辈子都不能让你知道哦。但是,我又不想简单地扔给他一个无可奉告,回想起伊万那使唤人的欠扁样子,我忽然心头有了一个小小的邪恶想法。我假装害羞地低下了头,声音尽量装的忸怩:“其实也没说什么啦。那个怪叔叔只是问了一下我的三围还有一些其他小问题而已。”
席林面露疑色:“他不和你说任务的事情,问你三围干什么?”
“你应该知道的啦,人越是到了这个年纪对那种事情的渴望就越是强烈的哦。”
“那种事情是哪种事情?”
“哎呀,人家好害羞。就是阴阳双修什么的。”
席林好像欢然大悟的样子:“那个真人NPC性骚扰你?”
上钩了。我偷眼看到席林有点发怒的样子,心里不由偷笑,但是脸上还是装的楚楚可怜的样子:“没办法咯,为了完成任务,牺牲一下色相也是在所难免的么。还好,他也没摸到人家什么关键的地方。”
“他还摸了你?”席林的眉头紧紧地锁到了一起,“没有天理了。让我上去和他理论。”
说完,他就怒气冲冲地上了小阁楼。很快我就听到了席林的怒吼和剧烈的打斗声。哎呀,我是不是太坏了一点。没办法,虐待席林是我现在在游戏最大的享受,无论是亲手虐待还是假借别人的手,这快感都是无与伦比的。
半个小时之后,我踏上了归程。我意气风发地骑着白虎在前面开路,而我的身后则是皮青脸肿的席林萎靡地趴在他的那头大笨象上哼哼唧唧的。
“斑鸠,你为啥要骗我。还得我被高阶魔法轰的死去活来的。”席林鼓着腮帮子抱怨道,“真没想到那个伊万这么瘦小,看上去弱不经风的样子,居然拿随随便便就能使用各系的最高级魔法。要不是我身上的装备多多少少带着点魔法抗性,没准我就得回一次复活点了。”
我笑了笑:“席林,作为男人要学会坚强,身上没有疤痕的男人那不是男子汉。”
“我不是说受伤这事,我不怕受伤,但是这没有来的被人扁一顿,太不是滋味了。”席林对我的回答表示严重的不满。
这种抗议我自然连驳回都不用,直接无视。不过,毕竟是我一时小小的邪念还得他受了一顿皮肉之苦,安慰一下还是有必要的。我忽然停了下来,转过头轻声地问席林道:“席林你很在乎我么?我只是这么一说,你就这么激动地要和人家去拼命?”
“在乎你?当然……不……”席林的表情好像有那么一点不自然,“人家只是坚决奉行圣骑士的八字箴言,遇到邪恶的事情去伸张一下正义而已。没想到触了这么大一个霉头。”
看着他满不在乎而又有点愤愤之情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窃喜。我朝着他自认为温柔地笑了笑:“席林,我很欣赏你的正义感。”
“作为圣骑士,保护他的公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好肉麻哦。不过话说回来,一个公主如果只有一个骑士保护会不会寒碜了点。”
“这话你应该反过来说,如果一个骑士只保护一个公主会不会寒碜了点。”
“……”
“怎么了,斑鸠,是不是刚才吃坏东西了,脸色好难看。”
“……”
“不要啊,斑鸠,你这是虐待重伤员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