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章节正在狂奔而来, 补足订阅可立马相见~ 青紫原本只在伤口处,回客栈的这么一小会儿就蔓延到了巴掌大小。
兼竹半靠着床头,忍着没有喊痛, 只运转灵力试探那处伤口。灵力刚一调转,青紫色的面积瞬间扩展。
怀妄一把握住他的小腿,钳住伤势延伸的方向,“不能运转灵力, 以免侵入四肢百骸。”
“那怎么办。”兼竹看着腿上的青紫发愁,“像挤腊肠那样一点点挤出来?”他说着拿手挤了挤小腿,伤处立马渗出一丝淤血。
怀妄, “好像可以。”
就是效果差了点,按这进度估计得挤一夜。
兼竹畅想,“我的嘴要是跟灵鹤一样长就好了,自己就能把淤血吸出来。”
怀妄, “……”
兼竹遗憾之情溢于言表, “长岔了。”
怀妄顿了片刻,忽然抬起他的小腿俯下身去——在兼竹怔神之间, 温热的唇贴上了他的伤处。
兼竹只觉腿上一痛, 带了瘀毒的血便被怀妄吸了出来。他轻颤了一下要抽回来, “怀妄。”
接着小腿又被拉了回去。怀妄的唇还贴在他腿骨上,唇边沾了殷红。他抬眼看来, “别乱动, 不然你腿就废了。”
兼竹立马不动了。
怀妄的银发在埋首间扫落, 拂过他的小腿, 有点凉又有点痒。兼竹看着他,后者沉眉垂眼,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他没想到怀妄会亲自帮他吸出来。
十来下之后, 大部分淤血被清理干净,怀妄擦了擦嘴角,“剩下的已经侵入经脉骨髓。”
兼竹补充,“药石无医。”
“不要瞎说。”怀妄皱眉,“伤势暂时不会蔓延,短时间内没有危险。”
兼竹稍稍松了口气,看来情况没他想的那么糟糕,“今晚来的到底是些什么鬼东西。”
“我也不知道。”怀妄细细看过他的伤势,“但潜在的危险没有根除,得及时寻医。”
兼竹的心又重新提起来,“要是废了怎么办,以后是不是就要和你的灵鹤一起单脚独立?”
怀妄,“不会。”
兼竹敷衍,“我信了。”
细风从窗缝间吹入,两人的影子随烛火摇曳晃动了一下。怀妄看着他,忽然问道,“为什么要拉我一把?”
兼竹对上他的眼神,明跃的火光偏折落入他眼底,里面有很复杂的情绪。
他勾唇,“我日行一善。”
怀妄闻言沉默地坐在榻前,半晌,他道,“谎话连篇。”
这人嘴里就没一句话是真的。虽然如此,但怀妄想,兼竹却从未害过他半分。
“你先休息一晚,药宗就在瀛洲,明日一早我们离开鲛州去拜访药宗。”
兼竹确实有点困了,他打着哈欠,“鲛州的事办好了吗?”
“差不多了。”
“那就好。”
兼竹放下袴角。尽管自己暂时无性命之忧,但在鲛州城内用不了灵力还会有别的危险。这种情况不明的伤口,还是越早处理越安心。
怀妄说,“你睡吧。”
“夜安。”兼竹没有客气,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躺在怀妄的榻上倒头睡了过去。
夜凉如水,烛火幽微。
怀妄在榻边坐了一宿直到天明。
翌日晨,兼竹被怀妄叫醒准备上路。
他现在灵力无法调动,只能由怀妄带着他出去。
兼竹翻下床榻,一只脚在地上蹦了两下,“我是不是得跳着去瀛洲?”
怀妄看人蹦来蹦去,额角一跳拉住他,转过身道,“上来吧。”
兼竹不蹦了,“上哪里?”
怀妄侧头,“你说呢。”
兼竹愣了愣,随即笑了,“兄长怎么突然这么好?”
“别耽误时辰。”怀妄问他,“你是要背,还是要扛?”
这还用得着选?兼竹趁着人没反悔,赶紧用健在的脚一蹬,趴上了怀妄的后背。
从客房一路出了客栈,怀妄背着他穿过人潮,两人身姿出众,引得路人行人纷纷侧目。
兼竹趴在怀妄宽厚的背上,稍稍低头过去,“兄长,你会不会觉得羞赧?”
长发扫到怀妄颊旁,他偏头避开,“素不相识之人,何必在意他的感受。”
兼竹把着他的肩,“我就欣赏你这种坚不可摧的心态。”
怀妄皱眉,总觉得听着不像好话。
他没过多纠结,将人背出了城门。出城后,两人不用再顾忌其他,怀妄直接带着兼竹飞身赶往瀛洲药宗。
迎面的风在耳旁呼呼刮着,兼竹向怀妄打听药宗的情况,“药宗大概是什么实力?”
“药王谢清邈,医术独步天下,妙手回春。传闻修为已至合体中期,手下没有他救不回的人。”怀妄道,“在东瀛,天阙、药宗、万佛三宗鼎立。天阙宗和药宗关系更为紧密,万佛也通些药理,和药宗隐隐形成对立。”
兼竹感叹,“真是好复杂的关系,还是临远一家独大的好。”
“……”
不出半天他们便赶到了药宗。
药宗位于瀛洲以西,一处灵脉充裕的山谷内。两人落地后,怀妄背着兼竹站在山门之外,守门的弟子见到二人,相视一眼,“来者何人?”
怀妄道,“有事求见药王,劳烦通报。”
怀妄做过乔装,守门弟子不认得他,直接回绝,“闲杂人等宗主不见!”
兼竹趴在怀妄背上,揪了一缕他的头发来玩,心想怀妄大概是第一次被人叫做“闲杂人等”。
下方灵力波动,却是怀妄卸去了乔装,“临远宗,怀妄。”
山门前静了好半晌,守门弟子神色恍惚,似乎在反应这个“怀妄”是不是他知道的那位天下第一人。
直到怀妄再次出声提醒,他才如梦初醒,面上不复先前的随意,立马转身进了门内通报。
他一路小跑进宗门,在心底暗惊:能趴在怀妄仙尊背上的人又是何方神圣?
兼竹对他人的揣测毫不知情,他这会儿正闲适地给怀妄某一撮头发编辫子,“仙尊可真是行走的通行证。”
怀妄淡淡,“不至于。”
没过多久,通报之人走了出来,面露难色。兼竹隐隐感觉不妙,待人站定,果然听他道,“仙尊谅解,宗主闭关谁也不见,二位还是请回吧。”
怀妄没动,“救人心切,本尊愿满足宗主一切条件。”
“请仙尊别为难弟子,宗主说了,任何人任何条件他都不见。”
“算了。”兼竹放下怀妄的头发,“救人之事勉强不来,我们走吧。”
怀妄在原地站了会儿,最后还是转身离开。
他们在附近城中一处街边摊上暂时落脚。
怀妄坐在兼竹旁边,“我会再想办法。”
兼竹放平心态,轻松愉快,“这不是没事吗,不急。”他说着摸了桌上菜单过来,神色专注仿佛街边摊比他自己的伤势更具有吸引力。
怀妄拿过菜单看了一眼,小摊上菜色不多,总共就五六个,他开口招呼小二,“全都上一份。”
兼竹受宠若惊,“你发横财了?”
“……”怀妄,“吃你的。”
几道菜很快端上桌,闻到香味的那一刻,兼竹也不管怀妄是不是有哪处房产拆迁,拿起筷子吃得欢实。怀妄没有参与,就在旁边看着他吃东西。
兼竹吃到一半瞥见怀妄在看他,筷子停了下来,大方邀请,“想吃就直说,一家人不必羞涩。”
怀妄,“……”
旁边忽然传来几声哈哈朗笑,兼竹和怀妄转头看去,只见一高大英俊的和尚坐在旁边,面前摆满了香喷喷的酒肉。
兼竹:……好叛逆的和尚。
和尚笑道,“你两人真有意思。”
怀妄皱了皱眉,兼竹很感兴趣,“哪里有意思?”
和尚,“哪里都有意思。”
兼竹,“你这话就说得很玄乎,像个职业江湖骗子。”
和尚听了也没生气,吃了口肉又道了声“阿弥陀佛”。他看兼竹和怀妄盯着自己面前的酒肉看,便立掌虔诚,“酒肉穿肠过,佛自心中留。”
兼竹提醒,“酒肉从你胸口过,可能会熏到你心中的佛。”
和尚,“……”
短暂的对话不过如临时闲唠,到此终止。兼竹又埋头于面前的美食,时不时和怀妄聊两句。和尚也没再插话,只一边大口喝酒吃肉,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
待兼竹吃饱喝足,拍拍肚子又拍拍怀妄,后者起身,他熟能生巧地趴到了怀妄背上,还把头发扒拉到一旁。
邻桌的和尚突然开口,“这位施主是不是伤了脚?”
兼竹回头,见那俊朗的和尚笑眯眯地看过来,倒还真有几分出家人的慈悲在身上。
和尚说,“药宗就在附近,伤了不如及时求医。”
怀妄托着人侧过来,“去过,但被回绝了。”
“啧啧啧!”和尚一脸嫌弃,“都说医者父母心,天下第一药王明明能悬壶济世,却偏偏生了副铁石心肠。”
怀妄没应声,兼竹心想:这和尚似乎对药王谢清邈没什么好印象。
和尚双手合十,“谢清邈那老狗不救你,不如贫僧帮你。”
兼竹谨慎,“原地度化我?”
“……治施主的腿罢了。”
送上门的好心和尚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更何况目前别无他法,姑且只能试试。他们找了间客栈,进屋后怀妄将兼竹放到榻上。
和尚抖抖袈裟正要俯身去探他伤处,怀妄出声提醒,“不可动用灵力。”
和尚瞥他,“你急什么,贫僧自有分寸!”
“……”
兼竹看怀妄被斥得闭上嘴,没忍住笑了一声。好像从他拉怀妄那一把开始,天下第一仙尊的威信就扫落了一地。
和尚伸手在他腿骨四周捏了捏,兼竹的伤处一直都是痛麻的,外力作用下更加明显,他“嘶”地吸了口凉气。
怀妄的目光从他拧紧的眉心落向抿紧的嘴唇,定了片刻,又看小腿处。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道响,和尚从怀间摸了串紫檀枊佛珠,珠面光滑釉亮,细细看来还雕了符文,“此佛珠可锁灵镇邪,气灌五脏,历入下丹田,至三星,遍经糙膝、胫、踝,下达涌泉。涌泉,足心……足心……”
兼竹探出个脑袋。
和尚望天语塞,像是忘了使用说明。半晌,他两句话总结,“总之,把这串佛珠戴在脚踝上,腰好腿好身体好,灵力用个七八分没有问题。”
他说着要给兼竹戴上,一只手却从旁横过,怀妄道,“不劳烦大师,我来就好。”
和尚就看着怀妄笑,怀妄身形不动。兼竹见状开口,“多谢大师,交给我兄长就好,他有一颗服务的心,一天不服务,浑身不舒服。”
怀妄,“……”
“贫僧了解,贫僧很尊重个人爱好。”
佛珠交到怀妄手里,兼竹直起身同和尚道谢,“也不知道该如何回报大师?”
“我佛慈悲,兼济苍生不求回报。”和尚说完甩着袖子离开,“阿弥陀佛~有缘再见。”
他来如一口钟,去似一阵风,兼竹望着合拢的房门,转头问怀妄,“活佛降世?”
“佛修因果。”怀妄摩挲着手中的珠串,“大抵是算出了什么因果线。”
兼竹点头,“有道理。”
和尚走后屋内又只剩他二人。
怀妄拿着珠串先用神识查探了一番,确认没有问题这才准备给人戴上。
兼竹被他这两天的周到服务搞得有点胆战心惊,他甚至都猜想怀妄是不是恢复记忆了,但揣摩过后又并不像。
——若是想起来了,多少得有点如遭雷劈的神色。
在那只手要碰到他脚踝的一瞬,兼竹缩回了腿。
怀妄抓空,抬眼看他,“怎么?”
兼竹说,“这种事我自己也能做。”
“无碍。”
兼竹靠在床头,看怀妄修长的手指裹住自己的脚踝,虎口处的剑茧磨得他有一丝刺痒。他悠悠开口,“仙尊可是觉得有愧于我,或是有一份责任在我身上?”
怀妄顿了顿,“自然是有的。”
“如果是因为这个,仙尊大可不必如此细致入微,事事亲为。”
怀妄坐在床沿,一手握着沉甸甸的佛珠,一手握着那莹白的脚踝。他闻言迟疑了一瞬:兼竹伤是为他,他自然有愧疚与责任。
但也不全是。
还夹杂了些微妙而难以捉摸的情绪在其中,怀妄不懂。只知道自己几百年来头一次这般纡尊降贵,似乎也并无不妥。
于是他托着兼竹的脚,将那串珠子戴上了后者的脚踝。
“快看,是临远仙宗的人!”
“站在最前面的莫不是怀妄仙尊?”
“这般仙人之姿,除了怀妄仙尊还有谁!”
高空之下的鹭栖城中,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此刻全都抬头望向云际,心中生出本能的拜服与向往。
兼竹戴了顶帷帽站在人群中,四周喧杂的议论还在继续:
“临远宗是要迎接谁,连仙尊都出山了。”
“可能是什么重要人物。”
“莫不是仙尊的道侣?”
兼竹,“……”是个屁。
不等众人议论下去,天边蓦地响起一声浑厚悠长的钟磬音。两匹白鹿引着一驾檀木车舆由远及近,片刻便停在了临远宗一行人前方。
车帘掀开,双方各行一礼,接着一行人同往临远宗而去。
不过一息他们便消失在了天际,由怀妄仙尊出山而引出的彩云却悬在鹭栖城上空久久未散。
“仙人啊,仙人……”城中凡人朝着临远宗的方向拜了拜,生意人又转头回了店里招呼客人。过两日正好是临远宗举办的弟子大选,鹭栖城这几天游人如织,热闹非凡。
兼竹收回目光找了家小茶摊坐下,热情的小二拿着菜单过来招呼,他这会儿没什么胃口,只要了一壶清茶。
小二瞬间冷脸,帕子往肩上一搭,转身去了灶台。不出片刻茶水端上来,茶杯“咚”地一声搁在桌上,洒出几滴热水。
兼竹看了一眼,抬起袖子拂了拂。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你这小二什么态度,看人下菜是不?”
兼竹转头看去,却见邻桌一青年站了起来,径直走到自己身边拍下几两碎银,冲着面色难堪的小二道,“来碟牛肉,花生米,我请我朋友吃!”
小二收了钱,赶紧弯腰点头。
人一走,那青年便自来熟地坐在兼竹身边,“你别和这些市侩的人计较,我最讨厌的就是捧高踩低的人!”
青年面上的厌恶不似作伪,兼竹心道这该是个有故事的人,“多谢解围。”
两人一来一往算是结识了,兼竹得知眼前这名青年叫江潮云,是燕都江家的旁系。他身后几名年轻人也都是各个家族的旁系,几人组团来参加临远宗弟子大选。
江潮云道,“族中直系天赋出众,加上后天资源优厚,资质高出我们很多。我们从小受到歧视,想改变命运只能来拜师。”
兼竹拿起茶杯和他碰了一下,“励志。”
江潮云喝了茶,顺带打开了话匣子,“对了,你们说刚刚临远宗迎接的是何方神圣?”
他旁边的同伴道,“连仙尊都亲自下山了,不是大佬就是……”
“是什么?”
“仙尊的道侣呗。”
一群人跟着拍手惊叹,“有道理,有道理!”
兼竹一口茶差点呛住:这是什么道理。是两人的道侣契高挂在了天际,还是临远宗敲锣打鼓唢呐吹响十万里?
“我觉得不是。”江潮云突然出声。
兼竹心态稍缓:有眼光。
江潮云拍桌,“仙尊分明已经修成了无情道!”
兼竹:……
“潮云,你可别胡说啊。”旁边的同伴说道,“像仙尊这种境界的大能,婚姻可是三界内的大事。”
江潮云说,“唉,我也只是听说。怀妄仙尊十几年前下山历劫,前不久历劫归来大乘修士天下第一,但好像失了忆,不记得凡间那段经历了。”
兼竹不动声色地开口,“说不定是经历了一场绝美爱情。”
江潮云被他大胆的说辞吓了一跳,“道友,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自己细品了两秒又觉得很有道理,“有可能。吃了凡尘的苦,中了爱情的蛊,可惜大道在前,只能了断情缘。”
兼竹,“……”
兼竹向他建议,“想改变命运也可以当个说书人。”
这张嘴,不用来搅动三界风云实在可惜。
“过奖。”江潮云权当赞美收下,继续道,“反正临远宗内门弟子都说,仙尊一副无情无欲的清冷模样,定是修成了无情道。”
兼竹没再回话,白皙的手指搭在膝盖头敲了敲。
无情道——顾名思义,一心向道、了却尘缘。不管是人修鬼修还是魔修,也无论功法如何,只要心中再无七情,便可一念入道。
他还记得历劫前的那晚,子夜时分黑云压山。巨大的天幕中央涡旋旋卷起方圆千万里内的气流汇聚成漆黑的窟窿,像是天漏一般。
狂风从四野而来,掀起两人的衣摆,青色和银色的衣袍纠缠在一起。
怀妄看着他,眼底不见冰雪,唯有熔岩翻涌。抑制不住的灵气从怀妄身上溢出,牵引着九天雷劫步步逼近,“等我。”
他心中正热潮澎湃,怀妄忽然又执起他的双手,同他四目相望。
他莫名浮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怀妄轻启唇齿,“我此生唯有你一个道侣,纵劫难将至,我定与你生死不离。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那声“劈”音色清亮,掷地有声。
他瞬间大惊失色,“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不马上就要被雷劈了?
话音未落,上空“轰隆”落下第一道天雷——他只来得及扔出一道护体符便被弹了出去。
……
“道友,道友?”江潮云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你怎么不说话了?”
兼竹定了定神,“被怀妄仙尊的事迹震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