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章节正在狂奔而来, 补足订阅可立马相见~ 兼竹跟着怀妄进了他的客房,门一关上,怀妄展开一道屏障, 隔绝了一切外界有可能的窥探。
“刚刚那是鲛人?”兼竹坐在桌前一手撑着下巴,袖摆滑到肘间,闲适得真像是来游山玩水。他回想着那一晃而过的面容,虽然他没见过鲛人, 但总觉得不是。
怀妄一语点破违和之处,“鲛人鱼居,刚刚那身影单独出现, 气场也不像我曾见过的鲛人族。”
兼竹坐直了,“你还见过鲛人?”
怀妄,“在一次传承中见过。”
所谓传承,大多是上古神迹或是天垸之乱遗留下来的机缘, 怀妄能亲历鲛人的传承也算是沾了天机。
兼竹猜想:也许在那次传承中怀妄帮助过鲛人族, 所以他后来去参加筵席才会带回一枚鲛人鳞——应当是鲛人送的谢礼。
兼竹喝了口茶平复了一下……那岂不是很贵重。当初怀妄轻描淡写地跟他说是伴手礼,他还以为是地方特产。
他换了个话题, “鲛人好看吗?”
怀妄瞥去一眼, “你就这么在意外貌?”
“美丽的皮囊谁不爱。”
他如此坦然, 怀妄反而说不出话来。
静默之中,怀妄蓦地想起那次在苍山寒潭落泉之下, 兼竹说他生得好看。怀妄心头涌上说不清的感觉, 他站起身来将人拎起, “回去吧。”
兼竹, “嗯???”
他还没搞清楚怀妄怎么突然变了脸,就被人拎出了房门。“哐”地一声房门在他背后关上,兼竹站在空荡的走廊里思考了两秒。
……莫不是刚刚下海的时候怀妄脑子里进水了?
白天基本无事, 兼竹回屋后躺在榻上咸鱼。他顺道传讯给江潮云,跟进一下小话本的进度。
那头的江潮云小脸通黄,“你放心,进度相当迅猛。”
兼竹起了戒心,“让我看看呢?”
小话本的内容便一页一页地投了过来,兼竹本来是咸咸地躺着,看着看着就支起身来,直接“卧槽”。
三四章回翻完,他闭了闭眼,清理掉脑中大片的巫山云雨。再次睁眼时又变回了那个纯净无暇的青少年,“果然迅猛。”
迅倒是其次,主要是猛。
江潮云承蒙夸赞,小有羞涩,“我觉得我还是挺有天分的。”
兼竹戳穿他,“这不是天分,是天性。”
“……”
两人相对默然片刻,江潮云打破僵局,“这样写可以吗?还有什么故事没?”
兼竹想了想,“你就写我原本一心向道,心无旁骛,奈何他热情似火,美色不够钱财来凑,三天两头用天材地宝来动摇我的道心。”
江潮云哽了一下,“你的道心真是好容易被动摇。”
一场传讯不出五句话就落得个两败俱伤。兼竹不愿承认,“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都是编的。”
江潮云刷刷记下,“我信了。”
……
白天的时间就这么打发过去,待到夜色降临,兼竹的房门被叩响。
他开门,话本中的主人公正站在门外,穿戴整齐。
哪怕有了易容,怀妄也是一身清冷出尘,任谁看了都觉得和话本之人算不上是完全一致,只能说是毫无干系。
兼竹轻咳一声,“怎么了?”
怀妄道,“我们出去。”
兼竹点头,反手关上门,“躺了一天,是该出门走走。”
怀妄成功捕捉关键字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鲛州城的街道不同于鹭栖城,入夜过后街道清冷,几乎不见夜市摆摊。就连城中居民都关上了门窗,没人出门闲逛。
空荡的长街青石铺路,一线夕阳正对前方,橘红金黄的余晖在青石路上投下绰绰光影,两人并肩的影子在身后拉长。
“还是鹭栖城好。”兼竹转头看过四周收摊的商铺,“晚上出门逛着热闹,宵夜也挺丰盛的。”
怀妄随口接话,“人多太挤。”
兼竹似笑非笑地看过来,“怎么,兄长也逛过?”
怀妄心头一跳,惊觉险些掉马,他定了定神,“下山办事,路过。”
“喔~”
“……”
鲛州城天色沉得很快,两人不过在城中转了几条街,四周便全然乌麻一片。
店铺都关门打烊,只有零星几家客栈半开着门,一盏红灯笼悬挂吊脚飞檐之下。青黑色的街道中朦胧一点红光,像是在为异乡人引路。
兼竹揣着袖子悠悠走着,目前他们在明敌在暗,形势有所不利。但至少有一点他们能掌握主动权——那就是选择对峙的地点。
海底受制,客栈受限,这街道就不错,又长又滑溜的。
两人又开启了闲聊模式。
兼竹相当享受现在的兄弟话本,“也不知道我们兄弟二人走之后,家里那亩田打理得如何。”
怀妄,“应该死不了。”
兼竹深以为然,“毕竟有兄长养的鹅看着。”
怀妄,“……”
兼竹双手合十,“真是万物有灵。”
怀妄脚下快了几步将他甩在身后,兼竹笑了一声又跟着晃上前。
他们漫无目的地走着,渐渐地街道四周都没了人迹。夜风咸湿,迎面拂来,吹得街摊外的幌子哗啦啦翻动。
一片寂静沉黑之中,前方忽地出现一处灯火。
随着两人走近,就看这条杳无人迹的长街上唯一一家商铺亮着灯。明灯烛火照亮了摊上的各种琳琅小饰,红布上摆满了晶石玉瑗、珊瑚贝壳。
走到摊前,兼竹侧头看了一眼,守摊的小贩垂着头看不清面容,见两人走过也不招呼。
他只一眼又收回目光,转头同怀妄随意说笑着,“这年头做生意也是辛苦,好在兄长有钱,够我们坐吃山空。”
那小贩身形一晃。
怀妄侧眼看着兼竹,感觉他气人的本事还是一如既往。
两人越过那小摊没有停留,又走出一段路后,同时停下脚步。
前方一模一样的商铺亮着灯,垂头坐着先前那小贩。
兼竹揣着袖子戏笑,“兄弟连锁铺?”
身侧怀妄没有回话,兼竹却感觉到他周身气息凝炼了起来,是备战的状态。
大概是知道两人有所察觉,对面也不再隐藏身形。空荡寂静的街道四周瞬间蹿出几十道身影,从四面八方向着两人袭来!
真正的殊死之战不像宗门的试炼场,大家还拱手行礼一个个排着队上。那几十道身影一瞬同出,便是蜂拥而上。
问闲藏于鞘中,怀妄没有出剑,指间剑意却招招毙命,回身挥袖,游刃有余。
一片混战之中,兼竹掏出那把雕花折扇,跟敲鸡蛋似的在偷袭者头顶一阵“乓乓乓”。
兼竹自得其乐,“敲敲咸鱼。”
剑风扫过三道身影,三缕青烟消散空中。怀妄回头看了那欢实的身影一眼,“……”
街上的偷袭者很快被解决掉,和昨夜一样化作青烟,全是一抹抹分神。
分神化形顾名思义,至少是分神期大能所为。三界之内,大乘唯有怀妄一人,叫得出名讳的合体期不过八位,至于分神,总共不过几十人。
兼竹问道,“鲛人一族的老大是什么修为?”
怀妄,“鲛人王二十几年前得了传承,从分神一跃至合体。”
兼竹若有所思,“能做到一次分出几十抹神识的人至少是合体。”
怀妄淡淡,“在几个月前的确是。”
现灵气暴涨,很多事今日不同往时。
鲛州的异状终于同灵气复苏扯上了些若有似无的关联,兼竹沉吟片刻,“鲛海的对面是哪里?”
怀妄,“无主海域。但从水路北上,可至东瀛。”
兼竹抬眼,他大概明白了怀妄在此地停留的原因。
“回吧。”怀妄道。
在一场混战过后,前方那亮着灯火的摊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这条街道明显被设了障,兼竹没有出手,等着怀妄来破。
怀妄抬起手,搜寻着阵眼所在。兼竹本是静立一旁,闲暇之余扫过四周,忽而瞧见怀妄脚下青石板缝隙间似蹿出一缕不起眼的青烟。
这青烟悄无声息,像是刚刚未完全消散的一缕。
兼竹心头一跳,没来得细想,仅凭直觉一把拉过怀妄——几乎同时,那细烟凝成实质突然袭来!
他堪堪避开,小腿却被“咻”地擦破。
只是一瞬,一道凌厉的神识破空刺入,那青烟便被怀妄捻灭在空气中。
咚、兼竹轻抽一口气半跪在冷硬的青石板上,接着一只有力的胳膊绕过他后背,将他捞起靠在自己身前。
“兼竹。”怀妄叫了他一声。
这大概是两人重逢之后怀妄第一次叫他名字,兼竹此刻却无心其他。小腿腿骨上那道擦伤又麻又痛,他没忍住呻唤了一声。
他任自己靠在怀妄肩头,小腿已经使不上力气。怀妄眉心紧蹙着,伸手要去查探他的伤口,兼竹按住怀妄的手,“先回客栈,外面不安全。”
“好。”
兼竹额角隐隐渗出汗珠,也不知道那青烟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竟能瞒过他两人的神识,后劲儿还这么猛。
“我好像站不起来了。”他试着支棱,“腿上没知觉了,我会不会变成一条小美人鱼?”
“别胡说。”
话落,兼竹感觉枕在自己头侧的胸膛上下起伏着,那颗心脏有力地撞击着他的耳膜。
下一刻,一只手绕过他的膝弯——怀妄任他倚在自己怀里,将人抱了起来。
场中一时落针可闻,就连看台上的内门弟子都没了声响。
江潮云就站在离兼竹最近的位置,直面美颜暴击,有些呼吸不畅。
兼竹手持帷帽,白纱堆在脚下。
江殷瞳孔一震,他旁边的同伴失神喃喃,“果然见不得人……”容易引发事故。
凝滞的众人也慢慢回过神,目光交错:
“前夫…同性道侣?”
“这等容貌还会被抛弃,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听他的意思对方是临远宗的人。可惜给出这种回答,怕是要被逐出试炼了……”
“肃静!”上方一声厉呵,截断了场中所有的议论声。桧庾长老居高临下地审视了兼竹一番,“你把我临远宗弟子大选当成什么了?”
兼竹,“一次展现自己的机会。”
桧庾深吸一口气还没想好怎么接话,一直未出声的未乙真人突然开口,“你所言当真?”
他面上并无愠色,两人隔了十来米的距离对上目光。
兼竹坦然,“不敢欺瞒。”
“这不胡闹!”桧庾真人重重哼了一声,“掌门,还问他这么多做什么。依我看来,当速速逐出宗门!”
未乙真人摇头轻叹,“桧庾,他不过是痴情罢了。”
兼竹,“……”
桧庾皱眉,“可是——”
“不必再说了,我临远宗海纳百川,众生皆有所求,不分贵贱高低。”未乙真人说完拂尘一挥,问兼竹道,“你所寻之人姓甚名谁,我将他叫来。”
兼竹顿了顿。怀妄不认他,他也不能单方面宣称两人就是道侣。不然都不用等怀妄来砍他,在场临远宗众人就能把他给埋了。
他道,“苍誉。”
掌门回头看向掌管弟子名录的洞迎真人,后者细想片刻摇了摇头,“门中并无此人。”
兼竹面露愁色,“看来是马甲。”
掌门心情复杂:……这怕不是被骗了婚。
“罢了,之后的试炼若是能通过,你便留在我宗门内寻人吧。”
“多谢掌门。”
事情就此翻篇,江潮云松了口气,“还好掌门通情达理。”
兼竹低头挽着白纱笑了笑,四周顿时一片抽气声。
江潮云心有余悸,“兄弟你别笑了,我一直男被你笑得心慌。”
兼竹,“……”
江潮云,“而且你想想,说不定你前夫这会儿正在哪个角落里偷偷看着你,他看见你对别人笑靥如花……多尴尬。”
兼竹再次叹服江潮云的想象力,“他不会来的。”
话落就收获了一个怜惜的目光。江潮云握住他的肩,“不来算了,待日后进了临远宗,大好青年任你挑,何必在乎那沙雕?”
兼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少年无知,一腔孤勇。
接下来是测试修为。
场中放置了块测灵璧,随着一道道光柱亮起,每个人的天资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最直观的呈现。
轮到兼竹,他上前一步,抬手将灵力注入测灵璧中。
灵力飙升,光柱冲破筑基,周围传来一阵小小的惊叹,报修为的弟子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眼,“筑基后期。”
大选年龄限制在25岁以下,能入筑基便算是天才,世家大族的直系靠灵药堆砌,百人中能出一筑基后期已是光耀门楣,更别说无名无籍的普通修士。
兼竹道了声谢,转身退到一旁。
路过江殷跟前时,他在后者狠狠的目光中缓声道,“别生气,侥幸而已。”
江潮云不客气地露出了放荡而没礼貌的奸笑。
测试结果已出,众人分级抽签两两一组准备进行实战对练。
试炼场的场台选用玄冶石打造而成,四方设下五行天垣阵遏制杀招。
比试间场台上剑影交错,符阵尽出,不少新秀崭露头角。
临远宗乃天下第一仙宗,前来求道拜门的弟子资质都不差。更有甚者,放眼三界也能称得上一句“惊才艳艳”。
几场之后轮到兼竹,他站到场中。对面的青年束着袖口,腰配一剑,很干练的模样——这是他抽到的对手傅乘雪。
傅乘雪同他抱拳一礼,“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若不是感受到快杵到自己脸上的战意,兼竹差点就信了。他轻振广袖一回礼,“这是自然。”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第三。
比练开始。
傅乘雪周身的灵力倏地充满整个场中、身如流云虚晃了几下,一瞬便至兼竹身前。
“筑基后期!?”台下一片哗然。
兼竹看着一息逼近的傅乘雪,脚下不动,唯有青衫被劲风带得向后翻飞。发间的银色束带坠着红玉,在日光下莹莹流光,落入众人眼中如画一般。
台下江潮云焦急,“别凹造型了,快躲!”
兼竹:……
他没有,他只是腰痛不想动。
锐利的剑气直指面门,近身一寸前,兼竹脚下一旋,衣摆散若青莲,剑气便好似冰雪消融。
一个回还后又如流沙散聚,原封不动地打了回去——呲!剑气撕开上好的绸缎,傅乘雪捂着肩头迅速退开几尺,神色讶然。
剑气入体,霜寒彻骨。
兼竹立于原地,位置分毫未变。
……
场中不过几息便已分出胜负。
傅乘雪跌坐在场台边缘,大口喘息。兼竹仍是上场时的样子,衣衫未乱,丝毫看不出有过打斗的痕迹。
傅乘雪起身,“是我输了。”
兼竹友好,“没关系,友谊第一。”
傅乘雪,“……”
坐席间,未乙真人看向那道施施然走下场台的身影,眉间沟壑深了几分。
形无胜有,道法自然,两招一式间蕴含着与之修为不相匹配的天地法则。
而且,他总觉得这道法在哪里见过……
实战结束,近一半试炼者被淘汰出局。
兼竹和江潮云都留下了,今夜同其余人一道在临远宗留宿,待明日再进行最后一场试炼。
用过晚膳,落日沉金,天色向晚。
宗门内六堂八院亮起点点灯火,穿着苍色长袍的内门弟子三两结伴走过石子路。
兼竹和江潮云并肩往回走,迎面遇到不少内门弟子,见到兼竹纷纷传递热情:
“加油啊小师弟,争取留在宗门,师姐罩你!”
“能留下就来予徽峰找师兄玩!”
“还是来滇莱峰吧,帅气的师兄可多~”
语调带着荡漾的小波浪,仿佛在拉客。
兼竹,“……”
道谢过后分别。晚风拂面,吹起他鬓边一缕长发,远处的落日余晖在他侧脸轮廓上勾勒出一圈金色的光晕。
江潮云羡慕,“看你还没入门就声名大噪。”
兼竹了然,“没办法,陷于才华、忠于人品。”
江潮云,“……”
他感慨,“江殷被你噎红眼睛不是没有原因。”
回到东院,有部分试炼者三两聚在院中探讨修行。兼竹看江殷也在院中,他没多停留径直回了自己屋里。
客房是两人一间,兼竹同江潮云一块儿,回屋后他理了理床铺,拿了换洗的衣服出来。
“听说山后面有天然浴池。”
江潮云来了精神,再度祭出坊间传闻,“泡澡好、泡澡好,临远宗的浴池都是从灵脉流出的灵泉!一泡提神醒脑,二泡青春永葆,三泡长生不老。”
兼竹不知道他又是从哪儿听来的谣言,“你的意思是掌门长老都是干洗。”
“……”江潮云忖了片刻,谣言不攻自破。
说话间外面的天色比晚膳时又暗了不少,院中一片昏黄。唯有院门口两名守院的内门弟子提了两盏灯笼,不少人都站在院门附近。
兼竹看江潮云还在收拾,便起身出了门。
他走向院门口那两名弟子,“师兄,前山能否随处走动?”
一名弟子道,“当然不行,你们还没正式拜入宗门,能去的地方也就膳堂、住处,还有后山的浴池,其他地方没事别乱闯。”
兼竹道,“晚上吃多了,想随便走走。”
“诶你就忍忍。”那弟子说完又看了眼兼竹,暖色的灯光映得人温润明丽,他没忍住解释,“不是我们不通情达理,这几天风声鹤唳的,前不久才有不明身份的人擅闯我宗门,就连仙尊都……”
“籍岚!”另一名弟子出声打断他。
籍岚这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说多了,赶紧挥挥手让兼竹回去,“好了好了,别问了。”
他说完又看向周围,“你们就当没听到啊!”
“知道了师兄!”周围几人应下,江殷也跟着应了声,若有所思。
兼竹没得到四处乱窜的应允,转头回了屋,还没进门便迎上江潮云。后者抱了衣服,发出谴责,“说好一起去泡澡,你却背着我偷跑!”
兼竹回屋拿了件外衫出来,“我只是去探路。”
江潮云看了眼连院门都没出的路,狐疑地跟上兼竹的脚步。
出了院门沿着小道一路上山,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林木矮丛,石阶不规整地嵌在泥里。
走出半里便听到水声,空气也变得潮湿。兼竹沿着山阶又朝里走了几百米,转过一个弯眼前出现一大片温热的水潭。
白色的热气腾出水面,氤氲了一片。潭中已坐了两三人,苍色的外袍搭在池边,是临远宗的内门弟子。
几人聊天的声音停下,在抬头看到兼竹的容貌时不约而同地怔住。
江潮云三两下除了外袍,扑通下水,渐起一圈水花。动响引起几人的注意力,他们回过神来,移开了视线。
外袍叠在脚下,兼竹着一中衣下了池水。白色的底衫浸了水贴在身上,江潮云瞥了一眼,暗自庆幸自己直得不行。
他没忘记兼竹喜欢同性,出言提醒,“你衣服是不是有点薄……”
兼竹缓缓道,“我总不能全副武装地泡澡。”
江潮云倔强,“为什么不能?”
兼竹,“那不叫泡澡,叫落水。”
江潮云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顿时深觉有理。
两人在池中泡了没一会儿,身后忽然传来交谈声和脚步声。随着声音靠近,江潮云面色沉了下来。
果然,不出片刻就见江殷几人转过弯出现在池边。
江殷看到两人并不意外,和同伴除去外袍也一起下了水。
几人间挨得很近,大概顾忌着还有内门弟子在场,江殷没有出言挑衅,只轻蔑地瞥了眼江潮云,又转头跟同伴聊天。
聊天的内容无外乎是“世家直系的社交”、“天之骄子的修炼”等等。
池子里热意缭绕,兼竹听了会儿就昏昏欲睡。旁边响起水声,他睁眼,只见江潮云上岸套了外衫,“我先不泡了,不知道谁在水面上放屁,把我熏的。”
江殷话头一止,冷嘲一句,“泡不来灵泉还找这么些借口,山猪吃不来细糠。”
“你……”
“那我也一起回吧。”兼竹出声中断两人的对呛,哗啦从水中起身。
他双手撑在岸边,水珠顺势滚落在池岸,留下点点深色水痕。
江殷身旁一名直系耳根有些红,看了一眼飞快低下头。江殷在心底“啧”了一声,上下打量着浮出水面的人。
兼竹的身材并不纤瘦,薄薄的中衣贴着身躯,有种流畅匀称的美感。虽然知道他有名同性道侣,此刻也无法把他当女人来看。
江殷正待收回目光,突然瞥见那半透的衣料底下,腰腹一侧似乎透出一道血红的伤痕。
他愣住。
哗——外衫罩在肩头,遮挡了他探究的视线。
兼竹系了衣带往来时的山路走,“回吧。”
江潮云同他一前一后离开了浴池边。两人走出几百米远,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未干的底衫有些凉意。
江潮云咬牙,“泡个澡都能遇上,真是晦气!”
兼竹揣着袖子走在前面,“人生相遇,十有八九是缘分。”
江潮云抗拒,“呸,孽缘!”
兼竹笑了笑,走下几级石阶,道两旁林木稀疏,露出上空的星辰天幕。斑驳的光影落在他身上,外衫在行走间翻动。
江潮云还在纠结那不该存在的缘分,“我们肯定是那剩下一二。剩下一二是什么?”
兼竹薄唇启张。夜风穿林,枝叶沙沙作响,开口的两个字便揉碎在晚风中,消散在夜色里。
风停树止,他的身影已走出五六米远,江潮云回过神来,赶紧跟上。
翌日晨,晓光破云。
兼竹穿好外衫推开房门,正对日出的方向,面上映着薄薄一层晨光。
江潮云边笼袖子边出门,抬眼就被前者的侧颜晃了一下。
他穿衣服的动作一顿。
……总觉得他这道友今日格外光彩夺目,像是要去会一段旧情。
兼竹眺望远方,“强者总是缄默的。”